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YY小房间，热闹非凡。

楼下的两个人自竞技场关门后便跳了上来，频道内嘈杂声响起，许安安委屈控诉：“你们刚才是不是知道我刚上来了。”

“我开了有人进入房间的提示音。”唐渠心情大好，“这么久没用YY，忘记了？”

“阴险、狡诈、骗子！”许安安为自己之前忘记唐渠是个怎样富有心机的人而懊恼不已。

点尘随马倒是无所谓，客观评价道：“地图优势，我们本来赢的概率就会略低。”

“分已经上够，我要下了，明天七点半开荒。”说完，他便从YY中消失。

房间中只留下水如许、许安安、唐渠三人。

同时这三人，也在妖族决斗场门口碰了头。

许安安收起之前的控诉姿态，转为夸夸模式：“徒弟，不错呀，这么久不见，还是和以前一样厉害。”

说着，她还操纵鹤月神女，如第一回见面一样，又摸了下血狼的头。

“只是你俩怎么在一起打竞技场了？我没记错的话，以前见面不砍两刀就不错了。”

“先是带他打本，然后就只认识他。”水如许把血狼切回人形态，贴近黄衫女子，将事实进行陈述，语气平静。

只是没人看到宿舍昏暗的灯光下，她微微泛红的脸。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唐渠操纵海龙在天际穿梭两下，又绕回原地降落，对许安安无奈道：“你能别上来就揭我短嘛，再说，那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俩关系好得很，对吧小狼！”

“……嗯。”水如许停滞片刻，又嗯了一声。

“好吧，要是这人欺负你，你可得随时和我说啊！”许安安说，水如许感觉她好似在屏幕对面眯起了眼睛，黄衫女子也换成了双手抱胸的动作，仿佛以此来捍卫师父的责任。

她很想说谁欺负谁还不一定，但许久未感受到的被人关心的状态，还是让水如许情不自禁地说“好”。

“先别谈这个，所以你和点尘随马不是仇人吗，刚还骂人呢，怎么没多久就一起打竞技场了？”唐渠的海龙强势插入神女和血狼之间，在屏幕面前冷笑，他太熟悉他这个妹妹了。

“所以我豁达，没有隔夜仇，再说他还答应我带我上分呢。”许安安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哈欠，“我就先睡啦，明天还要开会。”

“师父再见。”水如许很老实道，用血狼做出一个挥手的动作。

“晚安徒弟。”许安安笑着退出了房间，鹤月神女也在原地慢慢变成透明，代表一个账号的下线。

水如许望着鹤月下线的坐标点，愣了很久。

高斯刚刚睡醒，弹跳到桌面上，冲着她，发出“喵呜——”的声音。

“高斯你好。”唐渠正在原地给海龙换衣服，听见耳机内传来的猫叫，礼貌地冲猫猫打了声招呼。

可惜猫猫听不见。

水如许从呆愣中回神，她轻轻将橘色大猫抱在怀中，将它的脸贴近麦克风，轻声道：“高斯你好，刚有个叔叔和你打招呼。”

“喵——”高斯又发出一声悠长的猫叫，眼睛舒服地眯起，身上的毛一起一伏，水如许又听见对面传来了闷笑声。

“笑什么。”她嘟囔道，单手轻轻摸着小猫才养了几天，便光滑许多的皮毛。

感触着生命的呼吸。

“这么晚不睡觉吗？”唐渠也能听见耳机里传来的另一生物的呼吸声，他听了很久，才开口打断这平静。

“睡不着。”水如许很诚实。

唐渠望着电脑旁的玻璃窗外，漆黑到仅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偶有一两盏零星的灯光，又很快熄灭。

他回想起，很久前有一次他们盟会在群里聊天，无意中听见水如许正在给身边的人讲解好似和拓扑学有关的知识而忘记闭麦，引起了当时YY里面的人狼嚎一样的膜拜。

当时同行的人大都是学生或刚步入社会的毕业生，如今纷纷沦为社畜，只有这个少女，看作息和上线时间就与众不同独树一帜。

当然如自己这样腿断了的也比较另类。

“睡着会做噩梦吗？”唐渠选择不继续打探对方目前的境况，而是结合之前偶然一次听见小狼说的梦话继续提问。

“嗯。”水如许说。

“什么梦？”

“一个无穷递归的分形结构。”

“……什么？”

“就还是噩梦。”

“……”唐渠感到自己被戏耍了。

水如许反而轻笑出了声，这个似乎自A回来后就未听见过的笑声，让唐渠立马原谅了自己摸不明白的任何事情。

只要心情不太糟糕就行，他想。

对面这只血狼是他A回后第一个遇见的人，是他一开始抱上的大腿，是说好要一起通过最新25人副本的队友，是七年前不顾一切也要冲上来干他的萌新，是这段时间让他从那场事故中逐渐清醒的朋友，是他的伙伴。

他希望她能睡个好觉。

***

水如许其实那天晚上并没有睡得很早，但罕见地没有做噩梦，从无穷递归中短暂摆脱了出来。

许是前一晚下本和竞技场的记忆太过充实，让她忘记了种在心里生根发芽的那件事。

她还是七点便从床上爬起，不知道该做什么，索性套上T恤出宿舍楼，走进学校刚刚开门的便利店，购买了两瓶啤酒。

临近开学，学生陆陆续续回来，空荡的校园内不再只有甘愿当牛做马的硕博生，还有一双双明亮的双眼踏入这所美丽的象牙塔。

只是在没有早课的现在，这些眼睛还没起床，仅有几个赶着去实验室的研究生在便利店排队买豆浆包子三明治，遇见她拿了两罐乌苏摆在收银台时，纷纷露出震惊的眼神，彻底清醒。

她带着两罐啤酒，随便找了学校靠近湖边的某个椅子坐着，望着雾蒙蒙的水波，单手揭开拉环，一边喝一边看手机。

连路过的晨练朋友见到她，都会认为这是很神经病的行为。

她在手机上简短地回了一条消息，小口小口喝着啤酒，一边望着湖面上飞过的不知叫什么鸟，一边等聊天框对面的那个人。

当方知穗胡乱抹了把脸，拎着随便买的食堂包子，背着电脑急匆匆赶来时，便看见自己的学姐对着湖面发呆，手里还拿着……一瓶酒？？

“学姐你……吃早饭了吗？”她被惊到，弱弱地问。

“没有。”水如许这才发觉自己有些饿，单手摁住了腹部。

“没有就敢喝酒哇，学姐你是这个。”方知穗比了个大拇指，她拿的包子刚好装了两层袋子，便将一个包子转移到另一个袋子中，哭笑不得地将其递给自己的笨蛋学姐，“学姐你不嫌弃我的话，凑活吃些垫点吧。”

“谢谢。”水如许也不客气，放下易拉罐，接过包子就吃。

是地达菜馅的。

“早上不吃东西对胃不好，更别说空腹喝酒了。”方知穗模仿自己老妈的叮嘱，吓唬还没反应过来的水如许，“会胃溃疡、胃穿孔。”

“哦。”水如许老实认错，然后眉毛轻微皱起，“之前说的哪里不懂？”

“啊！这里这里。”方知穗没顾得上吃自己的包子，连忙将背包放在河边的桌子上，掏出电脑，开始询问。

“这条批注，你建议我在保证近似比的同时控制时间复杂度。”方知穗一边说一边不受控制地想咬手指，“我用贪心和动态规划可以么？”

“可以。”水如许看着方知穗手指向的地方，认真道，“在每一步选择局部最优解，并通过理论分析证明其全局近似比。”

“同时，你本意就是在用不可分割性性质减少状态空间，可以控制时间复杂度。”

“好像有点理解了。”方知穗若有所思，“通过贪心选择最优子图，确保近似比不低于(1-ε)应该可行。”

“谢谢学姐，我过会儿就去实验室！！”方知穗激动道，“用我的数据集试试！”

“嗯。”水如许继续就着啤酒啃包子。

“对了学姐，过两周我要去上海参加一个WH举办的比赛，目前只有我一人去。”方知穗解决问题后，心情也变好了不少，她也同样啃着包子，笑眯眯地问水如许：“老庞说你之前参加过，这次要不要一起出去散心，同我传授一些经验呀。”

水如许回想了一下WH的那个比赛，她确实在去年参加过。

那个时候拼命参加各种比赛、找实习、面试，就是为了能在毕业后实现那个幻想。

只是现在的自己幻想破灭、毕业延毕、工作丢失，好像没什么经验值得传授。

“我才散心回来没多久。”她拒绝道，“不用了。”

“哦。”方知穗有些失落的垂下脑袋。

“比赛不难，其实就是讲述你自己做的项目，PPT简洁清晰一些。”水如许见状，心中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继续补充，甚至下意识想伸出手去摸摸面前的脑袋。

“你可以的。”她用并不擅长的语言鼓励道。

“好啊。”方知穗用力点头，笑容又回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