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寝宫
七夜穿过一条虎皮铺就的红色长廊,便来到昏黄的宫殿。
宫殿正中央的巨树如同孤岛立于深渊之上,由一座石桥连接着外围宫殿,两侧挂着大大的灯笼,暗黄色的光照亮四周,显得整个室内沉闷晦暗。
屋顶是大片大片的红绸。
一束天光透过宫殿顶部的琉璃瓦,印射而下,正好照到树根榻上的美人身上。
美人面若凝脂,点点妖光自右向左垮过鼻梁斜斜点缀在脸上,左眼眼尾缀有几粒黑色枯败的种子。
如此装扮却无损她的美丽,反添妖冶之感。
纤纤玉指带着精致华丽的甲套,上身着暗红色大氅,衣裙下摆处露出的满是枯枝,遍布整个树塌,头发亦如干枯的毛草,似是经不住风吹,全都偏向一边。
美人睡卧之间枝干亦有移动,她正是阴月皇朝如今的太后,树妖阴月。
七夜行至石桥边缘,单膝跪下:“参见母后。”
察觉到人来,阴月嘴角上扬,她这儿子整日的忙,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阴月收敛了笑意,施施然的睁眼坐直了身子,塌上枝干随着她的动作倚靠过来,停在她手下支撑。
她状似不悦:“皇儿,我不派人,恐怕你都已经忘了我这个母后了。”
七夜在下方抿唇一笑,起身跨过满是根系的中央石桥,安坐塌边,开始给阴月捶捶胳膊,捏捏手。
他一改往日冰冷,天真又柔和的笑起来:“看来儿臣只能天天为母后捏手捏肩,这样母后才能饶了儿臣的罪。对不对?”
儿子向母亲撒娇,又毫无防备。
七夜的态度令阴月十分舒心。
“唉,也只有你捏得最舒服了。不过也不用天天都过来,省得别人说我,老缠着圣君,连政事都忘了。”
“母后说笑了,儿子尽孝是天经地义的事。”
七夜低头从腰间拿出一颗幽紫色的圆润宝珠,“儿臣这次外出有意外收获,只是太忙了,没能第一时间给母后送过来,母后召见,正好带过来。”
“九转魔珠!”
阴月惊喜异常,连眼睛都亮了,她拿过魔珠,嘴角是抑不住的笑:“政事为重嘛,你有这份心我这当娘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看她开心,七夜也高兴。
阴月观赏着九转魔珠,随后想起什么,敛袖将九转魔珠收好,语气担忧的开口:“七夜,我听说小倩已经离开了魔宫,是吗?”
听到小倩的名字,七夜的笑一下没了,他低垂着脑袋:“儿臣知罪,擅自破坏朝纲,让小倩离开。”
“皇儿,你是皇朝的圣君,一切都听你的,你能有什么罪呢?”
阴月这话似乎并无责怪七夜的意味,却实在提点七夜的圣君身份,不能任性妄为。
果然,便听她又说到:“对于小倩还是不能太纵容了,毕竟她与别人不同。我看,你是不是让她尽早回来?不然,我怕她又要给你惹什么麻烦了。”
要不是魅姬来报,她都不知道那个口口声声要寻找真爱的小狐妖差点把自己弄死了。
七世怨侣的因果在没有成熟前,不能有任何闪失。
阴月有些累了,她闭目说道:“我不想让黑山老妖的事再次发生。”
七夜明白,七世怨侣关系整个阴月皇朝的大业,不论他是身为圣君,还是身为儿子,都不该让病弱的母亲操心。
他点点头:“儿臣知道了,儿臣有一件事想请教母后。”
阴月撩一下衣袍,“哦?说来听听。”
她这个儿子长大以后,很少有问题请教她。不管什么事,只要稍稍提一句,七夜便会竭力去做,尽可能的让她高兴,让她开心。
可以说,除开不是亲生的这一点,阴月对七夜这个儿子,是很满意的。
“母后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红河村抢夺七世怨侣的事?”
提起这个,阴月胸中的恨意翻腾而起。
怎么可能会忘呢?
她的丈夫六道就是在那里为燕赤霞所杀,她的孩子也是因此而永远的离开了她。
她对燕赤霞,生,恨不能啖其肉,死,恨不能挫其魂。
阴月眼中恨意奔涌,只是顾及着七夜,柔了神色,轻了声量,“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七世怨侣的男婴或许有了下落。”
阴月神色诧异道:“找到了?”
七夜摇摇头:“还不能确定,儿臣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证明那男婴的身份。”
七夜虽说是想杀了宁采臣,换掉小倩的命运,却也怕错杀无辜,万一宁采臣不是七世怨侣的另一半,那不就另生事端了?
阴月支手撑额,眼神在指间几度变换,似是在回忆,却是在想对策。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七世怨侣。
她默许小倩离开魔宫,为的就是让真正的七世怨侣终成孽缘。
良久,她缓缓开口:“当时的情况真是十分的混乱。我记得,玄心正宗从我手中抢走那婴儿的时候刺了我一剑,我用婴儿挡了一下,你可以看看他的后背或者肩上有没有什么伤疤。
不过,这有疤的人世上有很多,若是能找到七世怨侣的母亲,那自然万无一失,只是当时我心急七世怨侣,没去看那女人的样貌,倒是玄心正宗的人,似乎和她有接触。”
阴月说着,情真意切的拍了拍七夜的手,“皇儿,我不能离开这宫殿,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
七夜回握住阴月的手,宽慰她:“母亲安心在这里休养,其他的事儿臣自会办好。”
听到这话阴月露出满意的笑颜,自己这个儿子真的很能给她“惊喜”。
办事的能力一点不差,不止给她找来九转魔珠,还找到了二十年前失踪的男婴。
如果和六道的孩子生下来,应该也是这样了。
不,是肯定会更好。
七夜怎么能比得上六道的血脉。
阴月笑吟吟的看着七夜,“来,我让你见个人,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