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的天上稀稀拉拉地缀着几颗星子,月光在云层后面隐约倾泻出一些。
寒气从地下升上来,向白抱住双臂搓了搓两个胳膊,仰头看着这如墨色晕染开来的天空。
现在是清晨四点二十三,向白又一次被梦惊醒,走到了宿舍楼顶的天台上面。
找了个长椅坐下,向白眼神留意着四周,心里开始盘算。
这游戏肯定有问题,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可能有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游戏本身的故障造成了游戏人物可以在多个周目间游走,就像自己见了很多次的林庄引和连方。但是这点有个疑问,就是这些游戏人物本身是否还存有对上一个周目的记忆?林庄引那个样子像是有印象,但是因为他自己本身不是亲历者,所以知晓的内容有限;
第二种情况是,游戏本身就是一直循环往复的,这些游戏人物虽然有自我意识,但因为一直被困在这个游戏中,所以已经混淆了每个周目的剧情。可如果每个周目的剧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又怎么能有很多玩家呢?
第三种情况是,向白自己有问题。
想到这里,向白不禁捂住脸蹲下,感觉自己就连双手都在发颤,不知是冷的还是被自己想法给吓到了。
就这么到了第二天。
和陆于钦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向白脸上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直到陆于钦往他盘子里放了一根烤肠,说道,“向白,这个给你吃”。
向白只嗯了一声,就眼也不抬地拿起来咬着吃了。
然后就听见陆于钦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说完这话,他也不是等向白回答,而是接着说道,“小白,这周日是篮球赛的晋级赛,周六咱们一起回趟家吧。”
这时候,向白才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点头应了,“好啊,那咱们周六回家一趟。周日我打算先去趟我爸妈那里,到时候我赶回来看你们比赛”。
陆于钦听到这话,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而后想了想说道,“那周日我把你送过去吧,周六你就还是睡在我们家”。
对此向白没什么意见,直接点点头向白同意了。
回班里上课的时候,向白才想起来昨天让梅安帮忙看着的手机忘了和他要了,于是他一去班里就赶紧回到座位上。
刚准备说话,就看见梅安低着头趴在桌子上,马泽也不在自己的座位上。
向白想了想,抬起手戳了戳梅安的胳膊,轻声问道,“梅安,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早自习也没看见你。”
话音刚落,就看见梅安慢慢地抬起了脑袋。
这一下,向白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对方额头上贴着的那几个创可贴,其中甚至有几个都已经被血浸透了。
见状,向白下意识地就抬起了手,面带焦急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都成这样了怎么不好好包扎一下啊?”
这时候,就见马泽抱着几个抽纸包和创可贴盒子回来了,刚一走到桌子旁边,就说道,“老大!我给你拿过来了!来来来!赶紧擦一擦!”
这么说着,马泽连着抽了好几张纸直接就要往梅安头上按。
向白见此情形,赶紧一把拦住,急忙说道,“别这样!还是得去校医院包扎,光擦擦怎么行啊?”
马泽啧了一声,有些无奈地叹着说道,“谁说不是呢?我跟老大说过了!他不去!非要回班里,我有什么办法?”说完就又叹了一口气。
向白来回在这两人脸上打了个来回,然后对着梅安说道,“梅安,你这个不行!必须去校医院!拿创可贴管什么用啊?不说这些,赶紧走!”说着就直接伸手拉住了梅安的手腕就是往外拉。
马泽看见这幕,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向白手劲儿这么大的吗?
马泽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看见那两个人已经出班门去了,于是自己也赶紧跟了上去。
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跟坐在第一排的同学说了声要他们告诉一下老师,然后才追着那两个人去校医院了。
陆于钦从办公室抱着作业回来的时候,向白的座位上已经没人了,他扫视了一下班里,微微皱了皱眉。
到了校医院之后,梅安坐在病床上由着医生给止血包扎,向白和马泽两个人就在一旁站着等。
等到马泽跟着医生去拿药之后,向白才找了个凳子坐下,面对着面问梅安,“你这头是怎么回事,昨天我离开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梅安扭头不说话,打算混过去,结果正赶上马泽正好进门听见这句话,直接回道,“和人打架了!”
梅安马上扭过头去,警告地看了马泽一眼,咬着牙说道,“你今天真是会赶场子啊?”
马泽听了这话一脸懵,向白赶紧追问道,“和谁打的架?”马泽看了一眼梅安,见他被向白瞪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心里突然有些暗爽,抿嘴把笑意压下去,然后把药放到桌子上,对着向白说道,“就那个骆康,今儿早上嘴巴不干不净的!我们老大就把他给揍了,虽然他们人多,但是我们老大没吃什么亏!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都被我老大给撂倒了!”
这语气听起来还挺骄傲。
但对面的向白听了这话,却是直接指着梅安的脑袋问道,“这叫没吃亏?”
马泽还要再说,梅安直接一脚踢过去,愤愤地骂道,“你可闭嘴把你!”
接着梅安就对着向白笑了笑,说道,“那人不打不长记性,这回算是便宜他了。”
说着这话,梅安又抬手碰了碰自己包扎好的伤处,继续说道,“这点儿小伤没什么!就磕了碰了不还得出点儿血吗?向白,我现在也包扎好了,咱们直接回去吧!”
向白本来还想再问,但看梅安那个样子不是很想细说,便不再问了,想着等下回找个时间再问吧,于是也就只能点点头,“好,你现在要是不疼了,咱们就回去”。
听见这话,梅安立马站起身转了几圈,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上,一脸高兴,“你看,我好得很咱们走吧!”
向白嗯了一声,把马泽带回来的药拿上,三个人就这样一起回了班里。
回到班里的时候,正好第二节课上了一半。
坐回座位上之后,向白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下左排靠窗的陆于钦,和对方相视一笑。
马泽注意到了这个举动,马上去看梅安。
只见梅安正埋头翻自己的书包,等他把向白的手机找出来,递给向白的时候,向白早就已经转回了头。
不知怎的,马泽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这事儿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周五下午,向白跟梅安和马泽打过招呼后就和陆于钦一起回了家。
两个人一回家,就听见陆于钦爸妈说,周六要一起去向白的爸妈家里吃饭。
说是一家人都在,那时候几个人正在一起吃晚饭。
向雪说完就给向白夹了块排骨,轻声说道,“小白,明天你就是去考察!要是不喜欢就还回大姨家住,听见没?”
陆于钦坐在一旁也赶紧附和,“对!小白,你听我妈的”!
向白看着这几个人笑着点了点头,连着嗯嗯了好几声。
第二天,向白的大姨和大姨夫带着向白和陆于钦两个孩子就去了之前邢宇给的地址。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小区。
几人到楼下先打了电话,然后就见着向雨下来给这几个人开了楼门。
向雨一边领着几个人上楼,一边走到后面和向白并排,轻声问了向白几句话,向白都一一地答了。
几人进门之后就在客厅坐下,大姨夫去厨房给邢宇帮忙,向雪也跟了过去。
向雨则是带着向白和陆于钦去看了向白的房间,指着房间说道,“小白,你看,这是给你准备的房间,妈妈记得你喜欢看书,那边特地放了一个书架。外面还有书房,这里的书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去书房看看”。
向白在房间里转着看了看,回头和向雨对视,“我挺喜欢的,谢谢妈”。
向雨捏着衣角笑了笑,招呼向白和陆于钦再到别处看看。
吃饭的时候,邢宇问向白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再回学校。
这话一出,桌上的人一时间都停下了筷子。
向白看了看桌上的几人,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这时候,向雪也接话了,“要不让于钦也在这里陪小白一晚吧,两个孩子一直待在一起的”。
邢宇那边忙不迭地点头,“刚才我正想说呢,想让于钦和小白做个伴儿,没好意思开口,谢谢姐替我们着想”。
这话听得向雪抽着嘴角笑了笑,差点儿翻白眼。
吃过饭,两家人又坐了一会儿。
后来邢宇和向雨一起送向雪夫妇俩往楼下走,向白和陆于钦跟在后面。
向白正看着这些人走神,就感觉陆于钦用小指勾了勾自己的小指。
他扭头对着陆于钦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儿。
向雨本来是走在前面的,后来想起来有送给向雪的东西没有拿,就转身回去拿。
结果一出门下楼梯就正好看见下楼的楼梯转角处向白和陆于钦两个人对着笑,她愣了愣,视线下移,看见了两个孩子勾着的手指,提着东西的手一下子就掐进了手心里去。
送走了向雪夫妇二人,邢宇回来给向白和陆于钦准备水果。
向雨给两人收拾房间,收拾到一半,站着犹豫了一会儿,直接关房门去了客厅。
向白和陆于钦正在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向雨走过去给两人一人递了杯水,“于钦啊,这里的客房没收拾好,你今天就和小白一起住吧,好吗?”
陆于钦端着水杯扭头看了看向白,然后点头说了句好。
晚上,向白和陆于钦两人换好睡衣就各占一边床睡下了,没注意到门并没有关严实。
半夜里,向白突然又被梦惊醒。
陆于钦听到动作就醒了过来,赶紧问对方怎么了。
接着陆于钦就下床去给向白从厨房拿了杯水回来,看着向白慢慢喝下,又拿着纸给向白擦汗,看向白的样子还有些愣神儿,更是抬手把人抱住了,并一边抱着一边拍着对方的背安抚。
向白刚开始还有些抗拒,后来倒是靠着陆于钦的肩趴着就睡着了。
而另一个房间的向雨并没有睡,她闭上眼睛假睡了一会儿后,确定邢宇睡了,她就轻手轻脚地下床。
向雨轻轻地站在了向白的卧室房门前留意动静。
陆于钦出去拿水的时候,她直接藏到了一边的隔断后面,后来听见卧室里那两个人在说着什么,就直接把头凑过去扒着门口看。
看见陆于钦抱着向白安慰的时候,她的手指死死地抓着墙纸。
后来向白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陆于钦扶着人睡下,自己也紧挨着向白睡下了。
就在向雨要歇一口气的时候,就见到陆于钦靠近已经睡着的向白,在向白脸上轻轻地碰了一下,然后立马躺了回去。
看见这幕,向雨抓着的墙纸直接就被抠破了。
第二天是周日,陆于钦要赶着回学校去准备比赛。
向白答应了陆于钦去看比赛,但是不用那么早去。
把这事儿跟邢宇他们一说,邢宇就说自己上班可以顺路直接先把陆于钦送过去,让向白先在家里陪一会儿向雨。
两个孩子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就都同意了。
等到邢宇和陆于钦走了之后,向雨就和向白在家里待着,还问了一些向白在学校里的事儿。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邢宇说自己公司有事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让向白自己去学校。
向雨拿着电话避开向白又问了邢宇一些什么,然后回来说自己可以开车送向白去学校。
向白咽下嘴里的饭,看着笑不达眼底的向雨,点了点头。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时候,向白扭头看了看开着车的向雨,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妈,这条路好像不对啊”。
听见这话,向雨却没转头,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念念有词,“就是这条路,这就是我们的路。”
几乎是话一说完,向雨就猛地加速向前面冲了过去。
向白一个没注意就被晃得磕到了头,刚爬起来就看见漫眼的水向着自己涌了过来。
被水淹没的时候,向白只听见近处处传来一句话——我养的你!我让你死你就得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