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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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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枫秀追上阿月,老杜随后找了俩打手同僚交代看好场子,立刻带着二撂子一起跟上。

追上了,却无话可说,四个人一路没人吭声。

二撂子被这种磨人的氛围压的难受,他非常想说话,但开口前被老杜捏住了嘴。

阿月走到街上,买了两个包子,买完径直回了老宅。

仨人就跟着他走回老宅。

二撂子许久没来,一进去,看见粉粉窝在萍姨窗前一动不动,于是抱起粉粉挼了两把,抬头看见萍姨窗户关了。

透过窗棂纸,可以看到她半个身影摇晃在灯火影子里,似乎在跳舞。

“萍姨,我来找你玩啦!”二撂子敲了敲窗户,粉粉在他怀里拱了半天,跳下来跑走。

萍姨没回应他,他便追着粉粉玩去了。

阿月的包子是带给萍姨的,见他要往窗前走,楼枫秀跟上前,代他殷勤敲了敲窗。

仍然没响应。

前两天风寒的刮过去能割疼脸,那时疯女人都没关窗,这会人还没睡,却怎么关这么结实?

窗棂内的灯火倒映的身影,晃动的让人不安。

他干脆伸手,一把推开窗棂,抬头间,恍然看见,白花花的影子,赤赤裸裸吊在梁上。

原来摇晃的不是她,而是灯油上的星火。

一眼而已,那死状便明明白白映入眼中。

楼枫秀猛然合上窗子,老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见他转身狂呕起来。

“怎么回事?你吃什么了这是?”老杜问完,不等楼枫秀答话,只见阿月不急去安抚楼枫秀,反而搬起一块砖石,转身去了房中,用力砸断萍姨房门上的锁。

老杜心知不好,连忙跟进房中,此刻阿月站在房内,满屋入目一片狼藉。

铜镜砸在地上,满地绞断的头发丝中缠着珠翠,鲜艳的衣裳被一条条绞烂,一抬眼,悬挂的女人浑身赤裸,唯独手指扭曲的握着把剪刀。

他当时眼一花,差点没被吓晕,二撂子闻声凑热闹,拔腿就往屋里闯“怎么啦,萍姨怎么啦?”

老杜回头,匆匆捂住二撂子眼“别看。”

唯独阿月尚且维持冷静,他甚至默默的注视片刻。

须臾后,他扶起倒地的板凳,踩上来,将她的尸体抱了下,放回榻上,取来被褥盖住。

老杜缓过劲,小心翼翼回头张望,准备帮衬一把的时候,阿月已经沉默做完了这一切。

他怔愣片刻,当时便想起楼枫秀问出那古怪又合理的问题。

此时反思,深刻觉得自己说的过于保守了。

不光是不一样。

这个少年冷静到可怕的地步,那根本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反应。

楼枫秀靠在窗外,吐的无法直起身来,浑身剧烈发抖。

昨天萍姨还对他笑。

他惦记自己那点狭隘心,没空理。

明明亲眼看着她发疯砍人,明明知道她痛苦煎熬,为什么视若无睹?

她不该死,该死的不该是她!

他和那群人混为一谈,他就是那类人的帮凶,那就是阿月看他的眼神啊!

他眼眶赤红,十指刺破掌心,仍然不能遏制浑身颤抖,直到一双温软的掌心,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别怕。”他说“她解脱了。”

楼枫秀顷刻间感到安定,他想去握住那只手,可阿月却在此刻放开。

“走吧。”

“去哪?”

“买棺。”

几个人连夜上街买棺材,最终,楼枫秀挑了顶刷了红漆的棺椁。

棺材铺老板要价不菲,老杜讨价还价半天没搞下来。

“秀儿,咱就是说,虽然萍姨跟咱也算亲近,但你能不能为你兄弟想想,重新挑个稍稍便宜点的行不行?”

“不行。”黑压压的棺材便宜,可是萍姨最喜欢花红柳绿的珠翠,缝衣裳都爱用红线,肯定不喜欢这么粗糙的颜色。

楼枫秀反问他道“前几天刚发的银钱,怎么就没了?”

“借人了。”老杜支支吾吾半天,掏出怀里全部散碎银子“真就剩这么些了。”

好在差额空的不多,剩下的由也能勉强添足。

由于这是他们近期买的第二顶棺材,老板虽然不答应搞价,但送了诸多纸钱。

被褥权当寿衣,裹着萍姨放入棺椁。

棺木运到城外野地,深夜寂静沉默,唯独二撂子哭着焚烧纸钱。

就这样,他们埋葬了这位朝夕相处将近一年的疯女人。

不知道她到底是死于发疯,还是清醒。

值得庆幸的是,她解脱了。

埋葬萍姨后,老杜背着哭到疲惫,当坟睡过去的二撂子。

而后走到楼枫秀跟前,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末了放弃,转头对阿月道“秀儿还小,只比你大三四岁罢了,有什么矛盾,你多担待点,别跟他计较。”

话不等说话,扫堂腿就抡了过来。

老杜矫健躲开,背着二撂子就跑了。

二人仍然没有开口说话。

回了宅子,阿月拿了扫帚,开始打扫萍姨的屋子。

楼枫秀以为他生气到要立刻搬到萍姨屋里,隔着窗,试探道“要不,过了冬再腾屋,棉被,不够。”

阿月顿了顿,轻声答了句好。

“很晚了,你放下,明天,明天我打扫。”

他摇摇头,沉默着将房间收拾干净,凌乱的一切物归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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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云压了好几日,攒到年底,下了场大雪。

腊月三十这天,荣爷从大清早开始,不断接客送行,忙前忙后不见踪影。

定崖县大多士绅,每年都会在地下钱庄寄存大笔真金白银,到年底分图红利。

虽然昌叔接管定崖县所有地下钱庄,但这些与士绅打交道的事,一向由堂主亲自负责。

存续大量现银的财主都是亲爹,为了来年鼎力合作,每个都不能掉以轻心。

何况其中有一些,背靠朝廷顶上有人,更得小心关照。

荣爷主要负责年底与各府管事的结算结利,早一旬就开始日夜不休核算分利,天天忙到不可开交。

以至于忽略了急速下滑的赌档生意。

楼枫秀最近睡眠奇差,心情不好,他一脸阴沉,站在门口吓唬来客。

今日除夕,往年李大娘都不出摊的,但是阿月照例一大早就出了门。

他知道阿月肯定还在生气,根本不想看见自己。

可是,他出门能去哪呢?太费解了。

正当他焦头烂额沉思之际,听到一个十分讨厌的声音道“楼小兄弟,竟然是你?”

抬眼,看见诈骗犯张幸。

张幸打完招呼,定睛一看,见楼枫秀眼下一派乌青,头发乱杂,精神不济,当即认定必与那白日女鬼有关!

于是好意问道“月小先生可还康健?”

楼枫秀不想搭理他,左右阿月现在也不再欠张府银子了。

“张管家,您来了!我正想着,稍后登门拜访府上老爷呢!”

“府上就不必去了,我家夫人说过,不喜欢各位登门打扰。何况您这样忙,怕也不太好等。”张幸笑道。

“哪里话,您既然来了,不如进来一叙!”

这一谈半日,日头擦黑,荣爷便将最那位苛刻管家送走,这方尽欢场便闭门清客。

场内打手无一遗漏,殷勤盼望着发年货封红。

荣爷开始给所有打手分发了猪肉羊蹄,外加每人八钱封红。

宣布过了年,初三开档还会再发一回月钱,算是荷包丰满好兆头。

整日嘈杂哭骂声沸腾的赌坊,只今日每个人喜气洋洋。

临散场时,好气氛却被打破,上百号穿着青龙帮的衣裳的地痞无赖,不由人拒,硬是闯进尽欢场,非要开玩赌局。

荣爷推脱,称过节闭客,对方却不依不饶,庄家下庄,他们却要自己来赌。

年底雪大,货船不好出海,青龙帮营生受限,甭说给手底下的发封红,就是猪肉也不过只给二斤。

眼下行法,分明纯粹是来找不痛快的。

对方一呼百应上百人,赌坊里满打满算只一半。

荣爷见人多势众,悄悄吩咐手下去堂里请人,结果被青龙帮的人堵了门口,没能出的了门。

楼枫秀近来心情没好过,足足憋屈了十来天,不等对方点起火捻子,二话不说先出手。

他气势十足,一举燃起同僚怒火,顿时场中猪肉羊蹄乱飞,哀嚎痛呼声连声成片。

老杜不敢跟人硬来,悄悄躲在后头,偶尔给楼枫秀递两张桌椅。

半个时辰后,横行霸道闯进来的青龙帮诸人,是挤门破窗抢着逃走的。

打完泄了力,楼枫秀也没觉得高兴起来。

离场后,老杜要去找二撂子。

大年夜,东西楼肯定忙的热火朝天,说不准得忙到后半夜。

那轴货天天等着给人清泔水,要是没人拉,一定陪着苦耗,他得过去把人拽回来。

楼枫秀原想一道去,老杜没让“你还是先回去洗个澡,人家吃个年夜饭,瞧见你一身血不倒胃口?”

他看了看袖口胸前血点子,也觉得晦气。

“我把撂子揪回来,买点好酒好菜再到老宅找你。”

“行。”

俩人分开后,楼枫秀就在赌坊外不远处,看见了顾青民。

知县大人这回长了点脑子,不过长的不多。

虽然带了衙役,但只有两个。

且个个尖嘴猴腮,畏首畏尾,气质窝囊,甭说白虎青龙,哪怕什么凤尾野鸡帮,估计都不肯要这号人物。

顾青民见着他,握紧绢子,快走两步上前“小友,新年好啊!小可方才听人举报,这附近有人聚众斗殴,你看见了吗?”

“......”楼枫秀擦掉脸上溅的血,没好气道“殴都殴完了,你怎么不等过完年再来?”

顾青民贡献出他的绢子给他擦血,懊恼感叹道“啊,实在对不住,小可家住的偏远,还在做着年夜饭呢,这才来晚了!”

“你住的偏,那又是听谁说的?”

顾青民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小可找了几个眼线。”

楼枫秀看向那俩抠头皮挖鼻屎的货,瞥了顾青民一眼“埋眼线?在这?我告诉你,这地就纯是赌钱,打人都不敢往死了打,什么把柄你也挖不出来。”

说罢,楼枫秀朝顾青民走近一些“不过,我听说北街茶馆底下有个赌坊,所有失踪人口都能在那里找到痕迹,你想查,就去那里吧。”

顾青民唉了一声,他虽感激,可地下赌坊戒备严密,非等闲不能进,他一没钱二没势,又有什么办法?

楼枫秀说完就走,他赶上几步,追到身旁,低声恳切道“小友何不如给小可当个暗线,等你我携手,清理完这满城地痞流氓,好还定崖县一个干净的青天!”

“不干。”楼枫秀毫不犹豫拒绝。

他心想,你他妈清理地痞流氓,第一个要清的岂不就是我?

“为民为国为大义,还请小友务必再考虑考虑!”

“滚。”

顾青民不忍放弃,继续追了几步,楼小友跑的快,实在赶不上,只好哀叹一声。

他来上任定崖知县,纯属是赶鸭子上架。

顾青民寒窗苦读十来年,踩中名额末尾中了进士,苦等三两年,等不到官家任职音信,家里倾家荡产给他托关系找门路,才勉强争了个官位。

他走马上任到这定崖郡县来,当了个小小七品县令。

本满怀报国志,但谁知小小郡县尔虞我诈,帮派之争水深火热,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还没烧起来,先挨了顿莫名其妙的打。

一路走来,处处受地痞无赖欺压,后来才知道,京师的巡抚,往年都得从这里绕路过。

奏折递出去宛如打了水漂,毫无音讯,得不到任何援助。

年轻知县抬不起头,满地鱼龙混杂无从下手。

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顾青民,只敢藏在衙门里偷哭。

他不指望升迁,甚至还想罢官回家当个教书先生。

可惜连辞呈都递不出去,白虎堂非常喜欢这位没后台,不吃贿,屁事不通还自诩清白的单纯县令,于是将他稳稳焊在官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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