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不毛之地,荆棘林是踪迹全无,顷刻间,我置身空间的任何一个方向就都成了漆黑一片的状况。处在这样的状况之中,真不知道是我的视觉功能丧失了,还是可见光波到达不了我现在处的位置。即便如此,我的六腿还在不听指挥地急速赶路,看不到目标也没了方向,它们简直是在瞎忙活。我的头脑拼命地给自己的腿脚传达止步的命令,可是此刻听我的话的只是无移动能力的身躯,我身下的六部位移机器的使用权像是转让给了别的蚂蚁一般继续我行我素的狂奔。
这可怎么办?没有目标地行走在黑幕之中等于白白耗费体力,我的六条腿就像六个白痴一样用流氓的手段抢劫我身体的能量,而我竟无能为力守卫自己的这种资源。这会儿我真希望有一只蚂蚁跟随在我的身边,用它的颚把我的六条不听话的腿给捆缚住,哪怕猖狂那家伙现身充当使我制动的救星也行呀。哈哈,我的要求的高度竟然降到了底线以下,像猖狂那样的欺下媚上之徒也能成为我索取帮助的对象,这也说明我正在应对的困难非常不容易克服,是天花板级别的。
幻想往往都无差别于空想,然而这一次可真不同,我的嗅觉居然跟思想同步同行,一种熟悉的气味随着我的想象被我的嗅觉器官扎扎实实地捕捉到了。一定有自己蚁处在我的附近,我即刻判断,因为我闻到的是我们王国的子民们都具有的族群识别的气味。想谁谁到,应该是猖狂那家伙来了,我抱着鄙视的希望等待那位总督卫队长来给我制动,而接下来我所期望的事情就真的发生了。
我无法自控的六腿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障碍,全都停止了前抻后扒的动作。我明显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由身体的两侧死死顶住,腿脚也受到这样的外力的控制而无法动弹。这正合我意,无休止、无目标地走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停下来好好歇歇了。我高兴坏了,随抬头望向身后,想用鄙夷的目光向猖狂表示感谢。然而,这一回眸映入我眼帘的并非高大的猖狂,也不是一只蚂蚁,而是三个我的好伙伴。我看到带样正站在我的身旁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而好窥和歪嘴则趴在我身体的两侧使劲摁着我的腿脚。
我猛甩了几下脑袋,想用现实的感觉证实正在发生的事情跟虚幻没有关系。我真真切切地体验到摇晃脑袋给身体制造的不适,如是,正好说明我眼下的感受就发生在现实之中。到了这时,我才开始睡眼惺忪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的那场飘洋过海的探险之旅都发生在梦境之中,而且在梦的中后期我的意识进入到了梦魇的状态,如此,梦的思想制造的梦的行动必然要跟梦的思想策划的梦的思想对着干,你越想实现什么目标——哪怕只是一个微弱的抬腿动作——即便再尽力也无法将之完成或实现了,终于又在夜惊的状态之中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