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的長椅上,微風輕拂,陽光透過樹葉灑落,帶來斑駁的光影。
蘇語柔牽著許安然的手,掌心的溫度傳遞著安心的力量。
「安然,你……可以跟我說說你的過去嗎?」
許安然的身體微微僵住,指尖不自覺地收緊,低垂著眼睫,許久沒有出聲。
蘇語柔沒有催促,只是安靜地等著,輕輕地握著她的手。
過了一會兒,許安然才低聲開口:「……從小學開始嗎?」
蘇語柔點點頭:「嗯,從最早的時候說起吧。」
小學一年級。
教室裡吵鬧得像個菜市場。
孩子們嬉笑打鬧,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聊天,或者興奮地玩著剛買的玩具。
只有許安然,一個人坐在角落裡,低著頭,安靜地寫著字。
「喂,你為什麼都不說話啊?」
一個男生走到她桌邊,敲了敲她的桌面。
許安然沒有抬頭,只是繼續寫字,試圖假裝沒聽見。
「不理人,好無聊哦!」
「她是不是啞巴啊?」另一個女生嘲笑道。
「對哦,她從來不跟我們說話!」
孩子們的笑聲此起彼落,他們只是覺得好玩,並不覺得這樣的話語會帶來傷害。
許安然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但還是努力壓抑著情緒。
她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那麼自然地交談,而自己卻無法融入其中?
她也試過開口,試過模仿別人說話的語氣,
可是,總是會被說「你的語氣好奇怪」、「你怎麼說話這麼生硬」、「你是不是不會聊天啊?」
慢慢地,她變得越來越沉默。
小學三年級。
「你怎麼連跳繩都不會啊?」
體育課上,其他同學在跳繩,而許安然站在一旁,手裡握著繩子,一動不動。
她知道該怎麼跳,但她害怕。
害怕自己動作不對,害怕別人嘲笑她的笨拙,害怕聽到那些竊竊私語:
「她怎麼連這個
都做不好?」
「她真的是小學生嗎?這麼簡單的都不會?」
「嘻嘻,果然是怪人。」
那些話語像是一根根細小的針,刺在她的心上。
最後,她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原地,直到體育課結束。
小學五年級。
「她的東西就是這麽乾淨,根本沒人敢碰啦!」
「不然我們試試,把她的書本弄亂?」
許安然回到座位時,看到自己整齊擺放的課本變得凌亂,書被弄髒,手指忍不住微微顫抖。
「你怎麼不生氣啊?」有人挑釁地說。
許安然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整理書頁,然後用橡皮擦試圖擦掉那些筆痕。
「她真的沒反應耶,太無趣了吧?」
「她是不是根本沒感覺啊?」
「算了,這種人不值得我們浪費時間。」
嘲笑聲慢慢遠去,許安然靜靜地坐著,眼神空洞。
她當然有感覺。
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國中一年級。
「喂,怪人,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傍晚時分,天空陰沉沉的,放學後的校門口人群逐漸散去,
只有許安然還站在那裡,因為她的雨傘壞了,不能用。
她知道回家路上會有一段沒有遮蔽的地方,這場即將落下的雨,會讓她全身濕透。
幾個國中生站在不遠處,嘴角掛著戲謔的笑容。
「喂,我問你話呢,怎麼還是不說話?」
「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哎,我們是不是太壞了?她可是學校的資優生呢。」
「資優生又怎樣?考試第一名又怎樣?還不是連朋友都沒有。」
「哈哈哈哈哈!」
他們笑得很大聲,許安然的手指死死掐著書包的肩帶,指甲幾乎要嵌進皮膚裡。
她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地走進了雨裡。
沒有人願意幫她撐傘。
國中三年級。
「許安然,你怎麼不吃?」
學校的午餐時間,許安然拿著飯盒,坐在角落的座位,盯著食物發呆。
她的食物和別人不太一樣,因為她對某些食物的口感特別敏感,所以家人都會幫她準備適合的餐點。
可是在同學眼裡,這是一件「奇怪」的事。
「喂,你是不是潔癖啊?」
「她一定是覺得我們的食物很髒!」
「太誇張了吧?」
這些話她已經聽過無數次了,但還是讓她感到疲憊。
她低頭吃了一口飯,努力不去理會周圍的視線。
——如果一直沉默,這些人會不會就不再注意她了?
現在,回到現實。
許安然輕輕吸了一口氣,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被蘇語柔握得很緊。
蘇語柔的眼神裡滿是心疼,她的嗓音有些顫抖:「安然……」
許安然偏過頭,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緒:「沒什麼,這些都過去了。」「可是……」
蘇語柔咬了咬唇,眼眶有些泛紅,「你明明一直都那麼努力,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你....」
許安然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淡然:「因為,我是個異類吧。」
蘇語柔沒有說話,而是猛地抱住了她。
「你不是異類,安然。」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你只是和他們不一樣,但這並不代表你不值得被愛。」
許安然怔住了。
她的記憶裡,從來沒有被這樣緊緊擁抱過。
心裡某個角落,似乎開始鬆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