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融化，春芽冒出了枝头。
出门前撕一页日历已经成了姜朵的习惯，而她的生活也随着掉落的日期慢慢步入正轨。
所谓虚幻的梦，错轨的另一时空，所幸只她一人记得，是真是假又怎样呢……
早在静山寺那天，她就留下答案了。
电梯门打开，姜朵进了公司，年假刚结束，大家的精神气明显不太足。
“早，方姐。”
方黎撑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早。”
回到自己工位，姜朵开始了新一期的工作，给背景上色或许有些枯燥，但却很解压，不知不觉便沉进去了，直到方黎叫她。
“走，吃饭去。”
自从上次姜朵一个人在办公区晕倒后，方黎每次吃饭都会叫上她。
不好让人多等，姜朵简单收拾了下桌子，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走。”
方黎：“有没有想吃的。”
“我都行，你呢？”
“听说附近开了家新的砂锅，去尝尝？”方黎挽上她的手臂，提议道。
方黎和包艺可一样对美食颇有研究，姜朵笑着点头，“行，听你的。”
虽然已经入春，但阴天还是冷些，好在吃完热热的砂锅后身子也暖了起来。两人不急着回去，在周边的商场逛了会，消完食才慢悠悠往回走。
十字路口，不同方向的红绿灯错秒变换着。
“你根本想不到我大姑说了什么，她居然说我——欸，你去哪！”
在绿灯转红前一秒，姜朵突然松开手，往回跑去。
“许寂！”
刚才与人群擦肩时，她突然瞟见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如墨般的黑眸……太像了。
顾不上旁人的目光，姜朵朝身后的人群奔去，目光锁定在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身上。
男人顿住了脚，缓缓扭头看来。
高高捧起的心在一瞬后跌落，姜朵迟钝半秒，松开了手，“抱歉，认错人了。”
等红灯再次转绿，只剩零散的几位行人，她迈着步子往前。
方黎：“遇到熟人了？”
把风吹乱的碎发绕在耳后，姜朵盯着鞋面，摇了摇头，“没，看错了。”
方黎只当她在尴尬，安慰道：“小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上次才叫尴尬，当时……”
——
平静的生活因为那天的小插曲泛起波澜，像是漏了缝的窗，又让风透了进来。
但春日的阳光正是暖人，便又有了赏风的勇气。
趁着周末的好天气，姜朵决定来一次说走就走的登山行。因为但凡多犹豫一秒，她这个常年不运动的懒人就要重回被窝了。
轻装上阵，姜朵全身上下只带了一部手机。到山脚时太阳已经冒出头，错过最佳观景时间，她便慢悠悠地往上走。
一路上碰到的人并不多，大多是来锻炼的老年人，就在姜朵以为她的体力可以大展拳脚时，一个接一个的老爷爷超过了她。
甚至最后一个路过的老爷爷还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是淡淡的嘲笑。
这能忍！
姜朵挥去额头的细汗，猛猛抬了两下腿，然而越努力越心酸，见几位老爷爷走远后，她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
再次启程，她一口气爬到了山顶，正沾沾自喜时却见刚才几位老人已经结伴往山下走。
果然，人生最忌讳比较。
宽阔的山顶只剩她一人，姜朵在观景台站定，张开的双臂与清新的空气相拥，仿佛袖口也沾上了点水汽。
云霞消散，泛着金边的太阳已升到高处，微微有些晃眼。许是山顶的景色大都相似，她竟生出几分熟悉来。
本以为不会再为此波动的心，又一次颤了起来。然而身后空无一人，唯有鸟雀扇动翅膀，发出轻微的声响。
姜朵无声扯了下嘴角，似是在笑自己又一次上了当，她闭上双眼，周身忽然嘈杂了些，迷糊间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交谈声。
良久，她缓缓睁眼，视野变得开阔，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余光中。
仅管知道不可能，姜朵还是扭头了。
无数次午夜梦回不能忘怀的人此刻就站在这，她连呼吸都轻了些，生怕下一秒思念具象的幻境就这么消失了。
突然，那人动了，抬步走来。
比任何一次都真实，姜朵不敢眨眼，肩膀止不住地打颤。
“不哭了。”
许寂的心似被人揪住，每一滴泪都刺痛着心间，指腹被浸湿，再也忍不住，他紧紧搂住了身前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
温热的体温和砸在脖颈的泪唤回了姜朵的思绪，她终于敢抬手，去拥抱缺失的那块心脏。
——
“你真的哭了？”
“没有。”
姜朵扯起后衣领，“骗人，那我这里怎么湿了一块。”
许寂开门，看了眼她一眼，淡淡道：“下雨了。”
“哦，某人不承认自己哭鼻子了。”
姜朵跟在他身后进去，然而刚进门就被抱住了。
许寂弯着腰，脑袋抵在她的肩膀处，静默半晌道：“对不起。”
刚才在山顶她就听到了他的道歉，知道他是在怪自己没能早些想起来，姜朵拍了拍他的背，故作玩笑道：“你要是再晚点想起来，我可要去做别人的女朋友了。”
“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那里追我的人可是从家门口排到了……”
未说完的话被人吃了去，姜朵不甘示弱，勾上了他的脖子。
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两人极力索取着对方，仿佛只有拆之入腹，融进血液，才能证明彼此是有心跳的存在，直到精疲力竭，沉沉睡去才罢休。
午夜，姜朵在漆黑的房间醒来，昏暗的环境让她慌了神，她下意识往床边摸去，感受到还有些余温的被窝，这才松了口气。
推开卧室门，突然的光亮让她眯了下眼，她顺着动静的方向找去，终于在厨房找到了人。
橘黄色的暖灯落在他身上，洒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侧脸融在光线里的棱角被松软的居家服削弱。
姜朵悄声靠近，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又把侧脸贴了上去。
许寂手上的动作没停，侧头道：“醒了，饿不饿？”
“嗯，你在做什么。”姜朵踮起脚视线却仍被遮掩，只好从一旁探出脑袋。
“意面。”
姜朵又把脑袋伸了回去，用额头抵着他的后背，也不松手，就跟着他的脚挪步，“你会做饭吗？”
许寂无奈道：“说明书还是看得懂的。”
“没关系，不管你做成什么样我都捧场。”姜朵说着收紧了手臂，静默半响，小声嘟囔：“刚才起来没看见你，还以为我又在做梦。”
许寂顿了下，覆上了腰间的那双手，“我那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姜朵踮脚在他下巴亲了下，“好。”
然而一个星期后，她决定收回之前的话。
“你都不用出门上班的吗？”
姜朵推了下靠过来的人，不仅没推动，还被拉着坐进了怀里。
许寂双臂勾起，把她圈在怀里，下巴在脖颈处轻蹭，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我是老板，没关系。”
姜朵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举起的食指戳了下他鼻梁上的痣，“许总，你再不去上班，你的员工就要心理就要不平衡了，小心他们集体辞职不干。”
“也好，那我就天天在家陪你。”许寂捏住她的食指，顺着鼻梁往下，在人中处停下，薄唇微张，轻咬了下。
姜朵抽回手，就地转了个身，跨坐在他的腿上，小脸严肃道：“不可以，反正我明天是要出门的，你要是不去上班，就自己在家呆着吧。”
她回来得突然，这个世界关于她的痕迹是恢复了，但仍有一块空白，108帮她解决了这部分的漏洞，所有人只知她这段时间是去国外养病了，最近才调整好回来。因此，学校那有关毕业部分的事情还需她去处理。
“明天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还不知道呢，但我今晚肯定是要早点睡的，你不许再乱来。”姜朵虚空点了点眼前的人，警告道。
“嗯，现在就去洗澡。”许寂搂住她的腰，径直从沙发上站起来。
姜朵下意识勾住他的腰，见他真往浴室走，连忙拍打他的肩膀，“我自己洗，你快放我下来。”
“既然你邀请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吧。”
“谁邀请——”
温热的水从头顶浇下，顿时淋透了薄款的衣服，姜朵拂开贴着脸颊的头发，“许寂！”
“嗯，在呢。”
——
幸福的日子总是走得快些，恍惚间竟又迎来了冬天。
临城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也更晚些，赶在了一月的尾巴。
姜朵披上沙发上的毛毯，小跑着又窝在了许寂的怀里。
落地窗外是一片霓虹夜景，漫天飘扬的白似在黑夜作画，无形间给这座城添了层绝美的滤镜。
姜朵想起了两人在街头看过的两场雪，也想到了那晚独自堆的雪人。
“许寂。”
“嗯。”
姜朵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安心闭上了眼，“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回来。”
终于，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听着身旁渐渐平稳的呼吸，许寂理了下她身前的毛毯，许久，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
“谢谢你坚定地选择了我。”
窗外的雪似乎又大了些，月光斜照进房间，窗前是依偎的两人。
思念跨山河，爱可抵万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