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敛手心是微凉的，被他的体温染上来，逐渐温热，甚至变得有些烫了。
祁纵心中产生隐秘的羞耻感，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爽意，头皮发麻，差点把自己烧成智障。
时间过得又快又慢，叶敛画完就放开了他，顺便没收了他的铅笔。
祁纵呆坐着，刚才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背没有消散，他不敢动了，也没有再叫住叶敛。
要是他再握着自己手画，祁纵恐怕会直接倒下。
也会显得他就是故意要握手的，很欲擒故纵，既要又要，他脸皮薄，做不来这种事。
祁纵缓过来后，开始往别处观察，尤其注意叶敛在给别人改画时是不是手对手。
幸好，叶敛是自己拿着笔，没有用那种很亲密的教学手法。
祁纵松了口气，心想叶敛也真是的，喜欢他也不用这样吧，影响多不好。
他老实待了一会儿，终于下课。
学生逐渐离去，叶敛也在整理自己的东西，祁纵把画板上缝缝补补的大作拿下来揣兜里，走到他旁边等着。
负责人走进来，表情有些无奈，“叶老师，你朋友说就要上这节，要是别的课我就让他免费体验一下了，但这班学生都上了很久，就怕他们觉得不公平。”
“没事，他自己愿意的。”叶敛理解。
“对，花钱买服务嘛，我很满意。”祁纵理所当然，他看了叶敛一眼，忽然又心念一动，“叶老师的课下次什么时候，我还来。”
负责人见他认真，便回答，“一般是在周六日，你要是想多上，学费给你打个友情价，十六节课是两千八我再送你两节。”
祁纵还要应下，“行啊，我正好没嘶……”脸上五官忽然扭曲起来，拧眉偏头往身侧看去。
叶敛挨在他旁边，低头一只手拿着手机，神情毫无异样。
只有祁纵知道，他拧着自己胳膊的手有多使劲。
“怎么了？”负责人奇怪地问他。
祁纵回过头，咬着牙假笑道，“没什么，没吃早饭肚子不太舒服。”
“那你还要买课吗？”
“我ma……”祁纵刚一开口又停下，深深地闭上眼吸了口气，额头上青筋冒出来，硬挤出两句话，“我，妈可能不让我买……对，实在是太遗憾了……”
“没事没事。”负责人惊讶地连连摆手，生怕他遗憾得当场哭出来，还安慰道，“等有工作挣钱了再来也不迟，很多都是这样的。”
“谢谢。”
祁纵深沉而无奈地点点头，忽然像是情到深处，转身用力地一把抱住叶敛，手臂还隐隐发着抖。
“太感谢叶老师了，我从小到大没上过这么好的美术课，我真的很感动，叶老师是全天下最好的美术老师……”
叶敛僵了一下，缓缓放下侧面的手，没有动作。
负责人都不忍心看了，摇摇头感叹着说，“艺术真的有很强大的力量，我的画室能鼓舞到大家是我的荣幸。”
祁纵埋着头抖动了一会儿，叶敛把他从身上扒下来，和负责人道别后就出了画室，祁纵低头捂着半张脸跟在他后面，还朝后挥挥手。
“加油啊。”负责人也挥手。
阳光很好，宽阔的马路上车辆行人紧密穿梭，叶敛走在人行道上，已经离画室有段距离了还没有停下，就像忘了身后有另一个人存在。
祁纵等不住了，大步走到他身前挡住，“哎。”
叶敛看都没看他，转身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就上去，还好祁纵反应快，抵住车门挤进去。
刚挨到座位，又见叶敛开了另一边门要下，祁纵震惊地瞪大眼，来不及多想扑过去一把将人拢回来，还顺手把门关上，手也掐住摁在胸口。
“别动别动外面有车！”祁纵半真半假地唬道，忽视叶敛要杀人的目光。
司机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你们，到底坐不坐车？”
搞什么呢这是。
“坐坐坐你快开！”
再不开人又要跑了。
“去哪啊？”
“你别管先开再说！”
“……”
没见过这种要求。
司机脚下刹车一松，他们很快汇入车流中。
“放开。”叶敛冷冷命令。
“你现在可下不了车了啊。”祁纵提醒，看他不至于跳车才慢慢松开手。
叶敛盯了他一眼，对司机说，“到前面公园下车。”
“这么近啊，连三公里都没到呢。”司机遗憾，还以为这单能多跑点。
祁纵紧跟着出声，“不停！就一直走。”
“你们俩不去一个地方啊？”司机都搞懵了。
“他也不下，你就按我说的接着开就行了，真的不能停……嘶，你怎么又掐我？”最后一句，祁纵极其有怨气。
他撸起两边袖子，把叶敛上过手的地方一一亮出来，指着说，“看见没，疼的要死，现在还红着呢！”
叶敛一点也不愧疚，反过来问他，“你还知道疼？”
“我又不是铁做的，我当然疼了。”
“你应该是金子做的，钱多的没地方花。”
祁纵知道他什么意思，音量小起来，显得底气不太足，“我不是给你冲冲业绩吗。”
“那你直接把钱给我吧，没有差价。”
祁纵哼哼两声，直起身认真看向他，“真的？你想要？”
叶敛的表情看不出真假。
祁纵当真了，“那你可真的要给我上课啊。”
他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数，“十八节课每节九十分钟……那不行，我要分成四十五分钟，每天一节就是要上三十六天，要是分成二十二点五分钟一节就要上七十二天……”
掰扯明白后他满意地点点头，“我先跟你说好了，我课没上够七十二天你不许跑，也不能躲着我。”
叶敛注意到后视镜里司机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眼，“那你不如每节课一分钟，上一千六百二十天。”
“哎！也是啊。”
祁纵越想越觉得这计划好，这样有四年多叶敛都要给他上课了。
他动作很快，拿出手机就给叶敛转账，已经到付款界面金额都输上时，叶敛一下把他手机抽走，难以理解地看他，“傻了吧你，你的钱真好赚。”
他把手机放卫衣前的口袋，转头对司机说，“叔叔，开到A大我们下车。”
他们的位置离A大并不远，司机不禁松了口气。
可算要下车了……
“不能唔唔……”祁纵反应过来，张口又要反对，叶敛一把捂住他的嘴，眼神威胁。
祁纵与他对视，熟悉的温润的触感覆在他嘴唇上，他喉咙收紧坠下去，不敢动作，用一个指头轻轻把叶敛的手推开，示意自己不说话了。
剩下的一小段路，祁纵老实了很多，他默不作声地，隔一会儿就看叶敛一下，一直在琢磨，为什么叶敛一碰他他就很紧张。
换成别人，比如罗华采和魏文乐，他一点其他念头也没有，甚至还想反过来拍他们。
难道这就是，反抗情绪。
说明他内心对叶敛是很抵触的，成了身体本能他克服不了。
叶敛从小给他造成太多心理阴影了，有段时间他妈一直在他耳边提叶敛，弄得他光是听到这两个字都想跑。
叶敛一个男的，究竟有什么好的，那么多人喜欢他。如果让他们体验他的生活，活在叶敛的阴影下，估计一样会讨厌他。
祁纵一个劲地给自己灌输正确思想，还是有些不和谐的东西冒出来，其中包括某些人渣说的话。
善良、有上进心、长得好看……
前两个有待商榷，但他无法否认的是，叶敛的长相确实惹眼，无论看没看习惯都一样。
他又偏头过去，叶敛微低着头，头发顺着显得有些乖，侧脸在光下有细小的绒毛，下颌流畅漂亮，皮肤泛着冷白温润的光泽。
祁纵有种不真实感，叶敛像是一副细腻的油画，他很想打破，把对方搅乱，让这人生动起来，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有活人味才好。
他不假思索地抬手，抓住叶敛卫衣的帽子，猛地一下掀起来，顺便蹭乱叶敛的头发。
叶敛被帽子完全盖住，顿了一秒转过头来看他，眼神疑惑又无语，似是下一秒就要打人。
祁纵先发制人，扬起脸道，“看什么看？”
自己手欠还好意思反过来问别人。
叶敛懒得理他，把帽子摘下来整理好，弄乱的头发拨下去。
他明明话都没说，很简单的小动作，落在祁纵眼里却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心脏总像是被什么东西碰着。
这时车停下，司机说，“到了啊。”
叶敛拿手机付车费，连祁纵的手机一起带了出来，祁纵眼疾手快，两个拢一起抢走，下车从车窗给司机付了钱。
叶敛真是烦他，下去后车很快开走，他走到祁纵面前，“你今天被狗咬了吧，把手机给我。”
“什么，我没看见你的手机，丢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找找。”祁纵两手插着兜，晃悠着，大摇大摆地往学校里走。
叶敛伸手想从他口袋摸出来，难免碰到祁纵的手，对方迅速躲开，语气谴责，倒打一耙，“耍流氓啊你。”
正值中午，学校里来往的人很多，叶敛只能按耐下去，跟着祁纵走到校内的一家火锅店。
服务员领着他们找好位置，拿出菜单给祁纵，祁纵很顺手地指向叶敛，“让他来。”
在服务员殷切的目光下，叶敛看了祁纵一眼，点了两个素菜一个荤菜，祁纵接过去补充了几个就让人拿走了。
店里座位几乎是满的，有一桌走掉很快又会上来新的，很热闹，只有他们两人这里是安静的。
很怪，叶敛从来没单独和祁纵一起吃过饭，以一种双方都很平和的姿态，虽然他是因为人质要挟，被迫平和下来的。
祁纵最近实在反常过头了，总是在他眼前晃，找存在感，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祁纵此时不知道在想什么，用筷子顶部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游移，不时落在叶敛身上。
他手忽然停住，神情认真，嘴角微扬起来，“你猜我想说什么。”
叶敛：“我不猜。”
“……你猜。”
“你必须猜。”
又开始了，像个小孩子一样。
叶敛：“你饿了？”
“不是，和你有关系的。”祁纵提示。
叶敛眼神疑问，摇摇头，“猜不到。”
神神秘秘的到底想干什么，叶敛被他弄得心里很没底。
祁纵没给他时间做心理准备，直接开口，“我知道你喜欢……”
叶敛心头一颤，像是被揪了一下，浑身发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