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直接一步飞到山顶或许有些冒昧,于是他从山顶走到山下,再从山脚顺着山路一步一步踩着台阶上山。
也不知道脑子应该想着什么才会显得心诚,放空大脑又太难了,于是努力去想她,把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排除,只将她充满自己的脑海。
想起她时,总是能让紊乱的思绪安定下来。
从未这样认真、实在地走一段这么长的台阶。
……
-
虚空,有个小孩上窜下窜打打闹闹。他的爹娘懒得管了,因为管不动。
“爹,爹,跟我玩吧,你怎么不理小承啊,我不是你儿子吗?爹,爹,我问你,你以前是狼人,狼人不是狼吗?狼变成人就能和人在一起,就能和人生小孩吗?那小承不会是杂、种吧?”
阿随趴在桌前,手扶在额边,听着围在他身边动来动去的小娃嘴里的一通输出,颇为无奈,“你可以滚远点自个儿玩么?”
“啊,为什么?我不!爹你快告诉我,你生的是不是杂种?爹?爹!”
两三岁的娃娃丁点大,说话的声音稚嫩又可爱,但也许是听烦了,便不稀罕了。
“我不是你爹。”
“啊?你不是谁是?天哪不会吧娘你要跟爹解释清楚啊。”
“你皮痒了找打?”阿随脑子都要冒烟了。
小承子赶紧闪到另一旁的花青介身后,“娘,我爹要打我!”
花青介一样趴在桌前,手扶在脑侧,恹恹地道:“打吧。”
“娘,娘你怎么这样,我不是你生的吗?生我出来你不负责任的吗?”
花青介依旧恹恹地道:“早知道不生了。”
“呜呜,娘,我要哭了。”
一只手伸上来,不轻不重地扯了扯小承子的耳朵。
阿丑幸灾乐祸地道:“谁理你哦。”
“啊!”小承子捂住耳朵,生气告状,“娘,丑叔欺负我!”
花青介:“没看见。”
“爹!”
阿随:“你爹动起手来你丑叔比不过。”
“干娘——”
干娘在城里。
阿随:“再吵扔你出去。”
小承子跳起来投入了阿丑的怀抱,“我的人生太失败了,丑叔你打死我吧。”
阿丑抬手抓住小承子背后的衣服,把他从身上拽开来,伸出去拎在空中。娃娃像只无精打采的小猫,蔫了吧唧地垂着四肢。
“喂。”
阿丑忍俊不禁,晃晃他,不动,拿手指戳他一下,也不动,戳第二下时,动了,手舞足蹈地胡乱扑腾。
“噗哈哈哈哈,太好玩了!我以为没了小阿点生活会变得无趣,没想到咱小承子毫不逊色。”
阿随大方地道:“给你玩吧,做儿子都行。”
花青介:“我没意见。”
阿丑又乐,“哈哈哈,这儿子是给我生的吗?哎,儿砸,你亲爹亲娘不要你了。”
小承子:“没关系,我懂,他们没把我养好一直心里有愧。”
阿随:“阿丑你快把他拿走不然我真忍不住动手。”
阿丑:“哈哈哈阿随,花嫂,真有你们受的哈哈哈……”
小承子:“够了,人性。我看透了这个世界,世界却不懂我。”
阿随:“拿走!”
一丛狂躁的妖火噌地一下在阿随身上燃起来,余威向四周呼开一阵戾风。
小承子扭头将一张笑嘻嘻的小脸对上阿丑,“丑叔咱们去玩打雪仗吧?”
阿丑只会笑:“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花青介抚抚阿随的背安慰:“承,别气。”
阿随的火气一泄,累了,“我不气。”然后抱了抱花青介。
夫妻二人抱在一起,画面温馨而美好。
小承子撅起嘴,“哼,欺负我丑哥是单身狗。”
阿丑的笑声戛然而止。
却轮到花随二人笑了,但他们礼貌地压住了嘴角。
阿随:“我的阿丑弟弟,人呐不能太嘚瑟,不然中招的时候,可惨了。”
阿丑松了手,小承子掉到了地上,接着阿丑生无可恋地转身就走。
一秒变脸,可见那话杀伤力之大。
“不跟你玩了,阿攀阿藏在哪,我要找同伴。”
小承子从地上爬起来,“喂,丑叔,丑叔!咱们不玩打雪仗啦?”
阿丑头都不回,“等下你就是雪仗。”
……
阿藏和阿攀相继来到虚空通往人界的路口前。
阿藏:“呵,小攀攀,跟我比飞,你还嫩了点。”
阿攀:“叫我攀大爷!”
阿藏:“你先叫祖宗。”
阿攀:“你有病吧,一条破龙还想当老子祖宗?”
阿藏:“你个破猴还妄想当本祖宗的大爷?”
阿攀:“好好好,祖宗祖宗你最老,你是最强孤寡佬。”
阿藏:“信不信我把你扔给那些破神让你再炼一遍金蝉淬体?”
阿攀:“信不信我铲了不老山把你埋在不化雪下再封一千年?”
如果不是路口发生动静他们可以继续无休止地吵下去。
阿藏:“嘘,聒噪。”
阿攀:“神特么聒噪。”
有人从路口出来了,阿攀看过去时神情流露出意外。
来人仪表堂堂,衣装端正得体,颇具一股高贵的王者之气。走出路口停下来,远处是仙境之景,但他根本没功夫去欣赏。
阿攀是一眼认出来人:“哦?薄海飘?”
薄海飘也是一眼认出眼前人:“……攀申?”
阿藏:“哟,认识。”
剑拔弩张的气氛急涨,阿攀二话不说变出竹棒举起来就挥出去。薄海飘做梦都没想到最后一层台阶迈上去直接见了这活阎王。
当年风风火火的大妖子上天入地,飞个九重天跟玩儿似的,几棒子把他的凌霄宝殿砸了,还差点毁了他那耗费巨资打造的坐落在极天之眼的宝座。
后来听囚仙说这阎王不知怎么去了神界,挑衅神尊,被打死了,天族以为从此摆脱了这祸祸,谁知其日后满血复活,偶尔现身,倒也没怎么兴风作浪,天族却怕死,跟待祖宗似的要酒给酒要肉给肉。
再后来天现奇观百兽争山,天际十二声兽鸣中一鸣属之,从此大妖子不再现世,九重天亦未发生别的大祸,迎来难得的百年太平。
百年前是噩梦,他清楚地记得噩梦里的每一个“妖魔鬼怪”,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遇到,如今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地冒头,虽没掀起什么大浪,却将他整颗心吊着,心悸之余又侥幸,努力不作死。而眼下,他只是走了段山路,难道是一脚踏下,再入噩梦?!
如今的大妖子更甚当年,上来就开打,他的老命哪里受得住?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两三个回合后,薄海飘果断放弃,码足了劲儿撒腿就往别处跑。
当下情形,逃还有一线生机,不逃——死!!
阿攀手中竹棒还没捂热呢,岂会放过?但他没急着追,而是飞去撞了一下一旁看戏的阿藏的肩,竹棒扛在肩上,道:“孤寡佬,大爷现在多了追仇家的动力,要不要再比比?”
阿藏:“啧。”
没等人同意,阿攀话刚说完“咻”一下就弹出去,一溜烟的功夫就跑远了。
阿藏投去鄙视的一眼,却不慌不忙,“臭猴,等着。”
虚空广阔的天空之上,三人疾飞,薄海飘身后的两个家伙你追我赶,他从没试过像此刻将浑身解数使在飞行上,恐怕连当年万神争天之战时也于之不及。
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在逃命。
来自大自然生灵本能的力量,真是强大。
阿藏反超了阿攀,并且追上了薄海飘,一路畅行一马当先,相较于逃命的薄海飘显得尤为悠闲,甚至还如卧床一般手枕在脑侧呈现躺平的姿势,对薄海飘道:“嘿,再不快点就被追上了,小天神。”
薄海飘并不认识这家伙,反正是大凶兽无疑,未存在对他出手的势头是好事,可是为什么他看着心里并不爽啊!
——大哥,我跑得跟个狗一样,你俩在玩儿呢?
望着前方得意地朝自己挥手的阿藏,阿攀气急败坏,握紧手中竹棒加快了飞行速度。
嘴里怒斥:“薄海飘,老子要打死你!”
薄海飘:“……”
他娘的关我屁事。
他堂堂天帝,差不多也算人界之主,如今落得被凶兽追杀还毫无反抗之力的下场,说出去会为世人嘲笑吧。
而这一切都拜华封袭所赐。
信了他的鬼话!!
把他往狼窝引呢,之前还说往昔已逝生无可恋与世无争,他一死他就好取而代之了是吧?
骗子!!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看他可怜同意他回天宫还白吃白住到现在屁用没有……
不行,怎么开始了临终忏悔,他还不想死!
身后要命的愈加逼近,再这样跑下去他绝对能嗝屁,这该死的地方他又不了解,好似往哪逃都是死路一条。
然而大敌当前,是死路也要闯。逼不得已,薄海飘当即调转方向,往下方的地面飞去。
落地后,穿过树林、越过清泉与石,横冲直撞的,不知怎么竟是又撞上了一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