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禾偷偷在药铺外的拐角处看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哥哥进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出来,她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不愿意哥哥太操劳,如今药铺的月银可以覆盖他们的花销,她就不想哥哥再去酒楼和码头了。
哥哥原本就答应了她的,可他总是骗她,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次看到哥哥是真的来的药铺,不再天没亮就去搬货、天亮去酒楼当伙计、晚上再去那个不固定的活计,她已经心满意足。
方禾正准备离开,就看到药铺门口小摊位上今日只有一个小孩,三个里面最小那一个。
她不由得就多留意了一下,正要离开,她就看到这小孩失手打翻了篮子,东西落了一地。
见小孩无措,方禾便过去帮忙将东西捡起来。
此时,糖人摊位对面十来步的距离,有一个像是才学会走路不久的小孩,正拿着铜板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在父母鼓励的视线下扒拉在摊位上要买糖人。
而摊位里的小白则是抿紧了唇、僵着脸说不出一句话。
那夫妻善意的看着自家孩子,也不过来。
方禾见状,有些慌乱的拿起几个糖人,试图承担片刻摊主的重任:“啊,小朋友,你要这个吗?”
她努力回想上次拿药路过的时候,听到的价钱:“还是这个?都是三个铜板……”
软软的小手拿过一个糖人,将铜板放到她掌心,就“啪嗒”一下,趴在地上撑了一下站起,朝自己父母耷拉着手臂冲了过去。
方禾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铜板,心里涌上股说不出的……被需要的感觉和……自信?
原来她不止可以待在家里,不止可以洗衣裳、做饭。
原来,做生意也不是那么难。
衣角被扯了扯。
方禾低头,就看到一直僵硬着脸的小孩磕磕巴巴说了一句:“……姐,谢……谢谢。”
不远处的包子放开她一直死死拽住的油饼:“你看,我就说他可以,以前我也害怕,也是这样过来的!”
说完包子和油饼走了过去。
方禾见孩子们都回来了,发现这里也不需要她了。
她不舍的看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包子却仰着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开口:“姐姐,你愿意来帮我们卖糖人吗?我们每日赚的银子可以给你分成。”
分成?
方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奇的词,可哪怕是第一次听到她也能瞬间理解这个意思。
见方禾怔愣,包子迟疑起来,是她太唐突了,大人怎么会愿意来他们这个还没做起来的小生意:“大姐姐,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的,我们确实一天也赚不了多少……”
“不不不,我愿意!”大大的笑容在方禾脸上绽开。
她……她也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了,她不再是那个只能守在家里看日出日落、看到哥哥脸上的伤口只能默默流泪的拖油瓶了。
“那就太好了大姐姐,”包子正说着,见自己哥哥走来,她兴奋的去告诉自己哥哥,她们的小生意规模又扩大了,现在四个人!
包子说完,忽然问:“哥哥,你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因为今天有好事发生~”
因为半柱香前,他亲眼看着哥拿着他给的牌子去了他预定的地方。
今日哥必须得偿所愿!
-
林子风跟着侍者来到属于自己的……座位?
侍者很快离去只留下林子风独自一人。
隔壁已经有人了,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过来,很快又安静下去。
林子风眼中有一丝疑惑。
按理说依照馒头办事的牢靠作风,既然知晓他来这里的目的,那从他位置的视线范围内,就应该有沈卿尘的踪迹才对。
可他把门窗推开,目之所及,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能进行流水宴的地方。
至少流水宴需要一个水池吧?
可这里,最醒目的,显然只有那张巨大的床……
林子风推门出去。
他得找人问问什么情况,可能是搞错了。
刚走到外面,就听外面在吵嚷。
“哎,我昨日虽预定了这里,可我没用厢房啊,我怎么今日就不能用了,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侍者解释:“公子,厢房昨日是按照你的要求留给你了,我们确实无法将银子退给你……”
男人恐怕也只是来试试看能不能退钱,此时见不能,便怒气冲冲的走了,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和你说不通!我去找你们老板去!”
林子风走上去,还未开口,侍者就道:“公子,您这边这几间也是不能退的。”
林子风道:“我是想问流水宴在哪儿,你们是不是带我来错地方了?”
侍者反应很快,立刻道:“是我们的疏忽,公子,请随我来。”
侍者新来一月有余,他来的时候就被告知,一个成功的侍者在面对客人的错误,只能道歉。
客人是花了银子来买舒心的,就算是客人错了,为了维护客人的面子,也只能是他们的错。
哪怕他记得很清楚,是预定的客人特意交代过事直接带来厢房。
直到侍者离开,林子风才想起对方方才是说的“几间”,是搞错了么?
不过很快,林子风视线顿住,他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流水宴还能只有两人的?
-
宋怀安将面前的小碟拿起,放到桌上。
“叶兄,这里的果酒虽然味道很好,但这里的菜色更是独一无二,你一定要尝尝。”
沈卿尘打量着周围:“其他人呢?”
宋怀安随口道:“可能有事耽误了。”
见沈卿尘只顾着看流水,观景致,并不过来,似乎是要等人齐了才动筷。
宋怀安便道:“叶兄,都是些熟识的友人,他们昨日说不一定来,我们无需等他们,他们来了自会入席。”
宋怀安自顾自的取下几碟:“这流水席也不同于寻常,每一碟分量都只一口,你来试试?”
其实他哪里还邀了其他人,最近这些时日,他日日邀叶兄出来总觉着有些不妥。
便隔三差五的会一同邀上其他友人。
虽然和叶兄单独相处舒心,不过有些求上门的友人,引荐互利,也无不可。
沈卿尘走到流水处,手指在石台上轻叩,视线忽然在某处一停。
随后他取下离他最近的一碟,走回桌边落座。
他端起宋怀安说的好酒,饮下一杯后,问:“这是什么果子酿的?”
宋怀安见叶兄终于正视起他今日的安排,便开始细细讲解起来。
而远处的林子风看着,有一瞬间疑惑。
沈卿尘能喜欢这种款式?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在他印象中,沈卿尘就不可能喜欢这种花哨无用的流水宴。
他现在都还记得,前世宋怀安宴请最重要的友人去了流水宴,回去后失落了好些天。
从那之后,宋怀安就再没去过流水宴。
那重要的友人难道不是沈卿尘?
林子风之所以会疑惑,是因为他知道沈卿尘有个恐怕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习惯。
沈卿尘只要感到无趣,或是快要失了耐心,手就会在各种物体上有规律的扣动。
这是林子风常和他一起去听丝竹管乐得来的经验。
自然,这也是林子风判定琴师技艺好坏的依据。
林子风瞪着眼认真观察。
此刻的沈卿尘,看起来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模样,反而和宋怀安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见两人越聊越兴起,宋怀安干脆不再坐在对面,而是落座于沈卿尘身旁,一度两人东西都没吃了,就只顾着交谈。
虽然是宋怀安说得多,可师兄也在认真听,他原本就不是什么话多的人。
林子风脸都要黑完了。
他虽然希望他们能稍微走近一点,可如此模样,是不是近得太过了!
林子风边盯、边气闷的饮酒,转瞬酒壶都空了。
他干脆拿过桌上的另一个酒壶,也不倒进杯里了,沉默的喝了一大口。
转瞬又安慰自己,还好他留了后手。
很快,林子风的后手就出现了。
宋怀安正在取流水上的小碟子,陆时晏就是在这时来的,他在宋怀安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带着抱歉的眼神,欣然落座。
“抱歉,我来晚了。”
其实陆时晏并未来晚,他是按照宋怀安信上写的时间来的,可显然这里已经开宴。
陆时晏心有不快,却只能隐而不发。
有了这第三人的加入,林子风显然淡定了很多。
而此时,不淡定的人换成了宋怀安。
平日宋怀安和叶兄见面,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此刻,陆时晏在这里,他就有些坐立难安了。
因为,他抱有什么心思,只有他自己知晓。
小晏是那样单纯的人,心里只有他,他怎么忍心伤害?
而叶兄,是那么完美的人,可他还没来得及表露心迹。
可今日,这两人都坐在了他面前。
宋怀安才猛然发觉,他恐怕再也无法对叶兄表明心迹了。
这对小晏不公平,可这对他自己又何尝公平?
眼看宋怀安终于消停下来,坐到沈卿尘对面去,林子风放下了酒壶。
从前林子风自以为很了陆时晏,可这辈子的很多迹象表明,陆时晏并不是他记忆里那个体弱、多病且单纯的小可怜。
林子风眼神不错的盯着宋怀安的动向,却不期然的和陆时晏对上了视线。
桌边的陆时晏就着去流水上拿食的时候,朝林子风的方向投来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他早已知晓林子风在这里。
突然,林子风脑海中,昨日小树林的情况一闪而过。
上一世类似的场面,也在林子风脑海一一呈现。
林子风忽然发觉,那些他偏巧碰见的情况,可能都不是巧合。
就算,一次是巧合,能次次是巧合?
中州这么大,酒楼、客栈那么多,为何偏偏宋怀安和陆时晏第一次厮混的时候就能那么巧,就在他的厢房旁边?
他们去哪里翻云覆雨不够,为何一定是在他林子风日日路过的必经之地?
且,一次两次不够,次次都能撞见。
此时再回想,这分明是一次次的在刺激他,就像是一次次嘲笑他的讨好多可笑……
林子风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两人,他就是这样被人愚弄在股掌之间,而不自知的。
而此时,陆时晏忽然就不胜酒力了。
几杯下肚,就需要人扶着了,就要靠在宋怀安肩头才能坐稳了。
一刻钟不到,陆时晏就要离席了,自然他不是独自离席,他顺带带走了宋怀安。
宋怀安那个假惺惺的狗东西,竟然就真的就抛下他的师兄和陆时晏走了!
宋怀安对沈卿尘谄媚,林子风是不爽;
陆时晏挑衅,他也只觉得是自己太蠢;
宋怀安和沈卿尘聊得兴起渐渐凑近,林子风也只是想拿个铲子将宋怀安铲走!
可现在,宋怀安将沈卿尘扔下,带着陆时晏离席,林子风就自顾自的怒火中烧了。
自己的师兄,还是只能自己照顾,谁都靠不住!
林子风这才露面,想着假装偶遇,反正他说什么,他这师兄都信。
可当林子风从沈卿尘视线里路过,都要走过了,都没有被喊住。
林子风气恼的停住脚步,叹了口气,猛的转身倒了回去。
“师兄,真巧啊,你也在这?”
可对方压根就没有回答。
林子风觉得有些不对劲,走近,他这才发现,沈卿尘像是喝醉了?
“师兄?”他碰了碰沈卿尘的脸,虽然对方看起来似乎还比较正常,可温度比平日温度高好多……确实是喝多了。
上次师兄喝多了也是这样,不怎么回应人说话。
明明就不胜酒力,还贪杯,要是被居心不良的人带走可怎么……林子风心里忽然一动。
【若是觉得麻烦,你就直接将他牢牢抓在手心,下猛药~】
仿佛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