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白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可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拿过头边的手表看了下时间,他就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宿舍里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这是个八人寝,其他人还在睡觉。
向白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一手提着暖壶一手端着脸盆,直接去了水房接热水洗头发。
洗完头发之后,向白终于觉得清醒了不少,于是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窗边去。
外面已经泛青了,白光从青色底下微微透出来,眼看着天就要亮起来了。
向白这头发不长不短,光靠手擦只能勉强把头皮擦干。
垂到耳边的发梢还裹着水珠,毛巾一擦带起一层细碎的毛发,迎着外面正要升起来的晨光,头发也好似镀了一层青色的边。
梅安端着水盆走进来,把盆子放在池子边,走到向白身边探身朝外看,问道,“一大早看什么呢?”
向白看见来人,伸手把毛巾从头上扯下来搭在了脖子上,看了一眼梅安就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没看什么,擦擦头发。我洗完了,先回去了啊!”
梅安哎了一声,然后把目光从外面拉回来,有些纳闷。
上早自习的时候,向白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旁边的梅安趴在桌子上做题,看向白盯着书好像是走神了,就直接抬手揉了一把对方的脑袋。
向白一个激灵扭过头来,低声呵斥,“你干嘛呢?!”
梅安努努嘴,伸手指了指向白手里的书,说了一句,“书拿倒了。”
听了这话,向白赶紧去看书,书明明就没有拿倒。
于是他又无语地看向梅安,看他这回要说什么。
“你看看你,多心不在焉啊?!昨天没睡好?今儿不是起得挺早的吗?”梅安耸耸肩,一连串的问句直接朝着向白砸了过来。
向白正要回嘴,后桌的马泽伸长脖子拿着书挡了一半脸问道,“老大,你怎么知道向白起得早啊?你们不是一个寝室的吧?”
梅安侧着身子伸手一把就把马泽的脑袋给按了回去,“背你的书吧!”
接着梅安又转头过来靠近了向白一点儿,问道,“你刚才要说什么?”
被这么一打岔,向白早就忘了刚才的话了,于是便摆摆手,“没什么,忘了,看书吧”。
下了早自习,上早操的音乐又开始循环了。
向白磨磨蹭蹭地往外走,刚出教师门就被人拉住了手腕,“看着点儿路,走吧”。
向白抬头一看,是陆于钦,对方把向白往自己那边一拉,和向白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拉着人朝外走。
梅安在后面瞟了一眼,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去操场的一路上,陆于钦都是安安静静的,向白也就默默地由着对方拉着自己走。
直到下操了去吃早饭,向白才等到了对方开口,“小白,你和梅安现在关系挺好的?”
向白含糊的应了一声,拿着吸管扎进塑料杯里,说道,“还可以吧,同桌嘛”。
陆于钦拿勺子搅着粥,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那你俩还挺有缘分的啊?”
这么说着,陆于钦又喝了一口粥,然后便抬眼看着向白。
向白不明所以,只好眨眨眼,不过他突然就想起还有件事情忘了说,“表哥,昨天我回宿舍的路上碰见了一个姓骆的,说是要打你。”
陆于钦听见这话,皱了皱眉,问道,“打我?那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向白摇摇头,“没有,就是那个时候梅安跳出来把人撵走了,所以我觉得梅安人还可以。”
这话一出,陆于钦神色中好像有什么闪过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笑了笑,轻声说道,“这样啊,那确实应该谢谢人家。也是我连累了你,下回你尽量别自己走了,我和你一起吧”。
向白正想说自己用不着,对方却已经低下头继续喝粥了,于是向白咬了一口烤肠,也就嗯了一声,不继续说这茬儿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平静,那个姓骆的没再出现,下课也一直是陆于钦和向白在一起待着。
这天课间,体育委员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进来,站到讲台上用手拍黑板,“各位同学!各位朋友!静一静啊!静一静啊!”
向白跟着大家抬头也往黑板上看,见对面坐着的陆于钦没有反应,就推了推对方,说,“表哥,你看黑板,听听他说什么。
陆于钦叹了一口气,掀起眼皮看了看向白,把面前的试题集合上,然后不大情愿地转头看向黑板。
一旁的梅安看了这全程,撇撇嘴啧了一声,然后双手一交叠枕在了脑袋后面,后仰靠着椅背看向黑板。
体育委员见大家都看过来了,就拍拍手,“各位同学!秋季篮球赛班级联赛就要来了!咱们班呢,谁想报名就来我这里说一声,这个是有奖项的!”
听见这话,马泽立马就从桌子上站了起来,大声问道,“什么奖项啊?!”
“现在不确定,据说啊,据说,得奖的班级直接给班费,供班里自由支配。但金额我是真不知道了啊,真不知道”。
班里一听这话一下子就哄地热闹起来了,聊得热火朝天的。
马泽往前探着身子拍拍梅安的肩膀,说道,“老大,你要不要参加啊?”
梅安看见向白看自己,做了个鬼脸,然后歪着头对马泽说,“参加啊,这事儿我强项啊”。
马泽一听这话就乐了,张罗着自己也要参加。
向白看着那两人,回头看了看陆于钦,“表哥,你不参加吗?”
马泽听见这边的动静又趴过来,问道,“对啊,陆于钦你不参加啊?你平常打篮球那么厉害!”
说到这,梅安咳了一声,马泽立马转话头说道,“当然,比起我们老大还差点儿啊!向白,你呢?你参加不?”
向白发现三个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他扯了扯嘴角,说,“我不想参加,我给你们加油!表哥你参加吧,让我开开眼!”
陆于钦听了这话,抬手揉了揉向白的头发,满面笑容地问道,“你想看我打篮球啊?你要是想看,那我就参加”。
一旁的马泽搓搓自己的手臂,贴近梅安耳朵,轻声叨咕,“这两人也太肉麻了吧?”
梅安懒洋洋地搭话,“他俩一直这样,表兄弟嘛”。
马泽听了这话感觉自己被呛了一下,抽着嘴角说道,“老大,你该不会觉得表兄弟都这样吧?”
果不其然,梅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地点了点头。
“老大的表哥也这样?”
见状,马泽赶紧问了一句。
“我没有表哥表弟”,梅安这样说道。
马泽无语地扶额,“老大,一般的表兄弟真不是这样的,其实”,刚说到这,上课铃响了,两人也就坐回了位置。
向白也从陆于钦那边坐了回来,刚才他跟着陆于钦过去拿东西去了,所以梅安和马泽才聊了起来。
向白在座位上坐下之后,梅安脑袋里还在回荡着马泽刚才说的那几句话。
一般的表兄弟不这样,那他们俩这是怎么回事?
向白感觉到旁边的视线,扭头看过去。
梅安从眯着眼睛探寻的思路里掉出来,一个闪神,朝后仰了仰,一脸警惕地问道,“什么事啊?!”
向白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这人不对劲儿,不过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于是就只是摇摇头,“没事儿,上课了,听课吧”。
自从听了马泽的话之后,梅安的脑子里就一直摆不掉那个疑问。
正好又到了休息日,他坐在球场边上的椅子上靠着看场上,陆于钦倒是在下面跑地风风火火的。
梅安扭头看了看另一边坐的靠近前排的向白,发现那人果然是在盯着场上的陆于钦看。
梅安呼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回信息,刚发过去,对面就打过来了电话。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妈妈两个字,梅安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起来,“喂?妈?怎么?我都说了我最近不回家了”。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连看我一眼都不乐意啊?你爸爸又不在家,就回来跟妈妈吃个饭!”
梅安眼睛看着场上的陆于钦,继续说道,“别来这套!我又不是因为他不回家,我是最近有事儿!学校里有篮球联赛,我要参加的”。
那边听见这话顿了一下,接着用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我这次本来想带着你去看看你爷爷的”。
听见这话,梅安嘴角翘了翘,说道,“我已经去看过爷爷了,他老人家精神头儿好得很。你放心,我一直和爷爷有联系的”。
这话一出,那边明显松了一口气,欣慰地说道,“那就好,那你好好参加比赛吧,有时间给妈妈打电话”。
梅安应着嗯了几声,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刚放下电话,又有消息进来。
梅安捏了捏手指头,翻开微信看消息。
这回是爸爸那边的消息,说是自己没时间回去参加梅安的生日了,提前祝愿梅安生日快乐。
梅安手指翻飞,回了个知道了,然后又说自己生日虽然早就过了,但还是谢谢爸爸关心。
那边好似没感觉到尴尬似地说了句还是儿子懂事,然后就没影了。
场上的练习已经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
梅安看见陆于钦一结束就直接跑到了向白跟前,向白也顺手给对方递了瓶水过去,两人聊了几句,陆于钦揉了一把向白的脑袋就又回去场上了。
梅安拿着手机在手里晃悠,不合时宜地想起来马泽的话,盯着向白看了好一阵,然后突然意识到,向白长得有点儿像自己见过的一个人。
那是自己初中的时候。
梅安当时去爸爸公司找人。
被秘书带着去了办公室之后,梅安觉得无聊就坐在爸爸的办公椅上玩桌子上的笔,一不小心却把笔转得掉到了地上。
于是梅安就钻到桌子底下去找。
那是个长方形的办公桌,很高很宽大,梅安蹲下去之后就几乎看不到人了。
正在桌子下面摸索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梅安听见了爸爸的声音,正打算开口叫人,就发现跟进来的还有一个人。
不知是处于什么心理,梅安顿时就停下了动作,正好蹲在桌子下的空挡里,通过桌子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
果然是爸爸,只是他身边还跟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穿着衬衫长裤,是个干净的长相,但是自己却从来没见过。
正当梅安在脑海里搜索这是谁的时候,就听见爸爸把门关上,然后一个跨坐直接坐在了门旁的沙发上。
身边那人也紧跟着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了爸爸的腿上,和梅天青面对着面。
一时间,梅安吓得都愣住了。
他就那么看着自己的爸爸梅天青和那人面对着面坐着,他的双手还松松地搭在那人腰上,一边手指在那人腰上绕圈,一边懒洋洋地问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只见那人听见这话笑了笑,脸凑得更近了些,轻声说道,“想你了呗,就想见见你”。
那人说完这话,又凑近了些,几乎和梅天青贴上脸,而后梅天青就直接笑出了声。
后面的事情,梅安不想再回忆了。
他攥着手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都在抖,他赶紧握了握拳缓解自己的状态。然后又盯着向白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觉得这侧脸莫名而来的似曾相识是怎么回事。
向白和那个人长得很像。
这个念头让梅安神色一凛,他抿了抿嘴,把手机揣进兜里,起身朝着向白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