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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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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谋闭着眼睛,全凭听力洞察一切。

他听到护士离开的脚步声,听到病房门被关上的“咔哒”声,可之后他的世界特别突兀地陷入到一片寂静中,半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董恩呢?

像是原地消失了一样!

很快,靳谋敏锐地捕捉到一缕轻飘飘的暖息极其缓慢地向他靠拢过来,悬在他脸庞上方不远不近的位置,若有似无地撩拨着他!

他恍然一瞬,难以避免地走进了那段美好的回忆中,兀自心头鹿撞:

十多岁的方晴不懂男女有别,她那时候随意进出靳谋的房间是从来不会敲门的。

就连张妈都忍不住提醒她:少爷是成年人,小姐你得注意着点,还是要给少爷留些私隐空间才好!

然而靳谋却乐见方晴这样,他不仅乐见,他还纵容,不仅纵容,且每次听见她的脚步声都要逗她一逗,比如藏起来让她急惶惶地满屋子里找,又比如明明醒着却要装睡,然后再张牙舞爪地吓她一吓。

诸如这些别人眼中极其无聊的小互动,却成了他们兄妹之间有趣的小游戏。

如此时间一长,方晴几乎一眼就能分辨出靳谋到底是装睡还是真睡,从此便改作她逗他了,每每发现他装睡,她总会放轻脚步,缓慢靠近,然后用呼吸的气息撩他痒痒,而他总是忍不住发笑!

就跟今天一样!

靳谋极其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这样一秒、两秒、三秒,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控制住,“呵”地一下笑出了声,“总骗不过你!”他脸色苍白,却是少有的满眼含笑的!

董恩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着靳谋,这次换她居高临下,“怎么样?好点了吗?”语气中不乏关心。

“全身麻痒疼,头还很晕!”靳谋说话的声音喑哑虚弱,显得可怜兮兮的,哪还有半分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气派。

“这次实在对不住了!”董恩走去饮水机那儿接来杯温水,“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她边说边按下病床侧边的按钮,选好角度,等床自动升起,才把水杯递给靳谋。

靳谋接过杯子,没想到手上力气不足,险些把水全洒在了床上。

董恩赶忙拿回杯子,瞟了眼他干薄的嘴唇,取过刘东东新买来的勺子,开始一口一口地喂水给他喝。

靳谋先是微微吃了一惊,一贯冷峻的脸上随即刻画出更浓的笑意来,他甚至是带着点傻气的笑看着董恩,乖乖喝水的同时,几经观察董恩的脸色,才敢小心翼翼地问:“你…还生我的气吗?”

董恩手上动作一滞,没去看他,只继续喂他喝水,“这次是我有错,不是应该你生我的气么。”

大约是她现下颇为亲近的举动,使靳谋自觉有了些许底气,只听他鼓足勇气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次的事!”

溃烂的伤口掩盖在纱布之下还能粉饰太平,如果非要揭开,所露出来的必定是腐烂疮脓的过去!

董恩于是就不喂了,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这才端端去看他,“那你说的是哪次的事?”

两人目光相接,靳谋所看见的,是她恢复疏离、冷漠的眼睛,就像方才两人之间的短暂亲近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他忽觉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住了胸口,一时喘不过气来,但仍挣扎着说:“晴晴,你走了八年!不是八天!也不是八个月!是整整八年!这惩罚对我来说还不够吗?!”

董恩秀眉一挑,漂亮的眼睛瞅着他,音色冰凉,“你受到惩罚,难道不是因为你应该受到惩罚吗?!”

“我知道…”一声追悔莫及的叹息之后,靳谋低头认错,“…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限制你的自由把你关在靳宅!我那样做,跟王有劲、王耀祖那父子俩没有区别!可是晴晴,我害怕!你那么信任欧阳泽!我害怕你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不要我这个哥哥了!”

“都到现在了,你还在避重就轻!”董恩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心知肚明,我从你身边离开不是因为相信了欧阳泽的话,而是因为你真的做了那些事!”

靳谋的眼底浮上一层悲凉,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极了,也委屈极了!

瞧他这副样子,董恩不由地冷笑道:“保释靳华耀出公安局、把他藏在靳宅那间小屋里的人是你,对吧?帮助韩磊二审逃过死刑的人是你,对吧?强行收购荣御集团,导致荣御集团被靳华礼拆卖得四分五裂,让我们方家几代人的心血付诸东流的人还是你,对吧?这一桩桩一件件,有半点冤枉了你吗?!”

靳谋艰难地喘息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使得他根本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又是一声冷笑,董恩继续道:“我爸爸说的没错!你到底是靳家的血脉,你跟靳华耀终归是父子,你们是一丘之貉!不对!在玩弄人心、精于算计这方面,你是青出于蓝的!”

“晴晴,你怎么不把话说全呢?”靳谋猛地抬起头来,他极力压下喉咙里不断沤上来的血腥气,“你怕是还认为,是我指使韩磊供出了靳华耀,之后又扮作好人骗取靳华耀的信任,拿到了他的股份,再以吃掉荣御集团这个莫大功劳为筹码,踢走靳华礼,成了华耀集团名副其实的董事长!”

董恩没否认。

靳谋忽地低沉一笑,“如果我说,做那些,我是有苦衷的,你相信吗?”

董恩满脸讥诮,并未回答靳谋的问题,而是说:“不如让我们先来掰扯掰扯另外一件事?”顿了顿,她继续道:“你知道我买的西装是你不能穿的聚酯纤维面料,但你还是穿了,是吗?”

不等靳谋回答,董恩勾唇浅笑,“你觉得我还是从前那个小小的小傻子,会一如既往地无条件地信任你、心疼你!只要你动动心思、勾勾手指,使出这么一招拙劣的苦肉计,我就会像从前一样,哈巴狗儿似的回到你身边当你听话的好妹妹,是么?”

“当然不是!”靳谋的脸色白得骇人,“晴晴,我只是想不到更好的能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的办法了!”整个人简直颓丧到了极限!

“所以就…”董恩用戏谑的目光凌迟着靳谋,美唇开合间尽显凉薄,“…骗么?!”

-

草长莺飞的春天一晃眼就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蝉鸣不歇的酷暑。

津海大学的本科宿舍楼没装空调,每个寝室里就只配备一台白色的老式电风扇。

桑桑热得大喊大叫,她气急败坏地走过去,咔咔两下把电风扇调到了最大档才算罢手。

那老胳膊老腿的风扇立刻发出了“呜呜呜”的嗡鸣,以此对这般高负荷的工作强度表示不满。

而董恩的手机很是个会凑热闹的,也不甘示弱地跟着喊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瞄了一眼,两个月来第N次拒接了靳谋的来电后,伸脚蹬上帆布鞋,准备出门去。

鞋带还没系好,又听见手机发出“叮叮”两声,电话之后一如既往地进来了一条信息:

晴晴,公司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

但今天我要从伦敦飞到墨尔本,去见一位老熟人。

之后,我会尽快回国,到学校找你,望你能见我一面!

董恩依旧不作回复,穿好鞋,干脆利落地把手机装进背包里,跟桑桑道了声“拜拜”,拉开寝室的门,却没想到跟刚回来的李向楠撞了个正着。

“要出去?”李向楠目光探究。

董恩点了点头,简单地“嗯”了下,就一阵风似的飞了。

那天讲座之后,李向楠似乎也听信了那些风向大转的风言风语,认为董恩是靳谋跟前的红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最近一直非常主动地在跟董恩缓和关系。

基于此,董恩甚至吃到了李向楠每周都会带来寝室的她妈妈亲手做的点心,虽然她并不稀罕,但搁以前她可只有看热闹的份儿!

依着董恩的性格,并不想搭理李向楠这厮。

可蒋驰又说,好歹是同班同学还是同寝室友,这种缘分也难能可贵,所以能好好相处的时候还是要好好相处。

董恩听了蒋驰的话,这才在李向楠主动找她说话的时候回应一二,但也总是淡淡的,万万做不出那些亲昵的举动来。

-

很快下到一楼大厅,董恩远远看见宿管阿姨的大白猫横卧在门口当中,正在惬意午睡。

这只猫向来霸道,是个作恶多端的家伙,尤其喜欢欺负大一新生。

董恩来津海大学报到的那天,就曾被它连人带行李的撞进了一滩泥坑里,那狼狈样子使她被李向楠她们嘲笑了好久。

董恩睨着那猫,睡得可真安稳,她于是在靠近它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脚步!

那猫被吓得炸了毛,立起脖子不满地朝她“喵”了一声,随即翻了个肚皮,又睡着了。

一点都不可爱,比软糯温柔的大福差远了!

大中午的,董恩之所以顶着烈日出门,是因为她跟蒋驰、吴逞约了一起吃饭,时间将近,她最后瞅了眼身后鼾声四起的白猫,加快脚步一路向着大学城里新建成的万达中心去了。

-

“小恩!这里!”

是一家很具市井气息的麻辣烫店,大厨的操作间、老板的办公室以及吃客们的桌椅板凳都是露天的,真乃返璞归真也。

“小恩!在这里!在这里!”

人山人海中,蒋驰站起来,热情地招呼董恩过去。

董恩赶忙招手回应,步履维艰地穿过摩肩接踵的人人人,终于在一个四方四正的小木凳子上坐下了,“人这么多啊!”

“新开业的!味道老好了!”蒋驰作为一个富二代,却是个“麻辣烫脑袋”,他对麻辣烫的热爱程度简直令人咋舌。

吴逞挨着蒋驰、坐在董恩对面,这会儿正给她安排一应餐具,“你蒋老师已经把菜都点好了,咱俩就等着吃就行了。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有多好吃,我都听他叨叨三四天了!”

“吴老师好!谢谢吴老师!”董恩接过吴逞递过来的杂七杂八,嬉皮笑脸地说:“吴老师您又在啊!最近这两个月,您这是粘在蒋老师身边了么?”

吴逞一扯嘴角,傲娇极了,“这次可是你们蒋老师求我来的。”

“是是是!”蒋驰送给吴逞一个大白眼,外加一肘击,对董恩说:“吴老师升任教务处副处长了,我请他吃顿麻辣烫,给他贺一贺!”

吴逞一下子就不干了,“你就请我吃顿麻辣烫庆祝啊?!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值钱?!”

董恩适时打圆场,端起杯子,说:“那真要恭喜吴老师了!学生以水代酒,恭喜恭喜啊,吴处长!”

一听“吴处长”仨字儿,吴逞就什么都忘了,“小姑娘真会说话!怪不得你蒋老师器重你,就是去支教也打算带上你!谢过!谢过啊!”

很快,一盆香喷喷的麻辣烫被服务员端上了桌,其盆之大都显得桌子小了许多!

董恩顺着吴逞的话往下问:“支教?什么支教?”

蒋驰着急忙慌地夹了块毛肚塞到嘴里,囫囵着说:“眼瞅着这学期就要结束了,我打算以团委的名义成立一个支教团队,在全校范围内招募志愿者,然后带着他们去偏远山村进行暑期支教!”毛肚下肚,他说得认真:“小恩,你得跟我去啊!”

董恩在石头村待了那么久,自然知道偏远农村的教育条件有多恶劣,那里的孩子们有多需要知识的灌溉,但她也有她的难处,“可我已经跟花朵说好了,暑假原到聚合联众打工赚学费!”

蒋驰还没说什么,吴逞反应倒快,“怎么?靳教授没发你工资?还是发太少不够用?”

怎么会不够用呢?!

靳谋嘴上说工资只发一千,实际却给发了一万。

从开学前的那个月算起到现在的三个月中,每月月初准时往董恩的卡里打一万块钱。

此外,还给发了两笔奖金,一笔三万,说是奖励她把讲座办的好,一笔四万,说是感谢她在靳谋住院期间提供无微不至的照料。

理由充分,钱数给得也很合适,不多不少,刚好在一个穷学生的接受范围之内。

还真是费心了呢!

董恩最近一段时间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也就把这些给抛之脑后了,这会儿经吴逞一问,才想起来,自己都是“十万元户”了,她展颜一笑,“那算我一个,蒋老师,我跟你去!”

“还有我!”吴逞则自告奋勇。

蒋驰似乎不怎么乐意带他,眉头攒起,说:“你去干什么?”

“我去帮你啊!”吴逞瞪大了眼睛,说得跟真的似的,“你以为支教多简单呐?这里头的事儿可多着呢!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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