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林庄引处离开后,向白就一直在自己住处待着,日子似乎就要这么平淡地过下去了。
这天向白照旧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看书,那只狸猫趴在他腿上睡觉。
它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少,毛色也很鲜亮,正伸展了身体趴在向白的腿上。
云容到的时候,向白正在拿着笔在书上勾勾画画。
“向白,你是最近一直没出去吗?”
听到声音,向白抬头看去,只见云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在对面坐下。
“你这是去哪里了?”向白把书放下,这么问道。
云容先是一把把书拿了过去,翻看了几页,才回话道,“我跟着他们去下界了。你这又是修炼的书啊?还以为你养了灵兽就转性了呢。”
向白把腿上的狸猫放到地上,随它自己去玩,然后问道,“怎么突然去下界了?”
云容一边把书递回给向白,一边回道,“帮别人忙,顺便也去逛一逛”。
“什么忙?”向白把书收搁在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
“有仙家下界历劫,我去助一把。对了,向白,你有没有兴趣去玩玩?”
这时候那狸猫又开始往向白身上爬。
“历劫?你去帮着设劫去了?”向白说着话,把腿边想往上爬的狸猫扒拉开。
闻言,云容使劲儿点头,一脸的快问我快问我。
见此情景,向白便顺势问道,“什么劫啊?难不成是情劫?”一说到历劫什么的,情劫已经是必备科目了,于是向白也就直接这样问了。
结果云容伸出手指在向白面前晃了晃,一脸不赞同地说道,“情劫有什么意思啊,不就是你爱我我不爱你,相爱时有重重阻隔,再要不就来个生离死别嘛,根本没劲!我这回去帮忙的是个帝王劫!”
见着向白一脸疑惑,云容晃了晃了脑袋,颇有些自豪,“就是人间帝王嘛,昏君当道,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各路英豪起义,争夺天子之位,这种的”。
这倒是很少见,向白也来兴趣了,他问道,“还有这种劫?”
“其实也不能叫做历劫,应该叫做历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为仙为人,都是有自己的责任和宿命的,倘若能够护佑一方百姓,甚至于改朝换代,建立一个万民和乐的国家,这于己于人,都是大功德啊”。
对此,向白点头称是,“这你倒说的很对,那你这趟下去是干这个的?挑一个英豪助他成事?”
云容点头,答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我就是个帮手,主要还是靠他自己。但也有麻烦的,下界了之后,不在人前出现还好,倘若要在人前露面,那就不能随意使用法术了,有时候也挺憋屈的”。
向白一把捞起在自己脚边打转的狸猫,放在了自己怀里,免得它钻来钻去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做功德是做功德,总不能随意用仙术,扰了下界的规矩。”
云容也赞同这话,不过抬头看见向白怀中的那只狸猫,忍不住发问,“它还没化形吗?这都多长时间了啊”。
向白看见云容一副惊讶的样子,挑了挑眉,也无奈,“是啊,吃了不少灵丹灵药,按理说早就能化形了。”
说这话时,向白明显感觉到怀里的狸猫僵了一瞬,悄悄微微弯了弯嘴角。
“我看别的仙家身边那些灵兽,动不动就化个仙童仙子出来,可威风了,而且看着也好看啊。你这天天抱着个狸猫飞来飞去的。”云容说着还皱了皱脸,虽然没继续说,不过那股嫌弃样子还是挺明显的。
“它现在按理说确实是能化形了,只是时机不够成熟,还是要他自己乐意才行”,向白一边给狸猫挠痒一边解释道。
云容嗯了一声,主意一转,提议道,“向白,你要不要也去下界玩玩,自己修炼成效太慢了。再加上你那劫数也不远了,要是能攒个大功德,那历劫的时候可就省事儿多了。”
这样的提议,向白听听也就算了,只要自己能平静地过完这个周目就好。于是对着云容的提议也就是听听,并没有放在心上。
送走了云容,向白把怀里的狸猫放在了石桌上,趴在桌子上与它对视,问道,“你不想化形吗?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对此,那狸猫只是用舌头舔了舔向白放在桌子上的手,然后又翻身靠着向白趴着的脑袋准备睡觉。
既然如此,向白也是无奈,只能轻轻托起它,又把它抱去了屋里。
道等到它在床上睡着,向白就轻轻关上门去了院子里。
这里是分不清白天晚上的,一直都是一副星河辽阔的景色,抬头看上方,也是一层厚重的云层。
向白走到院子里的池子边,看着自己倒映在池中的脸,神色在水波的掩映下,竟有些晦暗不明。
这个院子里种了很多树,这种被树木环绕的平静,尤其是坐在这一片树木之中时,更是让人感觉的很明显。
向白想着,或许这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作为一颗古树修炼而成的仙,现在自己每每待在这林木之中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超越本身性情的平静。
池子边的树在风的拂动下晃了晃它的叶子,向白从池中的倒影中看到了,平和地笑了笑。
正沉浸在这片难得的静谧之中的时候,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向白没有回头,直到等到脚步声停在自己身侧的时候,向白才侧头看了一下。
那是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年,看见向白转头看他,就飞快地笑了一下,然后靠着向白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向白看着面前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池面,那层涟漪怎么也荡不开。
“连方,我叫连方,仙君。”
说完这话,那少年转过身来盯着向白的侧脸,但向白并没有看他,只是嗯了一声。
“这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我并不是普通的狸猫”,说到这里,连方顿了顿,轻声说道,“我是天生的妖兽,只是我母亲这一支,在未化形之前,并不会显露出妖气。”
向白静静地听着,眼睛却还是看着那一圈没有荡开的涟漪。
而连方仍旧看着向白的侧脸,继续说道,“母兽生产之后的那几天是最虚弱的,既不能化形,也没有妖力,所以我母亲才会。”
说到这里,向白一把伸手握住了连方的手,拦住了他下面的话,“不用说了”。
看着对方紧握着自己的手,连方松了一口气,又低头看了看向白的手。
就在向白松开手拍拍他,要缩手回去的时候,连方用两只手抓住了向白正要拿回去的那只手,急切地说道,“仙君,你会生气吗?我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这件事。”
那层涟漪终于荡开了,向白看到之后觉得自己心里莫名畅快了许多。
接着向白酒扭过头看着连方说道,“不会,你那时候那么小,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告诉我啊?”一边说着一边还歪头戏谑地眨了眨眼。
向白是想摆出副善解人意对的慈祥样子,谁知连方竟看得愣了一下,抓着向白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些。
“那仙君还会留着我吗?”连方说着话的时候,语气中的担心没有作伪。
向白转过身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抓着自己的那两只手,又见他低着头,实在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得弯了弯身子,歪头看着他低着的脑袋,尽量与对方的脸对视。
“你是我养的灵兽,哪来的什么妖兽不妖兽的。而且你现在也化形了,以后慢慢修炼,成仙指日可待,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连方低头看着探身歪头看着自己的向白,突然意识到两个人离得太近了,下意识地抬起头推开了一些。
然后看着向白也随之直起身后,连方心里又有些惆怅,但还是对着向白笑了笑,恳切道,“是,仙君,我会好好修炼的。”
向白嗯了一声,勉励道,“对,好好修炼,要听话。”
说完话之后,两个人并没有动,还是坐在池边,一时间谁都没有做声。
向白已经转回身去了,他还是盘腿坐着,并且已经闭上了眼睛。
起风了,院子里的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向白很喜欢这种氛围。
连方看见向白闭上眼,于是就这么盯着向白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抿了抿嘴,也学着向白的样子,紧挨着向白开始打坐。
他是今天听到向白问他的名字才决定在向白面前化形的,其实他一早就能化形了,只是自己还没有做好在向白面前展现人形的准备。
今天第一次以人形活动,他其实并不是很适应,只能看着向白,学着向白的样子坐着。
于是乎,这院子里一时间非常安静,只听得见树叶声和两人之间清浅的呼吸声。
隔远了看,能看到一片葱绿之中坐在一位黑衣少年,仔细一看,他身边还有一位碧色衣衫的公子,两个人就那么靠坐在这清风林木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