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太医将我们送至屋内,还“贴心”地为我们关上了门。
我瞪着江怀璧,他扫我一眼,也没做搭理,自顾自地将包袱放置在桌子上,倒了两杯茶水。
我看他一边喝茶一边将另一个杯子递给我,期期艾艾道:“今晚,今晚怎么住?”
“你睡床,我睡地上。”他倒是从容冷静,呷口茶,一派襟怀坦荡的模样,反倒衬得我有些小人之心。
可是,原也不能怨我,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虽说江湖中人不如闺阁小姐那般讲究,这名声却也是极为要紧之事,众口铄金,若被旁人知晓我同未定亲的男子同处一室,只怕那吐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虽说我相信江怀璧是个正人君子,但这男女同住,不方便之处甚多,更衣沐浴,哪一样不是需要避着对方的?更何况我方才打量那床帘屏风,用的是绸布纸糊,透光性极好,这不是。。。。。。不是。。。。。。
。。。。。。啊,真是越想越头大。。。。。。
江怀璧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床帘和屏风,只瞬间便明白了我的忧虑之处,他沉吟片刻,便从包袱中拿出一件他带来的换洗衣物来,一用力,那棉衫便裂作两半。
他将绸布换下来,装上棉衣布,再将剩下的衣服搭在屏风之上:“这样,你可安心了?”
“那个,你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会图谋不轨的意思,只是。。。。。。”我怕伤了江怀璧的自尊心,小心翼翼地试图对他解释。
“不必多言,我都明白。”江怀璧倒是没放在心上,看着我道,“身为女子行走世间,本就比男人有更多束缚,我们不能替你们承受世俗舆论之苦,只能于礼教之事多多留意,不让你们平白受辱才好。”
“你在屋内好好待着,我去打点水回来。”
说着,他便起身出去了。
“。。。。。。”我的心里,蓦然涌上一股暖意。
这五年历经凡尘,我深深明白作为女子的不易,不仅是生理上的弱势,更多的是来自其他人对女子的轻蔑。男人们大多认为女子娇柔可欺,都不说施之援手了,即便是占便宜揩油的都大有人在,如江怀璧这般真心体贴女子境遇的,当真是少之又少。
月上柳梢头。
夜半,我躺在床上,一时有些不适应,翻来覆去迷迷糊糊怎么也睡不好,忽地听到床帘另一侧传来江怀璧的声音:“睡不着?”
“嗯,我有些择床。”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你呢,怎么这时候了还没睡?”
“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他蜻蜓点水般一语带过,似乎不想多言,“你可需我为你配些安神药?”
哎?这倒是可以。
不过这大半夜的让人家为我起来,是不是不太近人情?、
于是我道:“不必了不必了,睡吧睡吧,兴许一会儿就睡着了。。。。。。”
谁知,他已然披衣起身,挑灯引烛,把药材拿来在灶台那边烧起了火。
温和的火力徐徐传过来,我和他搭起了话。
“江怀璧,我现在觉着,你这人还挺好的。”我手里攥着被子,笑着对他说。
他立刻发现了我话里的漏洞,声音中夹杂了一丝调侃之意:“现在觉着,那就是说,以前认为我不怎么样?”
“我说你这人,怎的这么不会接话呢,本是夸你,被你这样一番解读就变味了,”我嗔道,“得得得,我收回方才那句话行了吧,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呵。”他一笑,手中拉风箱的动作倒是没停下来。
我接着说:“以你的这张风流皮相,本该格外吸引小姑娘才对,只是我听你舅母所言,你似乎有意避开风月之事?”
“我很好奇,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我感受到他的手略略顿了一下,转瞬恢复如常,只听他带着些许危险之意的威胁道:“韩小姐,好奇心太强,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你就不怕知道得太多,有一天不知不觉的被我灭了口?”
“这你都告诉我了,哪里还能是不知不觉,”我也没绷住,一个笑出声来,“还有啊,想杀我,虽不是多难,但到底也不算容易,江大公子可得小心,莫要一个不甚被我反杀了才是。”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过了一会,他说道,声音沉稳自持,“我对女子有些精神洁癖,不是我喜欢的我不愿接近,故而至今中馈犹虚,不过是未遇到真正钟爱之人罢了。”
“哦,这样啊。”
在这样鸮鸣霜冻的夜,这屋内的气氛却是出奇的和谐美好。
“江怀璧,我们是来找解药的,那你可知,这最后一株佛不渡藏在何处?”我换了个话题,问了问正事。
他平淡地分析道:“既是草药,我觉得不外乎两个地方,一,太医院内,二,皇家藏宝库。”
“若是在太医院内,那一切都好说,可若是东西在藏宝库,事情可就有点难办了。毕竟,藏宝库有皇室禁卫军把守,寻常人便是靠近也不能的。”
好吧,那只能祈求苍天佑我,让佛不渡存留在太医院了。
说着说着,药熬好了。
我听见江怀璧的脚步声靠近,他轻轻将帘子掀开一道缝隙,然后一只手伸进来,将药碗递予我。
“谢谢。”我端过药,微微晾了片刻,然后一饮而尽。
这药入口并不苦涩,反而还有股红枣桂皮的甘美,我喝完了药,躺回床上,很快便陷入酣甜之乡。
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