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岛的第一天晚上,朗星就发烧了。
乔温言陪着到了凌晨三点,最后实在撑不住上下打架的眼皮,回房间倒头就睡。他可以蹦迪到三点甚至几乎天亮,但大眼瞪小眼看孩子……三点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黎乐守在一边照顾着,每隔半个小时就拿浸过酒精的毛巾给朗星擦身体。小家伙烧的脸颊通红,浑身滚烫,就连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头。
黎乐用食指试图给他捋平眉头,朗星已经两岁了,alpha的特征也在慢慢显现,而最明显的莫过于他与那人极为相像的眉眼。
尤其是皱眉的时候,连抬起的角度和褶纹都是一模一样。
黎乐看的心惊,却又无可奈何。
他已经尽力让自己忘记路之恒,可每当与朗星对视时,他又总能回想起过往与他的每一次目光交融。他的声音,他的模样,就连他已经消失的信息素都仿佛混在面前,像幽灵一样紧紧缠着他。
黎乐摇着脑袋,试图将这些东西全部清理出去。他已经离婚了,路之恒不会再是他的噩梦了,他答应了岳凡在岛上好好玩,他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的阴霾里。
把被朗星一脚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黎乐往他的衣服上喷了信息素香水,小孩子生病会比平时更需要alpha的信息素,这就让本来就不多的存量又减去了一大半。
这私人岛屿不好找,就算是让人送来恐怕也得迷路好久。他们的信息素香水都是有限的,万一丢了一瓶那真是极大的损失了。
黎乐只能寄希望于这病不要太久,等回了家就会有新的补充了。
这场因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导致的高烧直到临近六点多才退下,黎乐侧着身在朗星身旁一夜没合眼,胳膊都枕麻了。缓了一会儿,黎乐拿出体温计,确定退烧了后这才完全松了一口气。
乔温言已经睡醒一觉了,一出卧室就看见黎乐顶着黑眼圈从卫生间出来。他惊讶问道:“你不会一直看着朗星到现在吧?!”
黎乐放下毛巾,往脸上随便涂一点酒店准备的保湿霜:“嗯。”
乔温言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又有些佩服的感叹道:“父爱如山啊,朗星有你真是他最大的福气。”
黎乐只是笑了笑:“有他才是我最幸福的事,你起这么早是要出门吗?”
乔温言道:“昨天和岳凡他们约好了去玩水,听说这边的早餐不错,你要去吃吗?”
黎乐婉拒了:“我补会儿觉,你们去吧。”
“那行,你就在房间好好休息吧,要是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立刻飞回来帮你。”
黎乐点点头,倒了杯水就回去睡觉了。他太困了,连乔温言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再一睁眼时已经过了中午。
朗星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玩玩具,痊愈了后他的精神也恢复了过来,酒店特别提供了很多玩具,他摆弄着变形金刚变换各种形态,又高高举过头顶在空中飞来飞去。
黎乐撑着头看了他快十分钟,如果不是玩具落在他腿上下意识动了动,他还会继续看下去。
朗星见他醒来丢了玩具就扑到他怀里,一口一个“爸爸”叫的黎乐心里软软的甜丝丝的。
“宝贝还难受吗?”黎乐摸着他的额头,已经恢复了正常温度。
“不蓝瘦。”朗星的眼睛亮亮的仿佛真的装下了满天的星星:“干爹来了,给星星带了好~多小蛋糕!”
黎乐看向对面的桌上,餐盘里还放着一块吃了一半就撇下的蛋糕,小家伙越长大越嗜甜,这个不好的习惯必须得尽早纠正过来。
“爸爸是不是给你说过,不能经常吃甜的,会有虫子咬你的牙齿的。”他检查着朗星的牙齿,一口乳牙都是小小的,像小米粒一样。
朗星狡辩着:“星星很乖,今天只吃了一个,干爹说爸爸没吃饭饭,星星就都留给爸爸。”
“那还有半个是怎么回事?”
“那是……”朗星抓着头发绞尽脑汁,最后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没忍住。”
小家伙嘟着嘴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眼睛不停偷瞄着黎乐,骨碌再一转就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主意。他爬到黎乐身上抱着他就开始蹭来蹭去,边撒娇边口中还念念着“爸爸不要怪星星”,惹的黎乐无可奈何。
“好了,爸爸什么时候说怪星星了?”在朗星亲着他的唇角时,黎乐轻拍着他的背示意他下来:“以后一天只能吃一个,再偷吃的话就要打屁屁了。”
朗星立刻弹开,仿佛真怕下一秒自己的屁股就会开花一样:“星星超级乖的!”
黎乐浅笑一声,将他拥进怀里:“好,星星是最乖最听话的小孩。等会儿我们去沙滩,去找干爹玩好不好?”
朗星用力点头:“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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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乐给朗星洗漱完,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昨晚的衣服全部手洗过晾在室外,他又去吃了几块蛋糕,勉强填饱肚子后他才带着朗星去沙滩。
这座岛屿还有别的游客,黎乐按照乔温言拍的照片很快找到了他们的遮阳伞。
乔温言在和一个外国面孔的男人聊天,你一言我一语笑的前仰后合,黎乐靠近时还看到那男人张开双臂,乔温言迫不及待地摸着他的八块巧克力腹肌。
听着身后脚步,乔温言回头看了一眼就赶紧喊着黎乐过来:“我摸过很多男的,但还是第一次摸到真搓衣板,乐乐你也来试试,手感超棒。”
黎乐走到另一边的沙滩躺椅上,放下朗星后才开口道:“不用了,岳凡他们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乔温言和男人又说了几句,男人很识趣的很快离开了。
“他们在浮潜,大概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乔温言盯着他穿的长衣长裤,紧致的布料裹着他纤细的腰肢与修长的腿,明明什么都没露,却意外有些禁忌的诱惑感。他喜欢看漂亮的人,忍不住多盯了一会儿。
黎乐低头看着自己的穿搭,很正常,于是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乔温言回过神来,往酒杯里倒了点气泡酒,但给黎乐递来一杯椰汁:“你休息的怎么样?”
黎乐接过来浅浅抿了一口,加了几块冰甜度也跟着淡了一些:“还行,不过错过了上午的时间,有些可惜。”
乔温言道:“其实也还好啦,你不出来玩他俩也懒得动,早餐吃完他俩就回去打游戏去了。哎你看到我放你屋里的蛋糕吗,那是岳凡让我带过去的,他不好意思进,嘿,从前怎么没见他脸上这么薄过?”
黎乐没说话。
乔温言突然凑近了些,八卦的问着:“听说你又拒绝岳凡了?”
果然瞒不过他。黎乐点点头:“你都知道了?”
“我也是听秦子邺说的,从我们房间出去,他把自己关进屋里快一个小时,出来时眼睛都红了。”
黎乐蓦地抬头,望着海里正在玩耍的模糊身影:“他哭了?”
“应该是吧。”乔温言耸耸肩:“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到底为什么拒绝他?你对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黎乐一顿,他对岳凡的感觉么?
“其实他这个人挺不错的,活泼开朗好像这世上压根没有什么烦心事困扰一样。”
岳凡的真诚与坦然都曾让他感动过,然而话锋一转,他又道:“不过有时候觉得他有些幼稚,可能这就是年龄相差太多的问题吧,我只能把他当成弟弟,却做不了爱人。”
乔温言了然:“懂了,其实这也很正常,你们相差七岁,跨了两个代沟呢,有时候说不到一块完全能理解。”
“但我只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我是支持你们俩在一起的,岳凡这个人属于乐天派,和他在一块永远不会缺少快乐,而且这几天我也问过他的家庭情况,他家虽然也是做生意,但家里没那么多琐事和乱七八糟的关系……”
黎乐继续喝着椰汁,格外平静。
乔温言自顾自继续道:“我看他对你真的挺上心的,谁说年下就不疼人了,我就觉得岳凡特好,他还说想和你走一辈子呢……”
黎乐打断他的话道:“一辈子这个承诺太长了,轻易说出口的人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的?”
乔温言一愣:“你是不是太理智了?他不是路之恒,他也不会像路之恒一样欺负你辜负你的。”
黎乐道:“可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相信爱情了,那代价太痛了,我怎敢再全心投入?”
从前他喜欢唐至,可唐至不要他了。后来他又爱上路之恒,然而这一身的伤都是拜他所赐。他已经没有把握再去赌第三次了,如今他有了朗星,他更不敢再只凭一腔冲动就押上自己的全部了。
一向能说会道的乔温言此刻也沉默了,他明白黎乐是什么意思:“所以你连一次机会都不给他?”
岳凡看上去没心没肺,实则性格很倔,就看他被黎乐屡次拒绝又每次追过来,在黎乐和路之恒感情还很要好的时候就大肆追求弄的连班里同学都知道了,哪怕现在黎乐告诉他没法生孩子也没法标记,他还是锲而不舍的追求,仿佛只要不达成目标就绝不可能放手。
乔温言认真想了想,如果换作是自己,他或许会做出和黎乐一样的选择。
黎乐道:“我明白他对我的心意,我也从不怀疑他喜欢我的真心,可是温言,心动是一回事,谈恋爱是一回事,可过日子又是另一回事,绝不可以混为一谈。就是因为我经历过,所以我才更加小心,不敢再像从前一样一点甜言蜜语就失去了方向,丧失了自我。”
“岳凡说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合不合适,可不一定每件事都是实践得到真知,有时候只看表面就能看出将来的走向。我被人拒绝过,被人抛弃过,我太知道那有多难受了,如果给了希望最后却又失望,不如从未得到,连开始都不要有。”
这很残忍,但他必须这么做。
如果沦陷太深,即便是分开也是走不出来的。他深有体悟,所以只能趁现在断绝岳凡的一切想法,他该追求更好的人,而不是像他这样残破的旧人。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乔温言望着他,读出了藏在他眼底的一片伤感。他问道:“黎乐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有路之恒?”
这一年多有不少人给黎乐介绍过对象,可黎乐一个都没去见,他只说要照顾朗星,可他的眼睛骗不了人,尤其是现在他提到“路之恒”时,他能清晰的看到本来平静的眸子泛起了细小的波澜。
“就算有也只是恨。”黎乐顿了顿:“我早就不爱他了。”
乔温言不信:“真的?”
朗星坐地上玩着沙子,弄的满手满脸都沾着沙粒,他往身上擦,下一秒头上就被轻轻敲了一下。他无辜地抬起头,对上黎乐警告的目光,他吐了吐舌头爬到干爹身上,抱住他的瞬间手已经抹干净了。
黎乐望着耍小聪明的朗星,这心眼多的不知道随了谁。
“我一直都渴望稳定的爱情,就像我爸妈和姐姐姐夫一样,可偏偏我遇到的两段感情都异常的坎坷。”
黎乐盯住自己掌心中的疤,三年过去了,早已经不痛了。
“路之恒说我变了,说我没从前那么爱他了,这是实话。我已经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表演什么深情的戏码了,自从熬过那阵最苦最难的日子,往后的每一天我都只想好好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