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男人身材高大，他屈身坐着，五条贞被他侧着平放在大腿上，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放大的，充满了沉寂的蓝色眼睛和顺着重力垂落的白发。

五条贞下意识起身向后退去。

敏感的小孩是很会看脸色的，显然这个男人让五条贞感觉到了攻击性。

但这一动，反而让五条贞感觉到了痛楚。】

“他的伤口……还没有治疗……”

美美子抓住妹妹的手，有些不敢看那个伤口，却被强迫着不得不看。

那个开膛破肚的伤口，只是被撕成细条的白布，从上到下交错着粗糙的缝合起来，勉强让内脏不流出来，屏幕里的男孩像个被手艺拙劣的裁缝粗糙缝合的漂亮布娃娃。

这一动牵动伤口，屏幕里的五条贞一下子咬紧了牙，却一声没吭。

兔子是很能忍痛的，无论受了什么伤，兔子只会默默忍受，就算再痛，直到死亡的前一刻，也是安静的。

【五条贞并没有退后多少，在这个奇异的，似乎没有重力的空间里，周围悬浮着晃动的大量骷髅头，骨手，和肉条状的触肢，只在他们两个周围空出了小小一块空白。

“你最好不要动。”

都在这一块小空白里，他们离得很近，近到男人一抬手，就按住了五条贞，制止了他的动作。

“虽然这里的物理时间是静止的，缝起来之后你的伤口不会恶化，但你要是乱动，还是会加重伤势的。”

男人心平气和的说：“我是五条悟。”】

明明没有过于激烈的场面，第一次露面的五条悟，只是平静的在做自我介绍而已。

家入硝子却眨了眨眼，用力眨掉了眼里的湿意。

她是见证过五条悟的青春的。

年少时意气风发的五条悟多骄傲，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还说什么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家入硝子打从心里觉得那时候的五条悟很中二，却也觉得，五条悟大概到了八十岁也是那个样子。

而不是……不是现在这样，这样一看就是大败了一场的样子。

不，不是说五条悟不能失败，只是这样看着，硝子能感觉到，五条悟这一跌的太重，几乎要爬不起来了。

【“……你是五条悟。”

五条贞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

身形更为幼小的孩子身体不再那么紧绷，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对面的大人。

“我知道你的，有人跟我说过你。”

他往回爬了一点，端正的跪坐着伸出手，又收回，尽可能的把手上的血迹蹭干净了才再次伸出。

“我是五条贞。”

孩童的眼睛格外明亮。】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小贞这么主动说话，他看起来好像有点高兴。”

虎杖悠仁猜测道：“小贞的求生欲望很强，之前也是因此激发了术式，这次是因为活下来了所以高兴吧。”

伏黑惠也忍不住跟着自来熟的虎杖悠仁，叫起了屏幕里孩子的昵称。

“也可能是因为五条老师，毕竟确定不是敌人，是他曾听说过的，五条家的‘神子’救了他，在那样的世界，小贞总算也有人可以依靠了。”

【这个孩子——五条贞和五条悟一样，都是白头发蓝眼睛，就是样貌根本不像，乍一看去也会觉得相似。

又能让五条悟想起很多很多，像五条贞这样，对他伸出过手的孩子。

五条悟这次没有伸过去回应那只手。

他自然的收回手，换了个盘腿的坐姿：“……小贞，你的术式是无下限，但和普通的不一样，是无下限的变种。”

是肯定的语气。】

“无下限还有变种？”

沉默到现在的夏油杰终于开口问旁边的伴侣。

“老子没见到过。”五条悟有些郁闷的回答。

之前的画面，对他们也不是毫无影响。

一开始那个失智的【五条悟】还有很多借口可以解释，清醒的，被困在狱门疆里的五条悟，却只能让人直面那无望的惨淡。

【“是无下限没错。”

五条贞也收回手，点头确认了自己的术式，他试探的叫人：“……悟？”

没有被反对，于是确定了对对方的称呼。

五条贞就这样端坐着，讲解起了自己的术式。

正常的无下限，是可以把某段距离无限缩小又隔绝的术式，因为操作难度较高，虽然是家传，但其实是废术式。

只有搭配上六眼才强的离谱，可以说五条悟是抽到了上上签。

五条贞的无下限，是变种的特殊术式。

假如用比较好理解的，人追乌龟来比喻，正常的无下限，代表的是无限缩小却追不上乌龟的那段距离。

五条贞的术式，代表的，是人向乌龟追过去的，那无限接近的大部分距离。

“是可以令我无限接近所思所想的术式，只要我想达成某个目的，我的术式可以替我缩减大部分代价，我只需要付出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代价。”

因为不想感到饥渴，术式会让身体所需要的食物饮水量大大减少，五条贞只需要很少量的食物和水就可以生存。

因为不想被热到冷到，术式会消减增加身体感知到的温度，最终只比最适宜温度热或者冷一点点，几乎感觉不出来。

因为不想被看到，所以术式让他的存在感变低，被屠杀时如果不是触发了帐，五条贞未必会被发现，几乎成为尸体。

……也因为是变种，所以只能作用于自身，不能直接用来攻击。

五条贞甚至不能直接杀伤一只最低级的蝇头，因为他的咒力受术式影响不能外放，所以不能攻击。

相应的，就算是被五条悟的茈直接贴脸，他也不会瞬间被碾碎，无下限会缩减他应该受到的伤害，最后只会是重伤。

这次也是，虽然被划开身体这种伤也很严重，但是如果不是无下限，五条贞应该整个人都彻底被分成两半了。

“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死，也是因为术式让我的死亡时间大大延缓，我正常应该会在受伤后马上死掉，但是这个时间被我的术式延长了。”

五条贞摸了摸胸口到腹部的缝合线：“这就是，我的无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