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里的时间概念很模糊。
明明已经在夜间行动了很久,进入“心想事成”的晚宴之后,还是有一种夜生活刚刚开始的错觉。
人群在迷离的灯光下穿梭,这样的场面在很多异端中都可见,迷惑性十足。
让人可以忘记其下隐藏的波涛汹涌,和异端凶残的本质。
宴会厅深处有一道小门。提供服务和演出的工作人员经由此行动。
子爵夫人的晚宴提供了很多可口的餐食,除却公共舞池外,也有专门的区域体工会表演。
小门人来人往,匆匆忙忙,没有人留意在此行动的是不是真正的工作人员。
如果找身合适的衣服,低着头,再带上顶帽子,那么混进去也很容易。
夏殊异捧着一碟子小蛋糕,挖了一小勺塞进嘴里,这是季昇走之前塞到他手心里的,不是那种冷冻的伤胃质感,质感很新鲜。
忙碌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反正这个异端看样子也不能短期结束,活着总是要吃饭,他们也不抵触食用异端里的东西,剧目里可以白嫖,更是来者不拒。
徐之也拿着一个小碟子,不过里面盛着的一小块鹅肝寿司,谢歧走之前放到他手里的。
两个人慢吞吞地吃着东西,等候着另一头的回音。
谢歧不在的时候,徐之整个人的气场又淡了下来,像是对周遭一切都不关心了一样。
夏殊异的余光扫了几下,就低头专心和蛋糕做斗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季昇的缘故,原本在异端里面时刻紧绷的神经竟然在此时有了几分松散的感觉,甚至延展到一些不该的地方。
比如,某人把蛋糕塞到手上的时候,贴着他的耳朵说的话:
“等着再和你算账。”
奶油在舌尖化开,夏殊异想起某人说话时,不安分地揉捏耳垂的手指。
薄茧蹭过的触感又被记起来,耳朵蓦地又红了。
简直是故意欺负人。他木着脸想。
不多时,徐之的眉毛拧了一下,轻声:
“他们到了。”
夏殊异的思绪收拢,回到正事上。
谢歧的声音很快传来:
“藏品室到了,但现在附近有人,我们等会儿找到时机,尽快进去拿到驴皮纸,子爵夫人那边,就靠你们尽可能拖时间了。”
夏殊异没犹豫,将吃得差不多的蛋糕放下,和徐之对了个眼神。
“傀儡已经安排好。”
夏殊异点点头,向子爵夫人走去。
先前打劫四人组提供的信息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被送出去,和主动送上门,主动权完全不同,前者夏殊异绝对不可能给别人机会,至于后者,季昇确实是想拦。
但是拗不过夏殊异的执着。
最重要的是,夏殊异以理服人,季昇也不得不承认,他提出的确实是目前的最优解。
兵分两路,一路顺走驴皮纸,一路拖住子爵夫人。
徐之的S级傀儡可以保证在夏殊异和子爵夫人斡旋,拖够时间后,保他安全出来。
另一边,季昇谢歧他们的行动,也需要徐之将一名工作人员暂时变成傀儡操控,来保证他们能够进入藏品室。
傀儡能够按照主人意志提供给季昇他们信息,也能够将那边两人的实际情况加以反馈。
谢歧的传声异能也是第二重保障,两边人的联络不会断。
即便出现了什么意外,也都能够第一时间知晓。
平静之下,暗藏重重危机,这是S级异端的特点。夏殊异足够果断,但并不敢掉以轻心。
子爵夫人的周围永远是不缺少人群簇拥,不管虚情假意,还是真心仰慕,此时她就是晚宴的中心。
夏殊异在走过去的路上,从一名服务生的托盘里拿走了一杯香槟。
抿了一口,走到面前的时候,手腕一倾,往自己的身上倾倒了个尽数。
他的外衣方才已经脱掉,此时只剩下进入晚宴场景后自动换上的白衬衣。
淡金色浸染布料,贴上皮肤,暧昧又朦胧。
空杯子摔在地上,声音清脆,惹得最近的一圈人,视线都汇聚过来。
夏殊异的唇瓣沾着酒水的光泽,灯光下显得格外艳丽。
他没喝醉,但眼神却透出比醉时更深的迷离。
子爵夫人的目光落过来后,眼睛明显一亮。
夏殊异微微勾唇,带着些窘迫地红了脸,轻声:
“夫人……”
打劫四人组的人品不予评价,但是情报却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一声落下,子爵夫人拨开人群,提着宽大的裙摆快步走到了夏殊异面前:
“哦,小可怜,快别动了,这里很快会有人来收拾的,我带你上楼换件衣服。”
先前的介绍更像是程序设定,显得生硬,而此时,子爵夫人像是完全忘却,或者根本不在乎夏殊异“蓬丰先生未婚妻”这一身份,这种明显暧昧的称呼喊得格外顺嘴。
一切按照计划中的方向发展,夏殊异自然不会拒绝,乖顺地点了点头,小声:
“谢谢夫人,给您添麻烦了。”
子爵夫人笑得更开心了,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带着夏殊异走上了楼梯。
夏殊异合情合理地扮演一个喝醉了的角色,重心不稳地晃着身体,被夫人紧紧扶住手臂。
手上力度很大,透出的危险性不是一个简单的子爵夫人所具有的。
要不是众目睽睽,夏殊异觉得,那只手很可能就直接搂上腰了。
楼梯上的房间很多,夫人扶着他,走进了最深处的一间。
房门在身后关上,夏殊异的白衬衣已经彻底湿透。
没了其他人的目光,子爵夫人的笑容更加肆意,甚至夸张到失去了先前明媚大方的感觉,嘴唇张得很大,令人升起些毛骨悚然的错觉。
夏殊异被推到了床上,动作并不轻柔,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粗暴。
衬衣的纽扣随着动作扯开一两颗,夏殊异没有反抗,就势倒在了床上。
身体侧躺,脑袋枕在手臂上,夏殊异的眼神浮上些无辜和困惑:
“夫人?”
子爵夫人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胸前,顺着方才扯开的两颗扣子,继续解下去。
夏殊异在尽职尽责做一个称职的演员时,听到了一声突兀的播报声。
【感谢演员“欧也妮”用出色的喜剧技巧,为剧目“心想事成”贡献了5点喜剧值!】
夏殊异差点一个没绷住,破功了。
不管是突然5点的大加分,还是这个播报的时机,都让他觉得,异端是故意的。
讨厌的恶趣味和庸俗审美,他腹诽道。
索性子爵夫人现在心情大好,警惕性下降,没有注意到夏殊异那一瞬的反常。
扣子被解开了一多半,微风拂过胸前的皮肤,带起一点点战栗感。
夏殊异适时地伸手轻抓住子爵夫人的手腕,磕磕巴巴:
“夫,夫人……不用,不用这样麻烦,麻烦您……我,我可以自己来……”
本来就没用力的手,被鲍赛昂子爵夫人很轻松挣开:
“没事,不麻烦,哦,小甜心,你瞧瞧,衣服湿成这样,不尽快换掉,是会生病的。”
夏殊异懵懂的眼神眨了眨,像是真的听进去了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扣子解到最后一颗,夫人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已经要触到皮肤。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子爵夫人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表情明显阴沉了下来。
夏殊异抓住时机:
“夫人?,好像有人敲门。”
表情却极尽乖顺,就像是真的只是在单纯地提醒子爵夫人一般。
沉默片刻,子爵夫人转过身,动作粗鲁地将门拽开。
门只开了一道小缝,露出夫人明显不悦的脸。
夏殊异眯起眼睛,在子爵夫人背过身去的空隙,立刻掏出了原先准备好的物件。
门外响起的声音,却让他有些意外地停了瞬动作。
“抱歉,夫人,我弟弟的未婚妻似乎被您带了上来,我们自己回去处理就好,不给您添麻烦了。”
那是季昇的声音。
子爵夫人的目光在来人的面部上停留片刻,显然也是有些没料到来的会是他。
片刻后,意味不明地问了句:
“他的未婚夫还没有着急,你在这里急什么?”
意料之外的剧情发展增添了更多的未知性,夏殊异不清楚那句“弟弟的未婚妻”究竟是季昇为了博得夫人信任感的特意设计,还是对方出于某些恶趣味的即兴发挥。
但好消息是,这么一问一答,时间反倒拖了出来,夏殊异的布局不至于像预想中那样仓促。
只是夫人开始提问,也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季昇的自由发挥也意味着,一旦他一个没回答好,就不知道会不会出发什么未知的危险。
门外的声音却没有慌乱,气定神闲,染着笑音:
“原来夫人也知晓,我朋友是有未婚夫的。”
夏殊异直接差点没收住,把东西摔到地上。
子爵夫人更是意外,不虞的语气也毫不遮掩: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和您说,我与您的想法相似。”季昇笑着打断,“既然未婚夫不在乎,那么不妨交由在乎的人照顾。”
在子爵夫人打量季昇的片刻,夏殊异完成了最终的布局。
子爵夫人情绪古怪的声音响起:
“所以?”
“所以您如果一定要留人,我不会拦着,不过后面要把人还回来,或许,可以不必交到我弟弟手上。”
这话说得,子爵夫人反而有了兴趣:
“你弟弟知道这件事吗?”
“您很希望他知道吗?”
夏殊异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
他现在基本确定,季昇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不是说给子爵夫人听的,而是专门针对他的。
他屏息闭眼,气鼓鼓地启动了徐之交代的最后一步。
只是再次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最先听到的不是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的喧闹,而是一种分辨不出来源的,很有节奏的“砰砰”声。
而后响起的,竟然还是子爵夫人的声音。
“知道不知道,我不关心,不过,我现在有了些新的想法。既然我们这么合拍,不妨一起来享用小甜点……”
话音落下,夏殊异听到了门板被拉动的声音。
他还僵着身子没反应过来是不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一声气急败坏的尖叫响起:
“哦不!该死!我的甜点去了哪里!”
接着是用力踩过地板的脚步声,夏殊异感到自己身体被迫往上一升。
“是不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故意来找我!趁机把他偷走了!”
“我可一直都在和您说话,夫人。”熟悉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沉稳,从紧贴着自己的,很近的地方传来。
夏殊异心跳一滞。
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了。
他在季昇的胸口。耳边,是季昇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