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代替他回答。
身上的毛孔全部张开，冷意深进身体血管里，刑无千扯开嘴角，抬起头，视线一一扫过围在眼前的众人，姿态和语气一样闲适自信，不容反驳。
“在匠人制作完成这面鼓时，并没有给它取名字。一定要取一个极好的名字，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的心血，匠人这样想着。”
“但是，想着想着，匠人的内心被太多事占据了，他很快把那面鼓忘记了。”
“被遗忘的鼓蒙尘，色泽渐渐暗淡，完全不像现在看上去艳丽。一直到一个冬天，一个积雪难消，粮食告竭的冬天。匠人家里没有食物，他要饿死了。”
“他不想死，可是肚子一直在叫。突然，他想到了那面被遗忘的鼓。”
“鼓皮是动物皮革做的。”
“匠人颤抖着腿找啊找啊，他终于找到了那面鼓，但他饿得没力气了，张大着嘴倒在鼓上晕了过去！”
刑无千的声音突然拔高，沉浸在故事里的众人登时身体一震，“然后呢？就这样死了？”
刑无千闻言嘴角一勾，“匠人确实死了。”
“但他不是饿死的，而是被烧死的。”
“天气太干燥了，匠人的房子忽然起火了，火烧了很久很久。等小镇上的人们终于把火扑灭，找到了匠人，却发现……”
等不到下文，心神又被勾得死死的，旅客中有人不耐烦高喊，“别卖关子了！”
“却发现，匠人被火烧融化了。”
“尸体的脂肪被火焰淬炼出来，黄色粘稠的油脂沾了来到这里的居民满脚。有个胆子的小伙子皱眉走近，发现一潭烂泥般软烂的尸体中央鼓起来了。”
“他们认为匠人直到死都要守在怀里的东西一定很珍贵，人们决定搬开尸体看看到底是什么，会是能帮助小镇熬过这个冬天的食物吗？藏私可不是个好行为。”
“很可惜，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只是一面鼓而已，他们这么说着，一面被尸油浸润得色泽艳丽异常，几乎糜烂的一面鼓而已。”
“小镇的人们大失所望，掉头就走，在背过身的一瞬间，沉闷悠扬的鼓声突然响起。”
“神奇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厚积数月的冰雪竟然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眼皮底下消融了，像是被鼓声惊吓到慌乱逃窜的恶兽一样。是谁在敲鼓？”
“回头一看，是先前的那个小伙子。他站在匠人软烂的尸泥中间，一下接一下地敲着那面色泽艳丽的鼓，一直敲到太阳落山，春天降临小镇。”
“这是一个谷物生长得极为茂盛的春天。”
“后来，小镇的人们为那面神奇的鼓取名为驱雪鼓。在立冬，所有人会同时敲响驱雪鼓，他们相信，惊天的鼓声会赶走冰雪恶兽，守护小镇安宁。”
葬送刑无千尾音的是一片死寂，几乎所有人还没从故事中回过神来，除了……卫柠。
刑无千定定看着卫柠，她眼瞳中的亮色越来越重了，显然处于一个极为兴奋的状态，她因为驱雪鼓的传说而感到兴奋，为什么？
技能！卫柠嗅到了技能的味道。
博物馆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有它对应的传说。
一一对应。
多么熟悉的词。
【《一人之塔》的游戏玩家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天赋技能。】
剥夺的感觉让卫柠沉迷，充盈实力的攀登感更让她沉醉。
【恭喜玩家触发隐藏主线任务——小镇图鉴，请玩家一一解锁博物馆内所有展品对应的传说。】
【小镇图鉴进度：5%】
既然是所有展品，那就要好好探索这里了，卫柠心想。
“请各位旅客们离开博物馆，去体验和驱雪鼓相关的项目。”，谢为加的视线从刑无千转移到卫柠身上，缓缓开口，“我们，慢慢解锁小镇的一切。”
旅客们闻言小声交谈着，统一认为是谢为加和平安小镇的居民们为了让这趟旅途更加有趣的精心设计，纷纷欣然结伴离开博物馆。
“和制作鼓相关的项目，那会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话说，你们不觉得驱雪鼓的传说听起来阴森森的吗？”
“是有点……匠人本来要吃掉驱雪鼓的，结果还是死了。他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说着说着，那人身上鸡皮疙瘩突地激起，她赶忙抬手猛搓裸露在外的皮肤，想要把这些细小圆润的白点压下去。
“这个匠人我倒是不关心。”，她身旁的人忽然压低声音，“你们说，那个小伙子，会不会……和匠人一样死掉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直觉。不过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听到几人聊天内容的卫柠眼睫一动，和身侧的俞双久对上视线，她说，“刑无千他是怎么知道传说内容的？”
是只知道驱雪鼓的，还是所有？
卫柠能感觉到血管游走的血液在躁动，但被她强行压下，不能像前两个副本一样，不在乎自己的裸露了。
无所顾忌地杀死游戏npc，甚至是现实世界的玩家——在明知其身份的情况下。
落在卫柠身上的视线远比以往要多得多。
她要向上爬，掌握击杀李壹潮的权力，就要无视这些视线，尽管很不爽。
俞双久余光扫过周围一圈，低声腹语，“技能，但不知道是天赋技能还是角色相关的固有技能。”
卫柠眼神一暗，她当然知道。看来，俞双久本身的角色探索很完整，不然不会知道角色固有技能的存在。
但俞双久和她的行动目前完全同频，她怎么会如此迅速？
难道……
卫柠心中有了猜想。
和谢为加接触，要提上日程了。但目前看来，谢为加似乎在躲着她。两人避嫌这件事，谢为真知道吗，这决定了卫柠后续的一系列行动走向。
卫柠一行人是走着去的，乌泱泱的一群人在街上显然是极其引人注意的。和谢为加并行的刑无千佝偻着腰，含笑和朝他打招呼的人一一回应。
看起来他辈分很高呢，刑无千眼球一动，那么他的支线任务好办多了。
“刑叔在看什么？”
刑无千闻言看向身侧说话的易坐新，“小易，怎么年纪轻轻眼睛就不好使了，我这不是在稳稳当当地走路吗？”
易坐新眼睛微眯，“小辈这不是担心您的身体嘛，来来来，我扶着。”
根本没有给刑无千拒绝的机会。
他的胳膊意料中地一疼，刑无千脸上的慈祥僵硬下去，一点一点转动脖颈，这小子，掐得手背的青筋都暴起了。
在衣袖的遮掩下，易坐新的两片指甲尖轻轻一旋，下一瞬，被刑无千的皮肉填满。刑无千登时目眦尽裂，“嘶——！”
谢为加朝两人看过去，见没什么异常，歪歪头，又扭了回去。
音量被压得极低，刑无千声线还隐隐颤抖着，但恨意完全掩藏不住，“姓易的，你给我等着！”
不知道谢为加是否注意到了两人的明争暗斗，卫柠倒是看得一清二楚，易坐新的技能又会是什么呢？
思索着，卫柠忽然内心发笑，她好像……越发贪婪了。
行走的人群不动了，卫柠抬起眼皮，跃跃欲试的情绪在眼瞳里流淌。
“鼓是小镇上很重要的乐器。”，谢为加说，“鼓乐往往使平安小镇里的每一个人感到安心。”
卫柠看向谢为真，微歪头，她起初以为会让他们参与制作驱雪鼓中的一环，蒙鼓面，上漆……
奏响驱雪鼓，卫柠忽然想到了传说中的奏响驱雪鼓的小伙子，那几名女孩关于小伙子是否死亡的讨论还没从卫柠的脑海中消退。
“有哪几位旅客想要尝试奏响驱雪鼓？”，谢为加帽檐下的嘴角缓缓勾起。
出乎意料地，举手的人不多，竟然连外来人的一半都不到。卫柠和俞双久对视一眼，在谢为加的示意下和其他人一起上前，分别站在一面驱雪鼓前。
带动他们奏响一曲的人是一名看上去上了年纪的男人，他注视着这群外来人走进他的家，靠近驱雪鼓，现在还有奏响它们。
“王叔，请您带着他们，辛苦了。”
谢为加的声音在王不原耳边响起，他压下眉眼，不去看眼前这群陌生的人，视线落在深褐色的鼓面上。
王不原抬起手，抚过驱雪鼓，掌中长起来的厚茧隔开血肉和鼓面，他微微皱起眉，很快又松开，沉声说，“要奏响驱雪鼓，不靠鼓槌，只靠血肉。”
卫柠闻声学着王不原的样子，将手攥成拳，青筋崩起，小臂用力沉下。
咚！
“双臂一起。”，王不原说。
咚！
咚咚咚！
触碰驱雪鼓的瞬间，卫柠手臂表皮连带着底下的血肉随着鼓声震动，像是在身体深处游走蜿蜒的蛇。
卫柠能深切感受到身体的不适，但仍旧跟随王不原的动作，继续挥舞着手臂，她嘴角的弧度渐渐松动，在不适感到达顶点的一瞬间。
终于。
【恭喜玩家触发支线任务——限时冰雪，倒计时3……】
【2】
【1】
卫柠眼瞳一瞬间迸发出光彩，终于等到了她所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