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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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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出法院大门时,安雅的手还被当事人的母亲紧紧握在手里。

“好了好了大姐,以后安律师就在咱们区法援中心做下去了,大姐你随时过来,都能见到她。”刘宁宁满脸笑容,“打赢官司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就不用说那些感谢的话啦!”

当事人母亲喜极而泣的泪水还挂在鼻尖,混合着蓬乱的白发,一片一片地贴在脸上。

“回去多做点好吃的给孩子,这一场下来,给人折腾的够呛。”终于把安雅从大姐手里救出来,刘宁宁赶忙向已经等在外面的司机招手,“我们就先走了,后面有什么事随时到中心来啊。”

还在发呆的安雅就这么被刘宁宁连推带搡地装进了车里。

官司赢了是在她意料之内的事,但法官当庭宣判无罪,还是给安雅了一个小惊喜。

她在开庭前就知道,此类有争议的案件一般都不会当庭出结果。

但只要能择期宣判,就说明赢面并不小。同样的,作为律师,即使不能实现当庭宣判,安雅也能为当事人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这一切都得益于前一晚,在接到刘宁宁电话后,安雅便马不停蹄地查阅了类似案件的判决文书。

控方在庭上的话并没有错,但他们忽视了一点。就在三个月前,最高法已经对此类案件的审判做了规范,没有无罪判例的产生,并不意味着无罪就是错的。

只是还没有当事人遇到此类事件而已。

又或者也有像今天一样的情况,但最后还是被迫认罪定刑。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足够好的运气,能遇上你这样的律师。”刚坐下,刘宁宁就开始了夸夸模式,“我还想着要抓住机会,害怕那孩子错过一个轻罪。

“没想到,你最后还真能把无罪辩护做成功!”刘宁宁还是有点惊魂未定。

她转过身,用眼神上下打量了安雅好几个来回,终于笑出声来:“你说,怎么就能无罪了呢?哈哈哈哈!”

在以前的工作里,安雅从没机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胜败乃兵家常事,她也不是没有输过案子,但那都是极少数。那赢的时候呢?安雅在心里问自己。

即使是再大的案子,只要到了金都,如果律师处理得好,那都是应该的。

但若是稍有失误,赚不到钱事小,律师再把自己送进去,就不划算了。

所以她从未受到过那些人的夸奖,感谢,或者哪怕一个肯定的眼神,都没有。这直接导致了她在碰见当事人又哭又笑又要下跪道谢的时候,完全呆在了原地。

因为在金都的生存法则里,唯一可以用来衡量价值的东西,只有钱。

感情什么的,都是最没有用的。

“今晚我就连夜把你入职相关的文书手续准备好,明天一早就给上面送过去。”笑完之后的刘宁宁乍看上去红光满面,“但是还有一点,我们可能之前没有聊到.......”

安雅挑眉,表示自己认真在听。

踌躇了几秒,刘宁宁终于下了决心:“关于工资......咱们中心是做法援的,所以只有上面给的补贴,办案子是不能收钱的,这你应该知道吧?”

安雅点点头,法援律师的工作内容和方式她很早以前就在课堂上学过,更别提这些年在业内摸爬滚打,刘宁宁说的这些对她来说都约等于常识。

“安城的人均工资水平也就在4000块左右,小地方,财政也拨不出多少钱。”刘宁宁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但我一定会为你努力申请,至少给你要到5000块一个月。”她就差拍着胸脯向安雅打包票了,“要是批不下来,缺的部分,中心从经费里给你补上,我保证!”

“你别走!”安雅感觉到自己的手再一次被握紧,“我们中心,真的太需要你这样的人了。”

感受着手边传来的触感,刘宁宁的手既棉又软,手心里热乎乎的,让安雅的心里踏实了不少:“刘律,我......”

其实她想说,钱她有,甚至已经赚够了,完全够自己接下来的几十年花。

这几年安雅不眠不休,代理费也一路水涨船高,可那些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她想要的,在金都,从未得到过。

安雅还是决定直说:“说实话,这份工作能做多久,我还没有想好,但是......”

车子缓缓停下,不等安雅说完,刘宁宁便拉着她,“走,先看完你的办公室再说。”

穿过空旷的大厅,安雅跟着刘宁宁站在一扇门前向里看去。

办公室的空间并不大,装修简单,有古朴的木框窗,是安雅小时候学校里用的那种。窗子是打开的,外面有几颗巨大的白杨树,风把树叶吹得摇摇晃晃,闪落一地星河。

“这是给我的?”看到办公室里唯一的一张桌子摆在窗前,安雅还是不敢相信,“说好的是赢了就有独立办公室,你怎么知道会当庭宣判?”安雅还想再问点什么,但张嘴的瞬间,心下突然明了。

她很难想象,在这栋称得上简陋的小楼里,刘宁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这间办公室。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相信凭她的判断,这场算不上简单的庭审一定会赢,所以便在安雅回来之前准备好了这一切。

“谢谢。”心口涌上一阵热流,安雅突然语塞。

“哎呀,什么谢不谢的,这都是你自己为自己争来的。”刘宁宁的笑声爽朗:“你在电话里说要做无罪辩护的时候,我是挺害怕。但回头想想,这小姑娘蛮厉害,说不定别人办不到的事情,她还真能做到。”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配得起。”刘宁宁拉着安雅坐在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怎么样?舒服吗?咱们区里给法律援助中心的经费不多,但好在地方大,东西我们也尽量置办些好用的,你看看桌子底下。”

安雅俯身,从办公桌下赫然抽出一个折叠床。

“这是我们今年给每个办公室都配备的,中午在食堂吃完饭,还能睡一觉,怎么样,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震惊。

从业这几年,安雅和身边的人都是吃轻食外卖,甚至只吞营养剂也是家常便饭。他们这些人连晚上的睡眠都无法保证,更何况午睡。

在寸金寸土的中环,每家能叫的上名的律所,也只有合伙人级别的律师能有自己的办公室。那小小的一方独立的天地,是安雅在梦里都想达到的位置。

但现在,在离开之后,她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一切,包括身为律师的尊重。

没有性别歧视,没有论资排辈,只要能她做好自己手头的事。但这一切居然最后只能合理发生在一个欠发达的小城里,多少让安雅有点哭笑不得。

她又想起离职的那天,得知努力了几年的合伙人席位只因为自己是女人就被刷下来,荒诞之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离......

安雅像一个游魂般在金都的各个办公室里飘荡,离职的手续一层又一层,多少让她有点晕头转向。

因为不久前才装修过,所有的内部墙体都被换成了新型隔音玻璃。安雅每每走在里面,都感觉自己像是什么奇怪的生物,为了观察和做实验,被豢养在玻璃容器里。

只要有人进来,就能看见这些美丽又无力的标本。

站在部门主管Charles的玻璃墙外时,安雅看见,他正在参加一个电话会议。黑色的八爪鱼扩音器趴在他硕大的办公桌上,超快语速下,中英夹杂的对话不断跳出来。

“婚姻家事部门的营收本季度又下降了,我早都说了应该cut jobs,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能出什么成绩?”安雅大概能区分出那是金都新上任的中国区主管,“还有,今年的企业性别、人种还有那些什么的多元化指标完成了吗?金都已经蝉联中国区最佳雇主十年了,我不希望在我上任之后,有不好看的事情发生。”

“让HR审查一下,那些休产假的,休婚假的,还有正在哺乳期的,pay more attention,ok?等过了评测再说。”

Charles抬头看见玻璃外的安雅,脸上不悦的表情一闪而过。

她倒也无所谓,只是摇摇头,心里想着这几百美元一片的高级玻璃也并不怎么隔音嘛,还是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辞职的事,想好了?”Charles盯着屏幕上待处理的流程,头也不抬地问,“你也不算小女孩了,标的上亿的案子都做了不少,还是这么闹脾气耍小性子?”

“我申请,你批准,怎么还能扯到这些?”安雅勾着嘴唇轻笑,“Charles,你是不是被中国区上面来的人批了,心情不好?”

看着他逐渐黑了脸,安雅的心里才终于有了一丝快意。

“Anna,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早上的会,我也投的是反对票。你知道为什么吗?”Charles靠在椅子上转了半个圈。

“从你进来开始,我就不喜欢你。你什么都要争,什么都不肯低头。小姑娘,你才27岁,懂什么是人情世故吗?合伙人就那么好当?我四十岁才能在那个办公室有一个座位,你凭什么?”

把已经涌到嘴边的“凭我是你爹”生生咽了下去。安雅想,她是女的,不想当这老男人的爹,也看不上这老男人的爹,自然妈也做不成了。

她差点被自己在心里完整的逻辑推理给逗笑,但习惯了做这行,安雅早已喜怒不行于色。

她娇媚一笑,又换上平日里柔柔软软语气,伏在桌前用着极尽爹味的口味,把平时自己每天都听到的话又转述了一遍:“Charles,虽然我要走了,但作为过来人,我还是想说劝你一句。”

“你们男人就应该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别把那些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这样,可显得一点也不professional。”

无视Charles的黑脸,安雅潇洒离场。当她拎着前不久刚买的当季Celine走出律所时,正是傍晚。

她还记得那天,过了大楼的闸机,自己立刻被外面的夕阳所吸引。空气里漂浮着的水润湿气已逐渐退散,只留下淡粉色的云霞,丝丝缕缕的,白日焰火一般。

正如今天安城傍晚簇拥着盛放的云。

“是不是太累了?”看安雅对着窗外出神,刘宁宁变戏法似的递过来一个苹果,“晚上去我家吃饭?”

“嗯?”安雅接过苹果,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和程枫有约,抬腕看表,还差几分钟就5点,的确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下次吧.......今天我还有点事。”

“咱们五点下班,正常情况下不用加班。”刘宁宁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不正常情况下嘛,也要先吃饭,活可以拿回家做。”说完她向安雅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背上包便轻手轻脚地走向了停车场。

按时按点下班的感觉依旧不真实,安雅坐在办公桌旁,来回转着椅子,一口一口吃完了刘宁宁给的苹果。傍晚的风吹进来,连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笑。

等她踩着点走到法援中心门口时,嘴上还在哼着歌,程枫的车已经在等了。

他换了一件新的衬衣,衬着皮肤更显白皙。

程枫替安雅开了车门,依旧是副驾,这次安雅思考了几秒。

如果说前一天是因为不知道程枫本人的生活状态,恰好随意地坐在了那个位置。那现在再坐在副驾,是不是就有点不礼貌了?

她内心还在挣扎,但程枫却丝毫不觉。

“怎么了?”

“没......”还是没想好怎么开口,要是贸然说出,让程枫觉得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意思,那岂不是更麻烦了。

心里的纠结在程枫发动车子后依旧没有散去,一路上安雅无话。直到程枫偷瞄了她几十次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吃点什么?”

“你结婚了?”

两人同时提问,紧接着就是尴尬的沉默。

半晌,程枫压低了声音:“没结婚。”

“没结婚就有儿子?”一股气从胸口莫名升腾上来,安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不依不饶,平时她不是这样的。

就算是结婚有孩子,也有交朋友的权利。但这些年,她见过太多家庭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瞬间瓦解,然后对薄公堂。

不应该是这样的,起码程枫和她不应该这样。

因为安雅语气里明显的敌意,程枫愣了几秒。看他轻蹙着眉头,安雅心中升腾起莫名的紧张,指甲扣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程枫的眼睫在焦糖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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