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泡面从碗里慢慢蒸腾出来，大口咽下咸咸的汤汁，被冷冷的雨水浇灌过的身体才慢慢感觉活过来。

芩疏月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正儿八经的碳水了，难挨的饥肠终于在此刻得到饱食的消解。

默默抬眼，郑号锡就坐在身边。

他摘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漂亮的的侧脸，很高很精致的鼻子带动起他整张脸的五官，连接着他温柔的眉眼和唇齿。

郑号锡似有所感，转头。

芩疏月避之不及，刚好和他的眼睛对上。

慌乱地收回视线，芩疏月选择性地忽视身边的目光，将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好似泡面碗里有金子一般吃得认真。

身边传来被压抑的轻笑，芩疏月耳尖飞快染上红色，缓慢地热意逐渐从耳垂爬上。

吃面食总是需要低着头，长长溜溜的面条才能畅通地被筷子送进口中。芩疏月再一次把垂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埋头时，余光看见身边的人突然站起来。

不解地抬头，芩疏月看见郑号锡径直往收银台的方向走。

要去买什么东西吗？

芩疏月默默看着郑号锡的背影，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跟上去，最后还是因为这样过于奇怪而放弃。

玻璃窗上画着笨拙的圣诞树，因为是去年圣诞节的装饰，所以现在已经褪色得厉害。芩疏月出神地盯着那棵红红绿绿的卡通树，思绪又回到刚才强行抛在脑后的事情上。

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流里流气的笑容，讨人厌的明黄色校服……

胃里挤压起来，翻涌着厌恶，把刚吃下去的食物搅得天翻地覆。

芩疏月有点想吐。

第三人称的视角不断在脑海里重新播放着刚才的一幕，在这个角度下，芩疏月将自己的懦弱淋漓尽致地收入眼中。

为什么那么没骨气？为什么受到欺负也不敢说话？

头发像一捆海草，吸饱了水后又重又不舒服地吊在脑后，扯着芩疏月本就混乱的思绪不断下坠。

为什么她总是如此？

不敢开口说自己想说的话，一旦碰到别人的恶意，就迅速地缩回自己的壳里。

芩疏月又想起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那只拥有着漂亮的血管的小臂，精准有力地拉住对面粘稠的黑色。

郑号锡的声音很平稳，但在那样的情境下，反而强势又冷静。

郑英淑说得对，她表哥是一个超级善良又心软的人。

“怎么了？”

郑号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盯圣诞树盯了许久的人才惊醒，转头，芩疏月看见郑号锡已经坐回自己身边。

刚刚脑子里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芩疏月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垂落的发丝：“没事……你刚刚去买什么了吗？”

她本意只是想转移话题，没想到郑号锡会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芩疏月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看去。

一条泛着偏光的深绿色发带，裹在透明袋里，躺在他宽大的掌心。

窗外雨声渐小，淅淅沥沥地吟着。绿色是一条温柔的幔帐，扎在轻风飘扬的雨里。

芩疏月惊讶地抬头。

郑号锡冲她舒展开一个笑。

他摘下了帽子，却因为刚才要去买发带而戴上了口罩。芩疏月看见他漂亮疏朗的眉眼，在身后遮天的雨幕里，落下一场盛大恢弘的心跳。

郑号锡自然地拆开包装，那条绿色的发带轻巧地从里面被拿出，递到芩疏月面前。

“我看你一直在弄头发。”

他的解释也温柔，和外面低低絮语的雨声一起，被风轻轻送进芩疏月耳里。

发丝被那束风吹到耳旁，在皮肤上轻轻碰撞出细微的痒。

芩疏月有些无措地伸手，到一半却又开始犯难。

“谢谢，”她首先道谢，然后解释，“可我不会用发带……”她一直以来都用的发绳，便宜、结实、方便。

伸出的手在半空尴尬地停顿住，在芩疏月想要把手收回来时，手上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

郑号锡把她的手按下，拿着那条柔软的发带起身：“转过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