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长了，其实不难看出卡恩斯是个很容易对身边熟人放松警惕的人。但对于她这次即将前往的地方，以及有关号码信息，卡恩斯嘴巴紧的撬都撬不开。软硬兼施磨了快一个星期，不管是芬奇还是里瑟，除了已知的那些“边角料”，其余再多的有关信息，他们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里瑟对自己的审问能力充满了信心，毕竟是从最顶端黑暗炼狱中爬出来的人，审问、分析语言，又称严刑逼供，这些曾成为他每日日常的“工作”闭着眼睛都能完成。如今，千算万算，没想到却在一个危险系数为负的人身上碰了壁。

老实说，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凡事都有意外，Mr Reese，”芬奇不是很在意他们这一周屡战屡败的尝试，“如果需要帮助，她会开口的。”

“你确定？”

里瑟反问，手下慢悠悠翻过一页书，整个人摆足了认真学习的样子，实际上却一点内容都没看进去。

“你确定她会开口寻求帮助？”

“她亲口答应我的。”

芬奇点头对此很确定，待在趁着泡茶间隙扭头回去看了一眼后，没看见预料中对方应该点头表示放心的表情，倒是见里瑟高挑一侧的眉毛，似笑非笑望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一副“那丫头片子的一嘴承诺你还当真信了？”的调侃样。

“你真的确定，芬奇？”

“…………”

沉默片刻，芬奇理顺了脑袋里被卡恩斯哄骗绕成一团的理智，感觉好像……自己像个白痴。被她好吃好喝一阵讨好放松了警惕，他还以为这丫头真的深刻反省“改邪归正”，没想到，自己是最天真的那一个。

托卡恩斯的福，这还是里瑟头一次见自家Boss的表情一秒突变。晴转阴太恰当不过，看他耷拉着的郁闷样，活脱脱像一只被欺负的…可怜小浣熊？

这个词不知怎的突然从他脑袋里冒了出来。并且越是去想，越是意外觉得合适。

“有这么好笑？”

自己被卡恩斯当小朋友似的哄的团团转，眼前这个还笑咪咪自己乐个不停。

“不，一点都不好笑。”

兔子惹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浣熊。里瑟见好就收，放下翘在木箱上的双脚，他拍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做好了收拾出发的所有准备动作。今天还没有收到新号码，难得的自由时间，正好够他去研究研究卡恩斯守口如瓶的秘密任务。

“至少，她现在的位置你可以告诉我？”

“老地方，她在吃早餐，”像是专门等着里瑟问这句话，芬奇嗖的便“摔”出来一张折了几折的宣传册和一个信封，迫不及待的想把他送过去，“请不要介意我擅自主张订了那附近的一场展览的票，吃过早饭，带她去转转。”

感情这是早就准备好了，里瑟看他一眼，随后拿起宣传册粗略翻了翻，这是场中国瓷器展，看起来规模还挺大。卡恩斯是中国人，看到这些家乡的东西，想来也会很高兴。

“Mr 里瑟，”芬奇张嘴嘟囔挣扎了半天，还是在最后喊住了在走廊那头就快消失的里瑟，“一定要问出点什么来，我好歹能提前做些安排。”

或许是潜意识里把内勤人员当成了最牢固的安全区，所以外勤人员都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托付给他们来保护。这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大大增加了内勤人员的压力。他们生怕自己出的一个小小错误就会给外面的伙伴带来危险，窝在四面坚固的安全堡垒里，他们的内心却在焦灼，害怕失联，害怕出错，害怕…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上。

这种“老妈子”风格让他偏偏遇上了卡恩斯这种爱突发决定半道变卦的搭档，真的给他一百张嘴，都抵抗不住她层出不穷的鬼点子。

“保证完成任务。”

敏锐捕捉到芬奇的多虑，里瑟浅浅勾唇出声安慰，在对方满眼的忧虑下迈开步子接着往外走，转弯，走廊，下楼，避开乱七八糟躺在地上的书本，图书馆空荡荡的此刻只有他皮鞋触及地面石砖的哒哒声在清响。

哦，还有书本陈旧时光下的落寞，在一点一点侵蚀着这座建筑。

里瑟很喜欢这里，若是非要细说，他可能会说是这种破败隐秘的宁静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在黑暗中行走的久了，像这种存在在交界处被人遗忘的地方则成了他的落脚地。

前脚刚出图书馆的侧门，手机便疯狂的在大衣内兜里震动起来，还以为是芬奇又落了什么要嘱咐，没想到来电显示却是卡恩斯。

“希望你没有把给我订的那份早餐也一起吃掉。”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能吃吗？”

耳机那头的的背景音很热闹，瓷碟碰撞，脚步交错，交谈和汽车喇叭，很丰富的晨间生活。卡恩斯无语的回复拖长了声音，里瑟可以想象出她眯眼皱眉一脸不爽的用餐刀对盘子里的溏心蛋泄愤。

“稍等，马上就到。”

低低笑出声，里瑟扫过倒车镜，放手刹踩油门，转弯轻溜跑出停车的空地，汇入马路上的车流。

“谁要等你。”对面轻轻嘟囔了一句，又清清嗓子恢复正常音量，装作刚才的自言自语不存在，“今天没有新号码？”

“目前还没有，一切太平。”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里瑟都觉得可笑，在他的印象中，纽约和太平就从来没有划过等号。

“太平？”卡恩斯似乎不是很相信，几声刀叉后，她继续念叨着。

“那为什么我今天被安排的很满？压榨劳苦人民也不是这种用法啊……”

行程满？里瑟微微动了动眉毛，右打方向盘给来车让出位置，早高峰期车流如同绵延不绝的毛毛虫在蠕动，充斥着汽油的呛人味道。卡恩斯今天很忙，那还在餐馆里坐着悠闲享受早餐？

“那展览怕是要泡汤了。”里瑟望一眼夹在报纸中间的宣传册和门票，在心里为芬奇的心思表示惋惜，“芬奇还特意买了门票给我们。”

“展览？你不会是指…中国瓷器展的那个展览吧？”

“对，怎么了？”她语气听着有些奇怪，里瑟心里当下涌出一个猜测，“你的下一个安排是在展览上？”

“嗯，我正想着吃完东西去场馆休息室顺一个员工牌，没想到你带着门票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句话听着很有歧义，里瑟嘴角不自觉抽动一下，她还学会了在说话上占自己便宜，看来今天卡恩斯的心情很不错。这很好，好心情意味着接下来他套话的成功率会大大增加。

卡恩斯这几天“亲戚”造访，所以她其实并不想看什么展览，也不想做什么任务，懒癌发作的她此刻只想邋里邋遢把自己裹进被子里cos蚕宝宝。但无奈机器是她的衣食父母，它怎么说，自己就得怎么做。天知道早上她花了多少工夫才说服自己起床出门，想起来都是泪。

“如果你需要……你还好吗？”

话只说了一半就转了弯，里瑟落座第一眼就注意到卡恩斯脸色不太好，上下扫过一遍，他发现杯子里盛的并不是她天天不离手的冰美式，而是热牛奶，答案便呼之欲出。

再算算日子，果然，这几天是卡恩斯的生理期。

“还好……”卡恩斯很敷衍，眼睛下带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看样子是折腾了大半夜。

招呼服务生又给她加满了热牛奶，里瑟眼尖的抢在卡恩斯之前端走了店里附赠的冰淇淋球，卡恩斯是个吃货，在冰淇淋面前，即使前一晚肚子疼的要死，现在眼前这碗冰淇淋她还是会痛快的扫进嘴巴里。

“别拿走！”果然卡恩斯盯上了这碗冰冰凉凉的甜品。

“如果今晚想舒服睡个好觉，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轻轻拍掉不死心伸过来的手，里瑟顺势把冰淇淋送给了邻桌小孩，卡恩斯一声抽气，眼睁睁看着本该进自己肚子里的冰淇淋落到别人手里。

该死的……这小屁孩还吃的津津有味。

怨念的眼神慢慢转回里瑟，卡恩斯撇嘴哼了一声，低头把挑食不吃的青豆捣了个稀巴烂。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倒是挺新鲜，里瑟也不啃声，就这么看着她幼稚的将所有的青豆“分尸”，看的还挺开心。

你看着我，我看着青豆，就这么拖拖拉拉消磨了快半个小时，里瑟也解决了他那份早餐，两人这才着手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卡恩斯不知道自己去展览上要干什么，机器是指示从来都是没头没尾让人摸不清头脑，不过好在里瑟这次陪同，有什么状况还能请他处理。

“诶……”

卡恩斯没来由的感叹一声，身旁的里瑟侧脸看过来，还以为她是不舒服，没想到她顿了顿，悠悠的开口。

“有你在就是好。”

？？？

里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见她说完还自己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你在真让人心安”。

生理期还有这作用？她怎么一下跟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