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医生？！你是个庸医！！废物！”

“你害死人了知道吗？！赔钱！！你这种人也配当医生？！你不配！！”

“滚！！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赶紧滚！一个从未上过医科大学的人也配来我们医院！！滚！！”

“怎么会死的？！你不是名医吗 ？啊？！！你不是中医馆最出色的医者吗？！怎么可以治不好她？！”

“就是她治死人了！！就是她！！还号称中医世家传人！！我呸！！”

人群面目狰狞的诘问，墙上随处可见的油漆和臭鸡蛋，甚至还有臭烘烘的稀状的粪，闻青栀仿佛置身当初，鼻尖还能嗅到那直冲天灵盖的味道。

“动手吧～”

“他们多恶毒啊～”

“明明是自己愚昧，却还责怪着你这个分毫不取的医生～”

“杀了他们，也是在救他们～”

陌生的扭曲的恶念在她的心间悄然滋生，只需要一点点毒药，这些人，包括街道对面看好戏的人群，都能在一分钟内便成一团血肉。

窃窃私语恍若在耳边呢喃，轻轻的撩拨着心底深处的厌恶和恶念。

医馆的门口站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她，冷静的和所有人解释，不卑不亢，有条有理，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烂菜叶子臭鸡蛋扔到她的身上。

即使众多保安拦着情绪激动的人，也还是有人这么做，大多人眼底都是显著的恶意 ，有一些有着心虚，见她这么狼狈又闪过快意。

闻青栀神色不变，淡定的走上前，将所有的脏东西扔回去，还特意从屋里搬出了晒干的各种屎，放在水桶里，用大型注射器，精准的投到到那群人身上，人群中爆发出尖锐崩溃的喊叫，狼狈的四散逃离……

【123啧啧称奇：哈哈！宿主，太解气了！！！应该将他们一针都放倒的！！不过，为什么你的屋子里有那么多晒干的屎？！】

【那都是可以入药的药材而已。】

确实知道有很多屎可以入药的系统沉默了……没想到还有这种用法……

“呵”一声轻笑打破了两人看戏的氛围，蓦地转过头，中玄赫然站在不远处，眉目柔和：“这是闻姑娘的家乡吗？”

闻青栀莫名的有些脸热，轻咳一声，“那个，是啊，你也能看到啊？”刚刚玩儿的很开心的，没想到其他人也能看见……

咻——

面前的场景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漫天飞雪的破烂街道，闻青栀侧过头，原本站在她不远处的中玄蓦地消失不见，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他呼吸微弱，伤痕累累，躺在茅草堆里，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痛的正瑟瑟发抖，风雪肆虐，不一会儿身上就堆满了白雪。

闻青栀神色微动，轻轻的走到男孩的身旁，从系统空间里拿出几件厚的棉衣，盖在他的身上，而后轻轻的将男孩背上，来到了一处破庙。

男孩的脸上布满黑色的污垢，身体发烫，呼吸逐渐沉重难耐，她掏出一颗药丸，掰了一小点喂给男孩，又用着空间里的水给他擦拭脸上，一张稚嫩熟悉的脸庞倏然显露。

【123:！！！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该不会……是……】

【是啊，就是他。】她动作的轻柔的照顾着这个孩子。

男孩的睫毛颤动，下一秒眼皮掀开，和她见过的深邃清冷的眼眸不同的是，现在的眼眸是澄澈明亮还带着隐隐防备的，“你，你是谁？”

闻青栀僵硬了一瞬，确认男孩眼里真的不认识自己后，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只是一个好心人，我叫闻青栀，你叫什么？”

寒冷的快要失温的身体突然变得温暖，断裂的肋骨和皮开肉绽的伤痕被包裹的很好，痛苦几乎消失不见，望着身上明显不合体的女衣，他垂下眼睑，抿唇道，“我，没有名字。”

“这样，那就取一个好了。”她眼眸微垂，温柔似水，好似包容能包容一切，轻声道，“嗯……你觉得逾白怎么样？”

在银装素裹的雪白中，逾过万千凛冽的白絮，迎来新生。

男孩怔怔的望着她，眨巴的眼里含着细碎的光，认真无比，“我……”

就在此时，原本近在咫尺的男孩骤然消失，寒风呼啸的破庙变成了春色满园的花圃中央，男孩身上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寒意还未完全散去，就被突如其来的清香的草木味所取代。

【123:……这个幻境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

【感觉总是进行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对吗？】她神色不明，脑海中好像抓住了什么，又陡然间消失不见。

【123: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

闻青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悠悠站起身，惬意的摘起一朵蔷薇，花香味沁人心脾，花瓣的鲜嫩触感是那么的真实，真的很难让人觉得置身幻境中。

【123着急道：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不可名状之主的幻境几乎很难挣脱出来的，还是要小心再小心。】

【嗯，我知道。】

她将那朵花放下，眼角的余光处，蓦的出现了一双布靴，她遽然抬眸，撞进了一双深沉的黑色眼眸里，那双眼瞳里流转着既陌生又熟悉的星芒，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好久……不见，闻……青栀，对吗？”她听见那人开口，嗓音低醇清凌，眉目间染上几分她看不懂的柔和幽深。

“是啊，好久不见。”她眼眸弯弯，漾出清浅的笑容。

所以，仍旧，不是他。

来人一身朱红色的袈裟，眉间点缀着一株睡莲隐隐绰绰，颜若月华，皎洁不染尘埃，如神佛降临，“贫僧，法号中玄。”

他，终于可以告诉她名字了……

闻青栀笑意不变，“没想到一别这么多年，你已经是佛法高深的大师了。”

中玄眼中倒映着她的笑靥，眼底幽深了几分，“闻，姑娘，好像没什么变化。”

还是那副样貌，未施粉黛，却犹如一汪清水，顾盼生辉，通透的不似人间凡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是啊，我是个医者，驻颜有术。”她狡黠一笑。

他冷凝淡漠的脸庞上陡然浮现丝缕笑意，眼神从未在那张时常出现的人身上挪开过。

虽然他不是他，却又是他，两人聊的很投机，天南地北，就像是神交已久的知己。

时间好像变慢了，又好像凝固了，没有太多的流逝和变化，闻青栀才知道这片花圃是他的后院，由于她无处可去，索性就在他侧面的厢房住下。

【123，你察觉到什么了吗？】夜间，她总感觉被一股奇特的视线盯着，没有恶意，也没有其他动作，但总是让她觉得不自在。

良久，她都等不到123的回应，【123？！听得到吗？！】

空间静谧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青栀神色有些凝重，“嘶”灼伤的疼痛感袭来，她垂下眼眸，手腕中的佛珠突然发烫，闪耀着盈盈光辉，较之前的碧岫色好像变深了不少……

接下来的时间，既缓慢又诡异，偌大的随云宗，好像没有其他的和尚，只有他们两个人。

中玄会做好一日三餐，定时给她送来，闲暇时间，聊天解闷，下棋解乏。

或者带她上山摘草药，为她碾碎搅拌，或者为她找来一堆她也不曾看过的医书，他温柔包容，细心妥帖，眼底只看得到她，也好像只有她，完全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日子恍惚的她都开始觉得就这样下去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她知道，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人都会迷失在幻境里，成为污染的养料。

这一天，中玄挽起袖子，正打算下河捞鱼，只因她昨晚说想吃烤鱼，他竟可以做到破戒杀生，闻青栀望着他手里挣扎的鱼尾，眉眼一跳，”中玄，等下！”

“怎么了？”他关心的问道。

她秀眉轻蹙，“放了它吧。”

中玄静静地凝视着她，鱼剧烈的挣扎下溅起的水花落在他的脸庞，顺着唇畔缓缓没入锁骨，衣领，“啪嗒”他放开了那条鱼，入水的鱼儿欢快急切的游入水底。

空气像是被冻住了，周遭陷入短暂的寂静，两人谁也没有开口，沉默的注视着彼此。

良久，闻青栀轻声道，“中玄，你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困在这里？

为什么？隔绝一切？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哪里不对，之前的幻境才像是污染物的手段，这一次，美好的都不真实，就像是一个梦境一样。

而梦，终究有醒来的一天。

他垂下的手动了动，一双眼眸细细的看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许久，久到闻青栀都有点不自在了，他才启唇，“闻姑娘，你……有想过……成亲吗？”

嗯？！！

成亲？！！！

闻青栀心间蓦的一跳，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平淡的凝视着她，眉间的睡莲好像变的愈发明显，还有着不易察觉的妖异，她垂下眼睑，极力压下心中扑通扑通的颤抖，“你……到底，在说什么？”

中玄抬脚，一步一步的靠近她，她紧张的站在原地，脚像是被粘住了，挪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越靠越近；

一米……

半米……

直到在一指间停下，独属于他的气息和压迫感瞬间将她包围，那独特的檀香此时还参杂着莲花的气味，无孔不入的在她的周围攒动，好像在寻找着她的薄弱点……

她不自觉的想要后退，后背却突然撞向一堵无形的墙，眼角的余光，佛光氤氲的墙壁在她的身后，阻止了她的所有后路。

“闻……青栀，你有想过成亲吗？”他又问了一遍，眼神牢牢的锁住她，嗓音挟着丝缕撩人的蛊惑。

她的呼吸蓦然凝滞，如瓷的脸上染上些许绯红，紧张的她好像要喘不过气，她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心”悦，我？

“是！”他独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几乎是在眨眼间，她的心像是被抓住了，凌乱无章的躁动。

闻青栀眼眸颤动，指尖攥紧后，又倏然放开，慢慢的，在他炽热专注的视线中，抓住了他的衣角，缓缓的抱住了他的腰身，声音轻不可闻，“我也是。”

温热的呼吸在他的胸膛间掠过，那三个字好像牵动了他所有的情绪，心脏燃烧的快要炸裂，他也环抱住怀里的人，结实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收紧，眼底涌动着难以克制的情意，还有隐隐碎裂的那道令人熟悉的平和。

叮叮哐哐——

周围的画面似玻璃一般破碎成渣，一朵朵沐浴着柔和佛光的琉璃莲花轻盈的漂浮在空中，漫天飞舞，祥和的云彩点缀着光芒，不同与以往任何的强大的力量显现，周围的灵珊和螳螂在瞬间被摧毁，不留丝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