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看笔录,郁知玲没有任何问题。
突然发情、没有抑制剂,只能叫认识的人陪伴去安全屋。
有一部分Omega发情的确是信息素长时间外溢、身体较晚才会出现反应。
但恰巧是在时绮身边没有任何人的时候,郁知玲也恰好没有因发情期出现手脚酸软、浑身无力的情况。
一系列巧合叠加在一起,就像被特意计算过,事情才会顺利发展。
如果是早有预料……
他依稀记得,很久以前沈千俞提过类似的情况。
给沈千俞发消息询问后,商随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回到酒店,他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吗?”
沈千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只有一种药能自由调节发情期。有成瘾性,会导致使用者信息素紊乱、精神状况不稳定。三年前就被列入了禁用名单。”
“那段时间我们医院接到了很多患者,成瘾之后不仅Omega在吃,Alpha也在吃,所以我很确定。”
不等商随开口,像知道他想问什么,沈千俞先一步道:“单纯地使用药物影响不大,最多罚款或罚去社区服务,但如果参与贩卖,至少两年,量多会判得更重。”
“这样……”商随若有所思。
“你认识的人在用药?还是别的情况。”
商随答非所问:“希望有人干坏事干得彻底点。”
即使郁知玲没有参与贩卖药物,也有别的办法。
就是要麻烦一点,处理起来得费一番功夫。
看来是有人得罪他。
沈千俞替那个倒霉蛋默哀三秒,建议道:“这种药最初研究出来就是为了取代寰云的抑制剂,你让你家里帮忙查会更快。”
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后,商随的运气奇迹般好了起来。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用完了厄运。事情会往往会按照他的心意发展,仿佛电影剧本般不可思议。
江砚曾经见证过好几次类似的情况,一度怀疑商随身上有挂。
某一次江砚大概看了什么小说,很天真地对沈千俞道:“你觉不觉得商随像被命运眷顾的主角,我们就是旁边鼓掌的NPC。”
不等他回答,江砚面朝商随:“小随哥哥,你能改写一下我的运势,让我也跟着爽爽吗?”
“我要求不高,让我赚大钱、家里别催我找对象就行了。”
商随用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大概觉得有傻子送上门不逗白不逗,让江砚回去等着。
江砚满怀希望等待三天,终于确定商随在耍他。
尽管如此,江砚依然对他的运气深信不疑,执意拉着商随投资绘涧。
想到这里,沈千俞情不自禁笑了笑。
他把话题拉回来:“听说药物源头一直很难找到,如果真让你查出来,也算大功一件。”
-
学校社会实践活动的最后一天,化工系组织参观花田。
祁江的花田闻名全国,是各种抑制剂、阻隔剂以及信息素香水的重要原材料。相较于参观工厂和实验室,如海洋般浩瀚无垠的花朵瞬间吸引了学生们的目光。都不用老师催促,流程走完之后,大家自发地拍照记录。
时绮和林言走在一起,旁边还有过来写生的秦书赫。
时绮隐去特殊易感期的部分,和他俩说了郁知玲的事情,两人听完都十分震惊。
“我操,他还真是人面兽心啊。”秦书赫被恶心得够呛,“仗着自己是Omega就肆无忌惮性-骚扰,插足感情还这么理直气壮……郁知玲确实让人大开眼界,这个品种的傻逼我真是第一次见。”
林言气得声音都在抖:“要不要和家里说一声?”
一想到这么多年,郁知玲和时绮相处时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林言就觉得想吐。
“我回去跟姐姐说一下,让她不要再和他合作。”
因为时绮和郁知玲是朋友,姜宥宁会特意照顾郁知玲,以前帮忙拉过代言、介绍过不少人脉。若是和姜宥宁断绝来往,会对郁知玲的工作造成不小的麻烦。
“要是能和寰云搭得上边就好了。”秦书赫看着远处大片大片的花海,突然有感而发。
“郁知玲不是代言了Elowen的信息素香水吗?Elowen是寰云旗下子公司的牌子,听他那天的口吻,这份代言对他应该挺重要。真想让这傻逼彻底丢掉工作。”
他们参观的正是寰云的花田,前些日子参观的工厂和实验室也隶属其名下。
不过寰云总部专注于生物制药和科创,和他们家里都没什么交集。
时绮倒是看得很开:“算了,反正揍了他一顿。”
说到这里,时绮看向不远处。
附近栽种的都是颜色绚烂的无尽夏,一团团蓝紫色、粉白色的绣球犹如云朵,连绵起伏至视线尽头,与远处奶油蓝的天空融为一体。
美院的学生们支着画架,正在描绘这副梦境般的景象。秦书赫画得比较快,这才有空跑来跟他们聊天。
因为是商随曾经编过的初遇故事,时绮对无尽夏这种花印象很好,想到这里,他开口道:
“商随呢?”
“哥最近好像都挺忙的,昨天也没来上课。”秦书赫回过味儿来,“不对,你俩是吵架了吗,他的行程你怎么不清楚?”
时绮不太乐意听这种话,下意识反驳:“我们好得很。”
林言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故作严肃对秦书赫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我们宝宝和他老公好得很。”
“……”
时绮有些犯困,附近有一辆黄油面包造型的冰淇淋餐车,他跟他俩说了一声,自己找了一把阳伞、点了一杯果汁坐下。
秦书赫和林言的交谈声渐行渐远。时绮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索性放弃抵抗,趴在小木桌上睡了过去。
绚烂的无尽夏花海进入他的梦境,时绮梦见自己爬上别墅的阳台,有个Alpha站在那,面前摆放着比时绮高一大截的白橡木画架。
他看不清楚他的脸,但Alpha的身形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极为好看。
“你又在画画。”时绮听见自己说,“天天一个人待着,不会无聊吗?”
那人神情平静地同他对视,却没有开口。
像习惯了他的冷淡,时绮自顾自道:“楼下的看守一直没发现我,我很厉害吧。”
“……”
“我记住了他们的活动路线,可以偷偷带你逃出去。”时绮摊开手,边数边提议,“胖一点的那个会躲在墙角抽烟,高个的瘦子会在下午打瞌睡;不胖不瘦的最负责,但他不会仔细抬头看,只要把画架放在阳台上,他就以为你还留在原地,不会发现。”
对方还是不说话。
什么啊。
梦境里的“他”倒是没有意见。但昏昏沉沉间,时绮既像以上帝视觉俯看、又像切身参与,不由得对Alpha的冷淡心生不满。
你是商随吗?
对我爱答不理,我凭什么要凑上去?
但在梦里面,他好像格外喜欢那个Alpha,缠着对方说东说西,却始终得不到多少回应。
连续几天都是这样,梦里的他也开始泄气。
从小他都被身边人宠着,时安和姜礼对他有求必应,姜宥宁偶尔会捉弄他,但大多数时候都一口一个宝宝。哪怕是在学校里,大家也都喜欢和他玩儿。
明明在旁人面前,他才是话少的那一个,但因为Alpha太过沉默寡言,他得一直找话题。
最开始觉得新鲜,时间久了,时绮也不想再自讨没趣。
即使这个Alpha很漂亮,像童话故事里居住在高塔上的主人公。
“喂,”时绮坐在窗台上,在熔金般流动的落日中里晃悠着纤细笔直的小腿,“你嫌烦的话,明天我就不来了。”
Alpha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背上是什么?”
时绮迟疑地伸出手,试探性往背上摸,半天没摸到东西,身体却不小心失去平衡,朝旁边歪斜——
他就坐在阳台上,慌乱中竟是直接向后倒去,时绮倏忽睁大眼睛。
不妙,要掉下去了!
所幸对方反应迅速,一把将他捞了进来。
时绮惊魂未定撞进他怀里,鼻子被撞得有些酸痛,正想质问自己背上哪来什么东西,鼻尖却嗅到了Alpha身上馥郁又清甜的香味。
嗯?
时绮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香香的,真好闻。
像是看不下去他呆呆的模样,对方伸出手,撕下什么。
是一张猫耳朵造型的便利贴,大概是怕便利贴脱落,还用了一截五颜六色的印花胶带固定。
[如果捡到我家的猫,请联系监护人姜宥宁。
电话号码:XXXXXXXX
附:此猫脾气较差,请多多包涵,必有重谢。]
“你经常走丢?”
时绮读完便利贴上的文字,抬头时,第一次见Alpha笑起来。
他一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此刻却仿佛冰雪消融,一双眼睛含着潋滟勾人的春意,和他冷脸的模样完全不同。
时绮看呆了一秒,很快又意识到,他是在嘲笑他笨。
“……才没有,是姐姐乱写的!”
他不太高兴地反驳,又眨巴一下深灰色的大眼睛,如同看见什么稀奇有趣的事物:“你说话了?”
所以是还想见到他吗。
为什么不直说?
算了,他大方一点,不和被关在阳台上的可怜鬼计较。
“我叫时绮。”他仰头看他,偷偷动动鼻子,试图用嗅觉记住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小绮?”熟悉的声音钻入耳膜,像是在耳边震动翅膀的蝴蝶,将他从绮丽的梦境拉回现实。
“嗯……?”
时绮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许久没有做梦,最近却前后做了两次。
所以……梦里那个又高又冷像有自闭症的Alpha到底是什么味道?
只记得很香。
“怎么一个人在这?”
才睡醒,时绮思维迟滞,慢吞吞地说:“我有点困,让林言他们先走了。”
时绮抬头,看见商随逆光站着,浅褐色的眼瞳却格外明亮,
神奇的是,他的梦和商随描述的故事对上了一部分。
或许应该反过来?
正是因为看见无尽夏、想起了商随的故事,才做了这个奇奇怪怪的梦吧。
尽管祁江阳光明媚,但风很大,无数轻小的花朵被吹得摇摇晃晃,簌簌作响。
商随怕他感冒,多问了一句:“睡着以后不冷吗?”
时绮在心里默默地想。
还是这个比较好。
梦里那个不爱搭理人的一边儿凉快去吧。
时绮摇摇头,站起来问:“你最近在忙什么?秦书赫说你昨天都没来上课。”
“在查事情。”商随本来想告诉他,郁知玲大概率会因禁药被判刑,转念一想,就算邀功也得等事情处理好了,漂漂亮亮地过来邀。
“等结束后跟你说。”
最近唯一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时绮想了想:“郁知玲?”
“你还是很生气吗?早知道我那天再打他几下。”
商随半开玩笑道:“小绮看着我的话,我就不生气了。”
时绮忍不住吐槽:“你是猫猫狗狗吗?还要找个主人看着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别的。不料商随仿佛被戳中了什么开关,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背后盛放的无尽夏都不及他夺人眼球。
“你笑什么?”时绮莫名其妙,同时又被他笑得有些耳热。
“我比较喜欢当主人。”商随笑够了,露出略微为难的神色,他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时绮小巧的鼻尖:
“乖宝宝。”
“?”
“睡觉的时候沾上花粉了。”
时绮脸颊泛红,被短暂触碰过的肌肤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不等他做出回应,商随将铃兰花编织的手环套进时绮纤细的手腕。
一盏盏纯白的花朵依稀沾有透明的水珠,似乎才编好不久。
“补给你的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