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
“还我命来……”
“你不得……好死……”
无数怨灵在四周飘荡，桀桀叫嚣。
风习习法力还未恢复，只得把头深深埋在青年怀里，努力恢复着自己的法力。
秋水流抱紧怀里的人，亮出长剑，盯着四周时不时飘近的怨灵。
它们在试探。
“紫宿。”他冷静地对着黑暗喊了一声，却无半点回应。
这就是魔尊千星忠心的好下属，哼！
他挥剑斩灭近身的怨灵。
随着他一剑又一剑斩去，多次试探的怨灵终于找到了他的弱点，扑向他怀里的人。
“嘶~”昏昏沉沉的风习习被一阵刺骨的剧痛激得抬起头，她用仅存的力气召出一缕火焰，只见血迹未干的手臂一片青黑，皮肤几息之间干枯如树皮。
青黑还在蔓延。
秋水流掐灭她的火焰，握住她青黑的手臂，“别看。”
风习习一想到自己会变得又老又丑，不由担心起来：“怎、怎么办，怨灵在吞噬我的身体。”
要是死了也干净，可是小仙官曾经说过，怨气入体，会走火入魔，变得……六亲不认。
会胡乱杀人，
“我……我不想伤人……”她抓住他的衣袖，心里有了最坏的打算，“你……”
“放心，不会有事。”秋水流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背，轻轻将她放下。
“你闭上眼睛，不要怕。”
风习习不安地点点头，借着他手上的力，勉强站直身体。
黑暗中，青年捞起衣袖，一剑挑破臂间血管，鲜血四溅，落在她周身，欺身而来的怨灵顷刻间化作怨气消散。
“它们走了。”
青年的声音微微带些喘息，风习习召出火球，担心地看向他。
“现在，”秋水流嘴角扬起微微笑意，张臂揽过她肩膀，语气轻松：“该你带我出去了。”
听他说话带着轻松的笑意，风习习也就松了一口气。
她变出一把火把，探向四周，那些怨灵果然都只敢在几步之外徘徊。
方才那座金塔压下，原以为他们是在塔中，没想到竟然是一处旷野。
也许是幻境。
她挽紧秋水流的手臂，慢慢地朝风来的地方而去。
走了许久，风口处总算遥遥可望。
她打起精神，扭头却见青年微微靠着自己肩膀，双眼微闭，像是睡着了。
借着火把的光，她才看清他衣衫上的深色血迹。
她怎么没想到，闯进将军府，他肯定也受了不轻的伤。
都怪这满身的血腥气，她只当是自己的。
风习习在心里懊恼，逆着风加快步伐，带他往风口处那道微弱的光亮赶。
越近风口，风势越猛，刮得人不受控制地往后退。
看着只有几步之远的光明处，风习习攥紧秋水流的手，奋力一跃。
失去意识之前，她只记得耳畔风声呼啸。
“荀大夫，这两人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还能活吗？”
“万幸未伤及心脑，大娘，帮我再偎一盅药。”女子嗓音平缓清婉，听着便叫人安心。
“哎。”
涩苦的药香扑鼻而入，风习习下意识皱皱鼻子，被熏得睁开眼睛。
“你醒了？”女子停下手中的煽火的蒲扇，笑溶溶地坐到竹床边，见她想伸手活动，便用蒲扇轻轻压住她的手背，“你先别动，当心骨折。”
风习习抬眼看向这言语温柔的女子，出乎意料，女子荆钗布裙，容貌普通，唯有那双眼睛，明亮动人，一笑，整张脸也生起辉来。
不像个坏人。
她放下戒心，摸摸身上的棉被，打量起眼前的屋子，屋子不大，布置简陋，墙壁上挂满人体经络图形，靠近门口的墙前立一排药斗子，不难看出这是一家药铺。
看来看去，也不见秋水流的身影，想到他的伤势，她心下一紧：“我……哥哥呢？”
女子笑道：“他在外面，他失血过多，好在，骨头都完好，手臂的伤也已经缝好了。”
她微微撑起上身，看向屋外，院中阳光正好，少年躺在藤椅上安静睡着，只是那地上血迹斑斑，看起来颇为惊心。
暗暗感应两人的契印，还在，只是有些许微弱，定然是失血过多所致。
她收回视线，转向眼前温婉的女子：“多谢你。”
“不必客气，你好生休息。”
风习习点了点头，心里万分庆幸，他们逃出了离开那个鬼地方。
还遇到大夫，运气真好。
她躺回竹榻，许是彻底逃出困境，一闭上眼，就被忽然涌出的困意卷入睡梦。
“千星，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否则……别怪我下狠手。”
“你要下狠手，你要杀我？”少年肆无忌惮，慢悠悠迎上少女的剑，一步一步，直到长剑抵上胸口。
少年噙着笑意，他在赌，赌她的不忍。
少女眼中闪过挣扎之色，就在少年以为自己胜利之时，那冰凉的长剑，毫无犹豫直接贯穿自己的洞口。
霎时，血花如雨，落在洁白的雪地之上。
彼时，除夕刚过，远处天空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果真是人间烟花，美如幻梦。
少年倒地前，静静地想。
“我说过，无论如何，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少女收起长剑，拽起他的手臂，在雪地上艰难拖行。
“我知道你是不死之身，别给我装。”
良久，少年凉飕飕的声音打破夜雪的静谧：“风小六，你就那么喜欢穆清？”
为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天神，不惜耗尽所有法力和精血打造这具躯壳，将他囚禁在其中。
少女身形微微一滞，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仰头望了眼头上的天，便拽着他继续朝前走。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我不是魔，你会稍稍的喜欢我吗？”
“不会。”
少年一点都没有被拒绝的悟性，看着夜空的繁星，厚脸皮地打趣：“我看犹未可知，你一开始不就被我迷得七荤八素，我长得不比穆清差。”
“……”
黑沉沉的雪地上，血迹绵亘。
夜雪厚重，少女脚步艰难，雪几乎绊住了她的步伐，将她拖得筋疲力竭，倒在雪地之上。
大片刺眼的阳光照在眼皮上，风习习不太适应的睁开眼。
周围寂静，窗前落满了夕阳余霞。
她已经好久没看见这么美的晚霞了。
院中煎药的大娘看她醒来，笑着把药端进屋：“姑娘，该喝药了。”
风习习回过神，道了一声谢，捧着热乎乎的药碗，浅浅抿了抿。
药苦得难以下咽。
又尝试抿了一小口，实在咽不下，她不动声色把药放在榻旁的竹凳上。
眼睛看向院中，秋水流还在那里睡着。
“大娘，那位大夫呢？”屋里屋外都不见她的影子。
静止的妇人闻言，立马张口：“哦，荀大夫啊，她去山上采药了，再过不久，将军的军队要来了，得把药准备齐全。”
妇人讲话语气有些怪异，风习习重伤未愈，没心思去探究。
她起身从榻上下去，走出竹屋，到秋水流身旁。
斜晖耀眼，青年睡得并不安稳，额间也在冒汗。
风习习就着藤椅边的竹椅坐下，拿起放在一旁的蒲扇，举在他脸旁，挡住霞光。
这般看着，少了那双熟悉的眼，他的脸显得格外陌生。
风习习下意识伸手去触碰那纤长的眼睫，青年却在此刻陡然睁开眼。
眼神冷漠而凌厉，仿佛看见了什么仇人。
吓得她急忙收回手，咽了咽喉中泌出的口水。
缓缓地，那慑人的目光移到风习习脸上，忽然绽出一丝乍然的喜悦。
“小凤凰？”
看见他恢复过来，风习习高兴不已：“秋水流，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青年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唇角弯弯：“口有些干。”
风习习连忙拿出水囊，拔出木塞，送到他唇边，“这是干净的，你喝吧。”
她知道他有洁癖，好在她备了好几个水囊，今日总算能派上用场。
秋水流忍俊不禁，抿了两口水，缓解片刻，才轻声开口：“这是哪里？”
风习习塞上木塞，扫了眼篱笆外的黄土大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医馆，大夫去采药了。”
“我们出来了？”秋水流揉了揉发痛的双颞，不知为何，头愈来愈痛，仿佛要被撕裂一样。
瞧他面色苍白，神情痛苦，风习习轻轻按住他的眉心，施法缓缓减轻他的痛苦。
“这样，你好点了吗？”
“嗯。”青年的脸上血色渐渐恢复，“你的伤呢？”
“好些了。”风习习笑了笑，意外地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她眼睫一颤，迅速打断这种陷落的状态，若无其事转头眺望远处夕阳。
漫天红霞里，几只归巢的鸟儿飞入林间。
明明是寻常的风景，风习习却感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温馨与美好。
如果……
她奢望地想，时间能永远停在这里就好了。
“药好了。”
不期然的声音瞬间把两人从方才的状态拉扯出来。
风习习回头看去，就见大娘捧着药罐从檐下下来，动作僵硬，一停一顿，如同被牵线的木偶。
她赶紧息声，用手指小小地戳身旁的人，“你看看她？”
秋水流顺着她目光看去，散漫的倦意骤地褪去，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大娘的动作。
风习习提心吊胆，压低声音问道：“不……不是鬼吧？”
秋水流敛眉不语，这妇人身上并未有任何鬼怪气息。
可分明不是活人。
仔细观察这附近，这药铺周围都是深山老林，不远处便是峡谷，不合常理。
两人惊疑之际，外出采药的女子推开篱笆门，踏进小院，瞧见他们惊惧的面色，扫一眼动作僵硬的妇人，便明白了缘由。
她从容笑道：“那是我的傀儡。”
女子过去接过妇人手中的药罐，放到一旁的木几上，“师父走后，怕我一人孤独，就给我做了一具傀儡，想来你们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也非常人，明白傀儡是何物，它不会伤人，你们不用害怕。”
女子说完，放下药筐，将新采的草药摆在晾药架的竹筛上铺匀。
她铺药的动作比秋水流晒药还娴熟，一看就是行家里手。
看来是误会，风习习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是道门弟子，我还没问姑娘名讳，感谢姑娘搭救。”
“你叫我荀草，荀大夫都可以。”
女子语气温柔，举手投足爽朗大方，风习习有些羞愧，腼腆地唤了一声：“荀大夫。”
荀草莞尔，嘱咐一声“你们好生休息”，便又投入炮制草药的大业中。
秋水流看向架上的各种草药，续断、三七、川芎……都是伤药。
风习习见他颇感兴趣，小声说道：“你身上的伤就是她包扎好的。”
秋水流下意识扫了眼左手臂，包扎的布，干净利落，是个熟手。
“这次，我们应该是逃出来了吧？”她原先确定，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
这间小医馆偏僻，又是傀儡，待会指不定还要出现妖怪。
“目前，无任何异常。”
药铺摆设陈旧，篱笆上花草葳蕤，黄土大道有凡人足迹，一看便知这座小院的主人久居此地，而且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临近归期，荀草有许多事要忙，每日来来去去，只留妇人照看药铺。
风习习先前两日感觉奇怪，可傀儡所做的妇人除了偶尔的僵滞，就如常人一样。
慢慢的，风习习也就习惯了。
和秋水流待在一起，她的法力恢复得很快，足有自保之力。
只是秋水流的脸色透着淡淡的苍白之色。
大娘老想用当归给他补补，秋水流连连推拒，她便把主意打到风习习身上。
风习习也失过一次血，至今还未彻底恢复。
可她不喜欢药。
没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