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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俯高台阅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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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挤我!”

“让我看看……”

百姓们推推攘攘的,争相堵在公堂外围,连二楼镂空的栏杆处也围满了人,客栈人流从来没有到这种程度,比方才审黄思裕一案更甚,还没开始审黄观就已经人满为患。定然是人传人,听到了什么消息,皆来观摩这场盛景。掌柜的嘴角笑开了花,见机表示进入客栈需要收点费用。

只是还没开始实施便被管理秩序的军官喝止:“掌柜的,你这是当着镇主的面公然收受赃款,是要蹲大狱的。”

军官正直凛然的神情吓退了掌柜,连忙表示:“不敢不敢……”便赶紧溜到一旁,也跟着看热闹了。

一阵插曲,众人纷纷屏息凝神地聚焦在公堂上,期待林镇主将黄观绳之以法,光是想想就大快人心!

司马、王俩师兄弟已经到慕沉身边,听他接下来的安排,他低语说:“先找到君谿,其余的——”

“算了,”他顿了顿,面色认真道,“不用去找他了。”

“够了!林宸珠!”黄观恼羞成怒地瞪着坐在主座上气定神闲的人,怒吼道,“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来人,带上来!”林宸珠未答,抬手一挥,底下的军官便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带进来,样子有些狼狈。

慕沉定睛一看,正是那个把他们带到小道里的军队首领。

黄观低头看看身旁押在地上的人,脸上的错愕都快掩藏不住。

“噗嗤”一下笑出来,林宸珠冷眼相看,饶有兴味地问:“见到老熟人了,怎么不寒暄两句?”按理说公众场合不应该说这种带有私人情感的话语,可她到底是没忍住。

“李择秉,身为巡查官,不在岗就职,私自调集守卫,意图谋害贵客,人证物证俱在,已经被本镇主核实抓获。”林宸珠又恢复正色,声音洪亮让在场的每一位都听得一清二楚。“黄观,你二人相互勾结,暗通款曲,可认罪?”

“不认。”

“认罪。”李择秉低着头哑声说。

“你说什么?!”黄观惊愕地看着身旁的人,难以置信后退了半步。

“那就无话可说了。”林宸珠作势抬手,将人带下去。

“慢着——”黄观神色复杂问道,“李择秉,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李择秉才抬起头与之对视,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沉默了几秒钟,黄观眯了眯眼,沉声道:“事到如今,我不认也无济于事。”态度与方才大相径庭。

“带下去,押入牢房。”

此事算正式告一段落。刚才还不敢大气出声,目睹了全程的群众此刻终于惊呼声连连,真是精彩万分啊!可惜就是李择秉认罪太快,有些人还没跑来就已经结束了。

群客俱散,独留林宸珠与慕沉师侄三人。

“让几位仙长见笑了。”林宸珠叹了口气,“事发突然,未能及时提醒诸位,见谅。”

“倒是无妨。”慕沉笑眯眯看着她,“林镇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用不了几天,这件事一定会人尽皆知,届时,有了这个先例,之后要再做什么,林宸珠就容易多了。

林宸珠愣了一下,便笑出了声,“慕仙师是在怪我利用了您吗?”

“谈不上利用。”慕沉摇了摇头,“林镇主接下来可有安排?”

“中……中邪了!”

此时几人还在客栈内交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慕沉大感不妙,他们朝门口跑去,一群围观的人全都抬着头看向某一处,私下议论纷纷。

慕沉随着他们的视线,看到了一座特殊的建筑。

一座高台,比客栈的三层楼还高出一截,就在客栈的斜对面,隔了一条街。上面只有几个零散稀落的围栏,破烂不堪,似乎很少有人踏足。可现在上面站着一个人,就在高台边缘摇摇欲坠,若是从那里跌落,摔不死也会半残。

这个人正是今早还在公堂内作为目击者的胡阿华。就在他们出门的刹那,并不等任何人做出反应,胡阿华已经从高台上跌落。

几人赶忙上前,林宸珠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众人见到镇主,纷纷恭敬退避,其中一人描述道:“刚刚看他还好好的,突然就走到高台上这么摔下来,谁都拉不住,已经跳两次了!”

“这是魏霜林的报复!”

不知有谁大喊了一句,激起了围观群众的恐慌。

“遗志!遗志是真的!”有人联想到什么,提醒道。

“安静!遗志一事本镇主会调查清楚,给诸位一个交代。莫做多余的担忧。”林宸珠严肃认真地向众人答复。

百姓一听林镇主已经出面表率了,便停止住了言语。

说话间,胡阿华有些艰难地爬起来,任谁看了都知道伤得不轻,一瘸一拐地一步步又走向高台。

慕沉在楼梯拐角处拉住他,确实如其所言,十分执拗地仍要走上去。才发现胡阿华双目无神,瞳孔都没聚焦,倒真像是他们说的中邪。这个“邪”的最终结果,就是胡阿华从高台上摔死。一次不成,就多几次……只要他还能走,还能爬……

人群已经被林宸珠疏散,司马锋适时吹奏起了清心曲企图唤起胡阿华的清醒。好在确实起到效果,胡阿华停住脚步,在恰当的时机晕了过去。

林宸珠安排人手将人抬下去照看。

“这座高台似有蹊跷,林镇主可否告知……”慕沉边走边说,忽然余光瞥见,高台上还有一人,他瞳孔骤缩,呼吸一滞,下意识朝高台下方跑去——

君谿不知何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高台之上,仰面朝天直直跌落。

慕沉来不及想这么多,好在他反应过快,下一秒跌落的人已然稳稳落在他怀里。只是冲击力太大,慕沉半跪在地面才得以缓冲,护住对方的头部已然是万幸。

“师叔——”

“师叔!”

“君谿?!”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着急上前,将二人包围住,担忧的眼神溢于言表。

君谿并没有失去意识,他眼神涣散,但并没有到胡阿华的地步,慕沉等他缓过神来。

半晌,他皱着眉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君谿双目回神,一看到慕沉的脸,闪过一丝惊喜,而后赶忙摇头,与他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十分歉意着说:“连累先生了。”

“没事。”见他看起来不无大碍,慕沉稍稍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听说了林镇主审公堂一事与我相关,想着先生在此处便赶过来,结果看到刚刚被抬下去的那名小厮有问题,引起周围的骚动,便上去探查一番,没想到刚靠近围栏就不受控制……”君谿揉了会额角,对众人解释。

慕沉稍加考虑之后,便也打算上去看看。

还没走几步,君谿知晓了他的意图,拉住他担忧地阻止:“先生,别……”

“别担心。”慕沉拍了拍对方的手,执意地走上台阶,同时提醒身后的人,“你们就别上来了。若同时中招,便不好应对了。”

司马锋点点头,拉住往前走的王政乐和君谿,同时对林宸珠说:“镇主,还请下令将此处暂封,以免有更多无辜者受牵连。”

“嗯,正有此意。”林宸珠看了眼身后的亲信,对方立马反应下去办事。随即林宸珠严肃道:“若是真有邪祟作祟,烦请诸位帮忙,本镇主定当重谢。”

“镇主客气了。这是我等分内之事。”司马锋稳重道。

慕沉越往上走一级台阶,越觉得不对劲。这分明就像是在牵引着他一步一步到高台之上,尽管他现在控制得住不被干扰。

一直到……一直到……高台的正中央,像是巨大的舞台,而他就是舞台中的主角,所有人的目光仿佛都会聚集在他的身上,然后对他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他要怎么做,才能离开,才能回到视线的阴暗处?怎么做,才能逃避所有人的议论?只要离开舞台,只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踏出栏杆,只需半步就——

区区雕虫小技。

下一刻他已经恢复了清明,朝高台之下时刻关注他的人微微一笑。大伙神经兮兮地望着他,蓄势待发,发现他没如君谿一样被干扰后便放下了心。

这空旷的平面上处处布满灰尘,想来是荒废了有段时间。观察四周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值得注意的是破烂的栏杆很低,还不足膝盖处,难怪容易摔下去。

总觉得漏掉了什么,他自然而然地看向了对面的客栈。那间厢房窗户还开着,若是什么都还没处理,甚至能看见里面躺着黄思裕。此刻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止这一间,里面的布局甚至都能一览无余。

稍加转念一想,既然这里能看见厢房,那么反过来,厢房内的人岂不也是将这高台之上可能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这两者之间,多么微妙的关系啊。

不觉得一切是那么的凑巧吗?

栏杆上有一抹深褐色的痕迹,只有指甲盖大小,像是木材被虫蛀坏,也可能是方才胡阿华留下的血迹,此刻干涸了,他没怎么留意。没再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后,慕沉跨过栏杆,从容地一跃而下。

这一举动让下面的人有些猝不及防。许是君谿遭了这么一回后,忘记了他是有功夫在身,他们竟是条件反射地想接住慕沉!不过他才不想,轻功一蹬,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稳稳落地。众人深吸一口气,短时间内他们实在经不起第二次吓了。想来自己也亲身体会过,君谿倒是十分淡定,不急不慢地与大家一起靠近他。

“先生没事吧?”君谿关切地问。

他张开手让其打量,笑了笑说:“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师叔可有发现?”司马锋问。

“我猜想不错,这高台确有蹊跷。这上面被人设下阵法,从楼梯开始便步步引导人到栏杆处直至跌落。普通百姓很容易中招。”说着,慕沉便看向君谿,不合时宜地打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依我对你的了解,你应当不会着了它的道才对。”

大伙的目光齐齐移向君谿。在场的诸位哪个能没点修为?

君谿被盯得发毛,面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他干瘪地解释道:“我有些着急,就……”

“确实,心神不宁之人也容易被它影响。”慕沉笑眯眯地点头,立马给了一个台阶,随后又收起表情问,“林镇主,我方才还没说完的是,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用的?又经历过什么,变得如此荒废?”

话音刚落,林宸珠的表情似乎不太好看。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过来问他:“慕仙师为何如此问?莫不是有什么关系?”

“我总要先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林镇主,不瞒你说,我先前还没什么头绪,上去一趟便有了几分猜想。随我来。”

慕沉带他们回到客栈,在掌柜的答应下上了三楼。黄思裕遇害的那间厢房可谓是一尘不染,按理来说案件还没结束,真凶还没找到,不应该处理掉现场。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他走到窗前,示意众人看向外面。

有了这一出,大家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对面的高台上。

“真像一个戏台!”王政乐没什么心眼,心直口快道。

林宸珠脸色不太好看。望着远处的高台,她不知是想起来什么,她不愿提起的事。

“这确实是一座戏台。”林宸珠总算开口承认,“至于为什么会建造得如此高,是因为下令建造之人自诩不凡。”

他们说,普通平民怎么能与我们这些权贵平起平坐?也没有资格看戏。于是将戏台建高一点,再高一点……高到这些平民看不见为止。

可没有观众席,他们也看不见呀。

你说好巧不巧,戏台刚好就比客栈三楼高出一小节。他们将客栈三楼往上的楼层全部据为己用,除他们这些权贵和客栈的佣人外,禁止任何人上楼。而上面的每一间厢房,都是观戏的绝佳雅间。

没有人敢反对,没有人敢提出怨言,这座专属于权贵的标志,就这么诞生了。

他们每天都在看,看了好多场戏,百姓们听见声音了,只能抬头仰望戏台,却看不到任何戏景。然后俯视着地面上的平民,讥讽地看戏。

多么自视甚高的他们!

林宸珠目光注视着高台的某一处,就像是在回忆什么,亦或是想象权贵们昔日是如何阅览全局的。

客栈很高,几乎可以看见北边整个商区。他们眺望戏台的同时,是不是也可以俯瞰人间百态的戏?就好像他们已经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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