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澈闭口不说,只一个劲地盯着沈清珩看,谈灵一把揪住他衣领提了起来,沉声道:“问你呢,说话。”
谈灵一看他那张耍无赖的嘴脸就来气,“师父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凭什么强留他!还下蛊,把解药交出来。”
祁澈上下打量了下谈灵,挑衅道:“我疯了吗?我为什么要交出解药,这蛊这么好,杀了我,我也不会帮他解蛊。”
沈清珩了解祁澈的为人,心烦道:“算了,先别管这个了,把他送回去吧。”
“师父....”
祁澈神情瞬间冷戾,“清珩,这次你最好跟我一起回去。”
沈清珩懒得看他,对谈灵道:“吴家那边的人估计很快就会找过来,这里不能久待。”
谈灵看一眼祁澈,将他推到一边。
沈清珩以前就抱怨过这小皇帝很烦,但谈灵知道他就是放不下,没法不管,不然不会留在云璃国那么长时间。
这两人的关系,谈灵有些看不懂。
“天异教吸纳了不少魔修,如今势力越发壮大,连云璃军队也跟着修习魔功。”沈清珩身体发冷,拉了拉衣领,沉声道:“再不管,这些人迟早会失控。”
普通人没有经过漫长的修为锻炼而强行吸纳魔气练功,短时间内是可以达到一定的力量提升,但□□承担不了那么大的能量转换,时间一久,血气衰败,就会逐渐失去被魔气吞噬意识,变成嗜血的怪物。
沈清珩无意间查到了天异教的存在,一路查到了吴丞相府上。吴家野心勃勃,在背地里一直在笼络朝臣,争权夺势。
祁澈所说的皇权势微,沈清珩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在其中设法权衡补救。但奈何能用的人太少,靠他一个人也实在力量有限。
吴相还有他那个弟弟,一个弄权,一个敛财,手段卑劣,行事越发傲慢,目中无人。沈清珩搅了他们几次好事,他们反告他是妖孽,举国上书要求皇帝处以火刑。
如此荒诞之语也有人信,后面越传越夸张,人人都道国君太过依赖国师,荒废政务,已经是个傀儡皇帝了。
更离谱的是,祁澈身为国君,后宫虚设,一个妃子也没有。
朝臣非议,沈清珩劝过祁澈,不想他突然大发雷霆,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为了缓和气氛,沈清珩硬着头皮去哄他,一和他说话就阴阳怪气,沈清珩差点没被他气死。
结果这一点后来被吴相利用,竟传出皇帝和国师的一些腌臜之事,有人还描绘成话本,绘制成册,供人传阅。
沈清珩被这些事搅得乱了阵脚,夜闯吴相府的时候,心神不宁被下了套,而后被关在吴家的藏宝楼。
吴相从以前就视他为眼中钉,要不是沈清珩,云璃国早就是他们吴家的囊中物。沈清珩在藏宝楼没少受他折磨。
沈清珩原本以为吴相会杀了他,没想到除了用刑发泄以外,还想留着他这条命。
现在看来,留着他,应该是为了牵制祁澈。
藏宝楼里有不少机关和毒药,天异教的魔修每日轮班看守,沈清珩费了很大的功夫才从密室里逃出来。
本来他出来的时候已经耗费了最后一点灵力,要不是谈灵他们出现,估计他也很难冲出藏宝楼外的守卫。
谈灵看了看沈清珩的脸色,他紧蹙着眉头,忧心忡忡。
沈清珩身上的伤还没好,需要找个地方静养。谈灵侧头看向靠在墙边的祁澈,忽然提议道:“师父,跟他回去吧。”
此话一出,沈清珩猛地抬头看向谈灵,段云朗本来没什么兴致管他们的事,一听,也转过头来看着这边。
祁澈冷着脸,谈灵看向祁澈,笑道:“我们一起回去。”
皇城之内,错综复杂的宫殿,藏几个人不是问题。
祁澈疯疯癫癫,从国师失踪后,他昼夜不息,整个人变得更加喜怒无常。
照顾皇帝的内侍总管从他领兵跑出去后,就晕厥在床,半死不活得只剩下一口气。
有人急匆匆地来通报,陛下回来了。
王总管当即睁眼,急急忙忙梳理一番,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迎接。跟着皇帝出去的侍从只剩了几个,祁澈拉着其中一个进了自己寝宫,关上房门不让人进。其余两个他扔给王总管安排住处。
王总管是祁澈心腹,从小跟着祁澈一起长大的玩伴,祁澈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一看到这几个生面孔,王总管立即明白这几人不是普通侍从。
祁澈拉人走的时候,其中一个还想上前阻拦,王总管挡在那人面前,语气和善道:“公子稍安勿躁,陛下虽看着疯,但不是真的疯了,他不会对国师做什么的。”
谈灵看着沈清珩消失在拐角,奇怪地看向那位年轻总管:“你怎么知道他是国师?”
王总管低声道:“他虽戴了人皮面具,但天底下能让陛下如此失控的人,也只有国师了。”
“你当着外人的面说你的陛下是疯子,不怕有人告状掉脑袋吗?”谈灵和段云朗跟在王总管身后。
“不要紧,这宫里的人都知道陛下行事怪诞。”王总管轻笑一声,“陛下的名声不太好,说他是疯子还算好的。”
谈灵顿了顿,道:“王总管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王总管微微侧头,语气平静道:“奴才不知道,既是陛下带回来的人,奴才自要好好安置。陛下一个人要应付那么多豺狼虎豹之徒,除了国师,无人可以依靠,国师能回来,奴才很替陛下开心。”
谈灵感慨道:“王总管对陛下真是忠心。”
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四周没什么灯光,远离主道,王管总一脸抱歉道:“事发突然,委屈二位了。”
有几个内侍抱着被褥和茶具先一步进去整理,谈灵记挂着沈清珩身上的蛊,拉住王总管直接问道:“王总管,你的好陛下给国师下了蛊,你可知道那是什么蛊,可有解药?”
“下蛊?”王总管垂眸想了下,难为情道:“哦,是潜心蛊...这蛊是...不太厚道。陛下经常和国师吵,有一次吵急了,就动了歪心思,奴才也劝过陛下,但陛下在国师的问题上总是很死脑筋,奴才也惜命,怕说多了,陛下会杀了奴才。”
王总管看谈灵担心国师,劝慰道:“公子放心,陛下就是有熊心豹子胆想对国师不敬,但终究是不敢的,奴才从小看着陛下长大,他就是嘴硬心软,真碰上事了,给他机会,他也不敢做。”
谈灵看着和祺澈差不多年纪的王总管,深感这君仆关系特别奇怪。
这王总管有点大逆不道了,说起皇帝的是非来头头是道。
“你看,以国师的本领,若是不想跟着陛下走,谁又能强迫他。国师虽然平时对陛下很冷淡,但他打从心底是关心陛下的。和陛下打架,从不会下重手,陛下生病了,他也会偷偷过来给陛下喂药。”王总管局外人看这两人,比他们看自己看得更清,“奴才看了这么些年,不会看错的。”
王总管一脸真诚,对初次见面的谈灵,什么话都敢说。
谈灵想了下,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沈清珩大概也想单独和祁澈聊一聊。
王总管等人收拾好偏殿,就告辞走了。
殿内,段云朗坐在一边喝茶,谈灵站在窗户旁,两相无言。
王总管他们走了之后,只剩下两个人,气氛突然尴尬。谈灵因为沈清珩的话,心里还一直耿耿于怀,此时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段云朗。
谈灵不想怀疑段云朗,一想到他有可能假装失忆,那这段日子以来的所有相处岂不是很可笑。
段云朗放下茶杯,“你很担心吗?”
“什么?”谈灵正胡思乱想,顿了顿,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答道:“没有,师父他自有分寸,只是这小皇帝的确麻烦得很...”
谈灵转身靠在窗边,“那个王总管可真有意思,敢这么光明正大说自己主子。这祁澈若是个暴君,手底下应该也不会有王总管这种敢议论主上的人,一个皇帝能纵容内侍以下犯上,又能让手底下处处维护他,应当不会是什么很差劲的人吧。”
段云朗点头道:“你师父还想替他解决云璃国的困境,并不想走。”
“你也看出来了。”谈灵抱胸叹了一口气,“师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想走也没人能拦得住他,若这小皇帝真的让他那么难以忍受,他断不会那么纵容。”
段云朗沉默,话锋一转:“你...和你师父都说了些什么?”
烛火轻摇,谈灵缓缓抬头,“没说什么,多年未见,叙叙旧罢了。”
段云朗盯着他,声音低沉:“是吗?”
谈灵微歪了下头,笑道:“怎么,不开心了。怕我有了师父,就不和你好了吗?你...吃醋了?”
段云朗移开视线,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紧,“你会吗?如果你师父不让你和我在一起,你会听你师父的话吗?”
谈灵只是调侃他一下,没想到他那么认真,忙道:“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