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将窗纸照亮，昨日的血迹已经凝固得发黑。
俞尽染最早醒来，熟练地将旧窗纸换了下来，在换上新窗纸之前，她向外面望了望。
昨夜下了场雨，留在青石阶上的血液被雨水冲刷干净。
街头没有几个人影，众鬼似乎都被昨日鬼殿卫的架势吓到了。
她叹了一口气，向屋中还在沉睡的几人望了望，轻手轻脚推开了大门。
房子不远处，一个驼背老人正在将摊位上摆放的物件装到深蓝色的布袋子中，他鬼鬼祟祟，不时便抬眼四处望去。
“罗锅。”俞尽染绕到一旁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啊！”罗锅的声音嘶哑，吓得放下口袋就向前跑。
俞尽染拽住他的衣襟：“跑什么，拿命来！”
罗锅认出了俞尽染的声音，拍了拍前胸：“姑奶奶是你啊，吓死我了。”他回过头，露出一个怯怯的笑。
“怎么，是我就不怕追究你的责任了？又干些偷鸡摸狗之事？”俞尽染松开了手。
罗锅带着笑摇了摇头，整理了几下衣袖：“姑奶奶，菩萨心，肯定不会告诉老张他们家不是？”
俞尽染发出声冷哼：“在鬼城说这种话，不怕遭天谴？”
罗锅连连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俞尽染掂了掂罗锅的兜子：“呀，装了不少啊。”
罗锅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不都是为了生计么······”
俞尽染将兜子递给罗锅。
罗锅连忙伸手。
俞尽染笑了笑又把手收了回去。
“姑奶奶您······这就不对了吧？”
“不告诉张氏也好说——告诉我最近几日都发生了什么。”
俞云辰有些懊恼的看着透过门缝的光亮。
说好昨夜就走的，去找师姐她们，怎么就睡着了。
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叫。
“给。”肖红玉把盛好的粥递给俞云辰，腼腆地笑了笑。
“谢谢。”俞云辰连忙接了过来。
肖姑娘身型小了好几圈，性格也与之前见到的截然不同。
但根据符纸的指向，眼前的确实是肖姑娘。
肖红玉感受到俞云辰的视线，回过头来：“怎么了？”她声音也柔柔的。
俞云辰摇了摇头，笑着说：“肖姑娘的衣服很漂亮。”
肖红玉有些脸红，连忙说：“是凝霜姐姐给我做的。”
“凝霜姑娘的手真巧。”
淡紫色的裙子上绣着不同姿态的蝴蝶，栩栩如生，当真漂亮极了。
“老大哪去了？”凝霜并没有理会俞云辰的话。
门口的响动声让凝霜放心下来。
“老大，你去哪了？”凝霜迎了过去。
俞尽染向前推了推罗锅。
“怎么把他带回来了？”凝霜皱起眉毛。
罗锅感受到了凝霜的敌意，缩了缩脖子。
俞尽染拍了拍凝霜：“好啦，别生气，就是让他说两句话就走。”
“这种偷鸡摸狗的东西老大别总往回带。”凝霜有些赌气地说到。
俞尽染摇了摇头：“咱们干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凝霜别过头。
“云辰。”俞尽染冲俞云辰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坐。
俞云辰听从姐姐的话，坐在了一边。
“说吧。”俞尽染看了一眼罗锅。
罗锅有些忐忑地搓了搓手：“你们应该知晓，有个东西最近在劝尊上侵略人间吧。”
“听说啊，是听说，可别说是我说的，这个东西是从人间来的，是世间所有恶的凝聚体。好战、嗜血、偏执······”罗锅有些哆嗦。
“你有什么证据么？”凝霜开口打断了罗锅的话。
罗锅瞪大了眼睛：“你这小丫头，都说是听说了。”
“凝霜，让他说完。”俞尽染说。
“······哦”
“昨日这里死了人，你们应该知晓。”
“最初尊上并不打算听那东西的话，可不知道为何，尊上近日来有些动摇了，他开始对侵略人间的事情感·······昨日死在这里的，是那代代辅佐魔族血脉的幕文氏，他劝阻尊上，最后被随意安上一个叛国的罪名，游街示众，当街斩首，哎呦······死的那个惨哦！”
“你如何知晓魔尊有侵略人间的打算？”俞云辰开口问到。
面前这位老者所讲，总觉有些耳熟。
罗锅盯着俞云辰：“这位爷面生，若是您多待上几日，定会知道我罗锅从不说假话！”
“前几日我去鬼城周围转过，那鬼兵整齐的脚步声震得肝都颤！这还不能说明魔尊要出兵么？”他语气变得激动。
“你乱叫什么？”本来就看罗锅不满的凝霜没好气地说到。
罗锅立马收起刚才那副的意的神情，又缩了缩脖子。
“凝霜姑娘真吓人。”
凝霜攥紧了拳头：“你跟谁装可怜呢？”
俞尽染再次拦住凝霜：“好了好了。”
她冲凝霜低声说到：“别生气，反正他也活不久了。”
凝霜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俞云辰听到了俞尽染的话，暗中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突然想起昨日俞尽染说的：我也不能说太多，几乎整座城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罗锅说过鬼城最近的形势后，看着别人认真听他说话，有些上瘾，又滔滔不绝地说上了他自己的童年生活，眉飞色舞，从他的语气中便能感受出他对那段岁月的喜爱。
俞尽染几人只是笑着看着他，像是直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一般。
俞云辰觉得这间屋子越来越冷。
直到有一只手缓缓地搭在他的腰上，接着脖颈处也开始有了凉意。
这并不是错觉。
他一只手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啊······”罗锅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出了问题，越来越沙哑，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艰难。
他猛地回头看向俞尽染。
“你······！”
尖叫声顿时在耳边崩裂开来。
“闭眼。”
俞云辰感觉到身后的人贴得更近，眼睛也被什么东西蒙住。
他刚要拔剑，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一动也不能动。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害怕了？”
罗锅倒在了原地，血从脖颈断裂处奔涌而出。
“你是谁？”俞云辰有些动怒。
“放心，那几个女子无事。”
她们机灵得很呢。
“不过，我也没办法确定呢。”他话锋一转。
“你想要什么？”俞云辰问到。
“你。”
“······”俞云辰有些梗住。
“为何。”
“跟我走，自然会告诉你。”声音带着些笑意。
“你要保证不伤害她们。”
“自然。”
俞尽染熟练地扛起罗锅的尸首，冲凝霜与肖红玉二人示意。
肖红玉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上溅上的血，站了起来。
视线扫过屋内，俞尽染有些奇怪：“云辰呢？”
*
“他怎么样了？”
菜西悦摇了摇头：“神识有损，不直到什么时候能醒来。”
“西悦师姐。”一道声音响起
菜西悦扭过头，苦笑道：“稀客啊，沐灵师弟。”
菜西悦向旁边退了退，比了个“请”的姿势。
苏沐灵点了点头。
他在床边坐下，食指与中指合拢。
一道浅蓝色的灵力嵌入了对方的脉络，逐渐向上，来到了神识海。
断壁残垣，一团黑气紧紧地围绕着一棵树。
那棵树随着黑气的围绕，时间越久，枯萎更甚。
淡蓝色的灵力立即上前。
那团黑气吓得绕开了树，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苏沐灵皱了皱眉。
身边人看着苏仙尊的神情，紧张起来。
卞珉露轻轻地握住了挚友的手，他能感觉到苏沐灵手心也见了汗。
那团黑气见苏沐灵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再次围住了那颗可怜的枯木。
一般的邪祟都会害怕修士的灵力，可这团，却没有什么畏惧之意，更像是······好奇？
与苏沐灵的猜想相同，那团黑气只是一会，便悄悄地主动靠近淡蓝色的灵力。
苏沐灵想了想，随后上前。
那团黑气见灵力主动过来，有些兴奋地再次上前。
苏沐灵立即念动咒语，淡蓝色的灵气将那团不详的黑气仅片刻中便包裹住。
他睁开眼。
“浊铭前辈醒了！”
“咳咳咳······”浊铭睁开眼，咳嗽地越发剧烈，发了疯一般爬下床。
“救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他瞪着眼睛，用力地拽着苏沐灵的衣袖。
卞珉露握住浊铭颤抖的手：“前辈，你已经无事了。”他看向苏沐灵，用传音符说到，”沐灵，这里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去休息吧。”
苏沐灵不赞许的摇摇头。
卞珉露见苏沐灵不愿走，也不再说什么。
“这里······是哪？”浊铭用力地握着卞珉露的手，眼神中带着旁人看不懂的恐惧。
“前辈，这里是天枢门。”
“天枢门！”他突然尖叫到。
卞珉露看着浊铭的眼睛。
那双眼睛被红血丝布满，眼白有些发黄。若不是身上有着与天枢门同源的灵气，这些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位是那年少成名，飞升成仙，一直活在典籍中的前辈——邹易铭。
邹易铭长叹了一口气：“天啊！你又让我们何去何从啊！”
他以袖掩面，哭了起来。
“前辈，能与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何时么 ？”卞珉露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