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审核大大,审核大大辛苦了】
“哎呦咦咦哎呦,我嘞个滩哟,怎呀得呀上得去啰嗬……”
深夜,群星闪耀,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漂着一只渔船,一位年老的船夫正昂着头对着远方喊着号子,声音悠扬动听,铿锵有力,“哗啦哗啦”……
船内,空间十分狭小,仅摆放着一张木桌,同时一盏油灯立在桌上,灯里的火苗随着渔船一同在江波上摇曳着,顽皮可爱。
几位年轻人,穿着长袍,围在桌旁。听着船夫的歌声,望着船外的夜空,彼此沉默着。昏黄的灯光,照着他们的脸,黄晕且朦胧,显得有几分忧愁与悲伤。
突然一位坐在桌子里侧的青年抬起头来,望着周围的同学们,面露不舍,张了张嘴,又低下头,点了点自己身前木桌上的一封信,无比惆怅。
家书:“母病危,速回!——姐亲笔”
“不必多说了,牧州,伯母病危,你先回去吧!”
一位戴着眼镜,国字脸的年轻人,见张牧州窘迫的样子,开口说道。
“可是现在形势危急,到处都有同志在牺牲,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我回去了……我……”
张牧州抬起头开口说道,看着周围的同学们,眼落寒霜。
“没关系的,老张。等伯母病好了,你再回来,我们会一直等着你的!”
另一位留着八字胡,消瘦的年轻人开口说道,并起身拍了拍张牧州的肩膀 ,他眼神坚毅,炯炯有神,深邃且倔强。
紧接着周围的其他几位年轻人,也紧靠在张牧州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
张牧州看着周围的同学们点了点头,也起身向众人抱拳,并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了所有的盘缠递给了同学们。
“牧州,这……”
戴眼镜的青年见罢,急忙开口道,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又被张牧之打断了。
“收下吧!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等你们到省城后,会用到它的。到时候我会去找你们,记得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
“嗯,一定!”
众青年看着张牧州说道,也一抱拳,然后环顾四周,注视着彼此,举起右手握拳高喊道: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
老船夫:“张家镇到了要下船的赶紧啊!”
几个时辰后,天色微白,张牧州在一处小港口下了船,对还在船上的同学们挥手告别。
戴眼镜的青年:“离别终会再见!祝伯母平安!”
“嗯,别过!我会尽快去找你们的!再见!”
张牧州目送着同学们随着渔船离开,眼落泪花。愿此去一别还能再见吧!
待渔船消失在天水一线的尽头后,张牧州也转过身来,看着四周熟悉的小镇,沿着已经有些陌生的记忆向家的方向跑去。
道光年,英国人打开了中国的大门,人家船坚炮利,我们一败涂地。张牧州的祖父是一位商人,受林大人的影响加入洋务运动,因此也积蓄了点家底。祖父死后,张牧州的父亲,子承父业继续经商,中兴了张家。但好景不长,在张牧州10岁时,张父因病去世,张家也从此渐渐没落。
张牧州也因家里没钱再去读昂贵的书院,转学去了全城所笑骂的无需学费的中西学堂,毕业后又去了南京的水师学堂,再然后便考上了去东洋留学的资格,官府出钱。
在东洋张牧州与他的同学们遇见了孙先生,听过先生几次演讲,深受其益,毕业后便与同学们一起回国加入孙先生的事业……
很快,正这样回忆着自己求学生涯的张牧州,不知不觉间便跑到了家门口。
这是一个大院子,门是红漆定钉的,门口立着两个石狮子,门前是三层青石台阶,门顶上是一个巨大的牌匾写着张府两个大字。虽然这些门设都有些陈旧了,但还是能从那些许灰尘中看见张府曾经的辉煌。
张牧州呆呆的看着自家的大门,有些落泪,自从他考进南京的水师学堂后,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再回来过了。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突然一道急切声音打断了张牧州的思绪,只见一个穿着灰布衣,盘着长辫子的老家丁大喊着。他手上拿着扫帚,大概是要来给门前扫地的。
“哦,福伯!我母亲怎么样了?”
“老夫人啊!……”
福伯听着张牧州的询问,脸笑的像一朵菊花一样回答道。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看着张牧州的眼睛,不由得低下头,眼神躲闪,面色阴沉,急切且悲伤的开口说道:
“老夫人病危,少爷快进里屋去看看吧!”
“快领我去!”
张牧州急切的说道,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慈祥老妇人微笑的脸。母亲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很快,在福伯的带领下,张牧州进了一间宽敞的屋子里,看见了卧倒在床的母亲。
那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妪,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正昏睡在床上。床前坐着一位年轻女子与一位小姑娘,那是张牧州的姐姐张巧嘴,与老夫人的贴身丫环小翠,此刻这两位姑娘正在照顾老夫人。
“少爷!”
“牧州!”
小翠与张姐见张牧州回来欣喜的道。
张牧州见状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说话,以免吵到了还昏睡着的母亲。然后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母亲床前俯下身子静静地看着母亲,守候着她醒来。
另一边张姐张巧嘴,看着张牧州候在母亲身旁体贴的样子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然后撇过头飞快的眨了眨眼,示意福伯去把张家的其他亲戚喊来,说牧州回来了。
不一会儿,张母醒了,她看着自己身前的儿子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梦里似的,嘿嘿的笑着。
“牧……州……”
“嗯,娘我在!”
张牧州说着握紧了母亲的手。
与此同时,张家的亲戚们也走进了里屋,有十几号人,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了。他们像鱼群一般涌进门里,好在里屋很大涌进十几个人倒也不显得很拥挤。
“哟,我的大少爷,您可总算是回来了!”
人群一涌进门口,张牧州便听见七姑的大嗓门在那里吼着。
这让张牧州的眉头不由得一皱,怕她吵到正生病的母亲。
张母见状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张牧州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一会后盘着辫子的家丁们,端来椅子让主人们坐下,与此同时小翠也扶起老夫人坐了起来。
此刻张牧州被夹在母亲与亲戚们中间,感觉到有些奇怪,似乎他身前的路和身后的路都被堵死了。
“母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得了什么病?”张牧州看着身前的母亲关切的问道。
“看到你回来,我的病就好多了!”
张母笑道,然后突然又咳嗽起来,惹得张牧州一阵心急。
“儿啊,这回你回来能呆多久啊?”
“若母亲病情无大碍的话,我会即刻就走。”
张牧州看着如此询问的母亲,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一暗说道。
“这……”
张母听到这回答,眼神有些落寞,悲伤。张牧州身后的亲戚们听到如此回答更是大声嚷嚷起来。
“我的少爷哟!你这才刚回来就盼着走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就是啊!几年了,你都在外面学什么西洋玩意,然后又跑到东洋去学什么洋教,一年也就写几封信回家,这成何体统啊!”
“我都为张姐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不值!”
…………
张牧州听着亲戚们的质疑,不屑的摇了摇头,然后接过小翠递来的湿毛巾,擦着母亲的手。
另一边张巧嘴见喋喋不休的亲戚们,眉头一皱,使了个眼色,七大姑八大姨们也就闭上了嘴,然后一同看向老夫人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咳咳,儿啊……”
老夫人见状,咳嗽了几下,脸色慈祥的向张牧州说道:
“你也快20岁了吧!”
“对19了!”
“隔壁镇的李家,李老爷有一个23岁的闺女,尚未出嫁,人长得很俊俏,知书达理,很贤惠,年龄也不是问题,就是脚大了点……”
张母说着,同时张牧州放下了湿毛巾,抬起头来。
“你看怎么样?”
“母亲,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先把你的病养好,我求学的时候交了几位西医朋友,正好有一位就在附近的县城开诊所,等会我把他请来给你治病……”
张牧州说着,没有回答。
与此同时,张家的亲戚们又闹起来了。
“嘿,小少爷你可别不识好,李家那闺女可是附近出了名的美人,女红厨艺样样精通,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踏破了李家的门槛想要去求婚的呀!”
一位胖而流着油汗的老妪说,她是张牧州的八姨。
“就是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家闺女这么好的姑娘,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一位瘦而鼻梁高挺的老妪说道,她是张牧州的七姑。
“不错,而且这次李老爷出50万钱作为嫁妆,谁娶了李家那姑娘,简直就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另一位花白须发的,白辫子搭在身后的老头说道,他是张牧州母舅的干儿子。
张牧州看着众人一声也不响。
“还有啊,我的大少爷啊,你头上的辫子呢?咋去了一趟东洋,就没有了?!可是被那些闹新|党的贼人给剪去了。”
另一位胖而肥的留着长辫子的老头子说道。
张牧州:“我自己剪去的。”
“啊啊啊,这这这……”
众亲戚听到这个回答,就好像天塌了一般,捂紧了自己的心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不孝子,你怎敢,你怎敢……”
突然又一位留着长辫子的老头,把自己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就好像吐了几升血一样!
接着张家的亲戚们又闹了起来!
张牧州没管他们,起身,看着自己身前的母亲,眼神明亮且深邃的问道:
“娘,你如实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生病!”
“娘没有病,娘就是想你了……儿啊……”
老母亲说着,眼角流出泪来,她身旁的张姐听母亲说出了真相,眉头一皱,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牧州,这主意是我和七姑他们想的,不关娘的事!隔壁李家那闺女,婚事已经订下来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娶她,你是知道的,在咱们这儿,若一个姑娘被丈夫抛弃了,她的一生就完了。”
张巧嘴见起身的张牧州,也站起身来,脸色严厉的说道。
“你们完婚后,在家呆几年,等新|党的乱子被官府平定后……你们有孩子之后……你再去西洋留学吧!”
“姐!你!……”
张牧州听着姐的回答,莫名的感到一股火气从心口涌出来。
他和他的同学们正在为这个腐朽的国家努力奋斗着,同志们在用流血去换来这国家的新生,可现在他竟然要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困在这里!
想不到我这个学习过新思想,想打破封建束缚的人,反而先被这封建的包办婚姻迫害了。
张牧州这样想着,抬头看了看里屋巨大的房梁,就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牢不可破的铁屋里,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厌恶起来。
接着,张牧州笑了笑,想到了在东洋时孙先生演讲的鼓舞,自己学习新思想的喜悦,与同志们的牺牲,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他要离开这儿!
这样想着,张牧州随即转身向木床上的母亲告别:
“娘,请您原谅孩儿的不孝,几年了,都没有回来看你,现在又要离开了,我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去做。至于那位姑娘便请她另寻良缘吧!”
说完,张牧州转身向屋外走去。
“牧州,你给我回来!”
张姐见状急切的吼道,同时张家的亲戚们也像感觉天要塌了似的,拼命的向前想拦住张牧州,然后便被张牧州推开。
“给我让开!”
张牧州吼道,把拦在他身前的几个老头子给推开,走出了里屋的门,然后一抬头便看见了远处敞开着的张府的大门。
此刻太阳已高悬在天空之上,天气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