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石昊折返，他一共斩杀了六名天国弟子，还在途中遇见了冥族的法器截杀，显而易见是冥土的手笔，好在石昊自身强大，又有剑胎和丹炉护身，当场瓦解了冥族的生杀大阵，没有让藏在暗处的敌人得逞。

“你怎么发现埋伏的？”汇合时，你好奇地向石昊询问，他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随即表明是仙气的原因。自他修出仙气后神识更加敏锐，危机来临前自生一股奇妙预感，如今一般的刺杀于他已经无效了。

“下次借我和小白之力时你也可试试仙气的作用，于你而言或许会很有趣。”

你点了点头，收回防护宝具，抬眼一看，一名背负双翅，头生龙角的男子抱拳走来，面带微笑，一看就绝非凡俗人物。

“道兄神勇，当世罕见，佩服！”

这人自称隆宇，谈吐间是少见的礼貌，乍一看似乎很有素质的模样，邀你们进了另一间坊市的酒楼后才道明来意，他原来是作为古代怪胎钧道的使者，想来与石昊结盟的。

他带来了一些于石昊而言不利的消息：神庙天国联手、六冠王宁川出关，皆欲斩杀石昊，同时冥土也要来掺和一脚，他们的领头人黑暗神子已经出关，不仅要击毙石昊，更要替冥土向你复仇，洗刷旧日冥土遭受的耻辱！

“……荒兄实力强劲，但也要为江仙子想一想。仙子早年在上界四处结仇，仙古多的是人想要她的性命，荒兄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边要护住亲友爱侣，一边还要迎接无数敌人的追杀，而我们这边实力并不弱，不仅有均道大人，就连堕神子大人也早已答应了与我等结盟——他可是马上就要迈出那一步了。”

隆宇又劝说了石昊一会儿，终于在石昊问及合作条件时露出了马脚——钧道想借半截仙体参悟仙道气息，以便尽早踏出那一步。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钧道等人打着结盟的幌子想换来参悟仙体的机会，却不想石昊也在借结盟的幌子引出堕神子，要为至尊道场的两名师兄复仇。

但……

目送隆宇离去后，石昊的眸光暗了暗，面上平和的表情顿时变了，化作一片森寒冷意。

钧道，堕神子……这群人也敢拿你的安危来威胁他？

“怎么了？莫不是那隆宇所言有问题？”你本在和清漪几人谈论这结盟的使者以及他背后的势力，突然发现默默喝茶的石昊眸色幽深，手背上攀附的青筋都有点暴起，不由心生疑窦。石昊闻言也不瞒你，低声回道：“堕神子与我师门有仇，那钧道还欲以你之安危威胁我……希望他们俩不要是人形生灵。”

因为你，他在生气？

你抿唇莞尔一笑，跟石昊坐得近了些，伸出手指将他拉直的唇角往上推了推，挑眉道：“我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他们伤到？别不开心了，明日曹雨生还说要带我们去葬城的黑渊寻机缘，不知道能不能挖出什么宝贝。”

石昊看着你，眸光微闪，最终还是舒展了眉眼，面向你轻笑。

＊

葬界黑渊，位于葬城的最中心，是一口黑洞洞的深渊，偶尔能够看到底下传来的仙光霞彩，绚丽非常。

石昊借武道天眼一路向下探潜，途中得见柳神、雷帝、鲲鹏等大能的战斗烙印，最终他下潜十万丈，避开重重险境，抵达黑渊最深处，在那里发现了一座五色祭坛和一座被困在虚无与现实之间的染血古鼎。

祭坛仙光闪烁，映射出无数玄妙的画面，他看到了仙古覆灭，看到了铜棺冲破封锁，看到了无数的昔年景象，触目惊心。

最后，他看到了那口染血的三足两耳鼎，带着至高神圣的气息，他听到了有人在唤“荒”，那是一种寻觅的呼喊，有人在寻找他，要他过去，参与一场大战。

不知是否受那鼎的影响，除了看到这些景象外，石昊自身的仙气也被引动了，仙气护体，识海的成仙药液亦震出道道涟漪，一瞬间他的眼前似乎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那是他的来时路，从大荒、补天阁、石国……到七神下界、石村孤坟……再到三千道州、仙古——

可是……为什么？

石昊的眼眸微微睁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竟让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好几步，瞳孔颤抖，呼吸都一点点急促起来。

为什么，他没有见到江缈？

百断山没有，石村没有，石国、三生山，乃至天仙州、天人城，他都找不到那道身影！

他仿佛在看着另一个自己的人生，那个他在下界孤独地死去，在天人城独自面对天人族与无数教主的诘难，甚至在三千州天才大战中，他也是孤身一人，再无人与他共赴一场仙古之约。

即便天下纵横又如何，伊人不再，何以为家！

冥冥之中有所感应，告知他这一切皆为江缈不存在的真实，孤独和痛苦撕扯着石昊的内心，令他无法接受这一切。因为他已品尝过那样绝对的偏爱，他已见证过那样纯粹的感情，无数的记忆化作他最珍贵的宝物，封存在他的脑海，这样的江缈，怎么会不存在？

“……这不是真的！”

咬牙切齿的声音自牙关挤出，是厉声的否定，可这一幕幕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令石昊都不得不怀疑自己眼前所见的到底是轮回的前身还是虚无的梦境。心神恍惚之间，他的眼角余光映入一道柔和的赤芒，那是腕间的相思缕在发光，如一片定海神针，让他终于从惶恐中脱身，而那些画面也终于散去，一时间黑渊的底部只余他微颤的呼吸回响，昭显着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我在想什么……”石昊闭上眼眸，扶额轻声呢喃：“江缈还在黑渊之上等我，我该早些上去，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求证这些画面究竟是真是假！”

真也好，假也罢，谁都不能把江缈从他的人生中剥离！

他拂过相思缕中穿插的银白发丝，温凉的触感滑过指腹，令他眉宇舒展。直到确认红线仍在腕间，石昊的眼底才溢出融融暖光，他不再犹豫，转身就走，沿黑渊的崖壁向上，不时“采摘”神异材料，一路疾行，很快就从黑渊中脱身，重见天日。

冲出黑渊的那一刹，有葬界的风自远处吹拂而来，扬起了在深渊边等待之人的银丝万千，石昊自空中落地，只顾得上收起身穿的雷帝甲胄，就迎着少女欣喜的视线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的跳动逐渐平稳，他浅嗅着江缈身上传来的幽香，无声地收紧了双臂，回想起在黑渊底的所见所闻，内心仍旧是一阵后怕。

没人知道，在离开黑渊的那一秒，石昊有多害怕面对的是一个没有江缈的世界。

这么好的女孩子，如梦境般美好的女孩子，仿佛是上天见证了他人生的诸多苦难才将她送到他的身边，石昊却总是惶惶然，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江缈就会被收走，再也找寻不到。

还好，他的江缈还在这里。

——他没有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