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吧？”陆时晏第一次这么失去理智。

一想起他之前还想的什么做朋友攻心，就觉得自己竟然放松警惕到了如此地步。

做朋友的前提是林子风是单方面的喜欢宋怀安，且毫无威胁。

若不是发现宋怀安对林子风对比其他人有差别极大的特殊对待，他也不会做出之前那些那么针对林子风的事。

就算他现在已经把宋怀安抓在了手上，按照他对宋怀安的了解，宋怀安一定会负责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会不安，非常不安。

就像，只要对方想，原本已经被他牢牢抓住的也会被抢走。

林子风眼眸微微一动：“我知道什么？”

陆时晏仰起头，轻声道：“宋大哥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林子风自然知道。

不过，今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件事在陆时晏这里，也是可以被拿来炫耀的。

上一世的陆时晏，谨小慎微，永远都处于弱势地位，他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做，总有人站出来保护他，生怕他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他似乎永远都在为他人着想，永远都那么脆弱，永远都站在一众人身后，被动的被呵护，那么……好命。

林子风原本以为，他只是好命，天生受人喜欢。

可现在，林子风看着站在他面前有些虚张声势，眼神里却透一丝惶恐不安的人。

原来，陆时晏也会害怕么？害怕被人抢走原本自己势在必得的东西。

“是这里么？”林子风虽是问着，却已经踏步走进了书房。

他对这里非常熟悉，他上一世初入陆府的时候，陆时晏和他交好，总让人来问他是不是还有缺的东西，又问他是否习惯，他那时候也时常过来。

也是因为时常被喊来，他才知道陆府的老爷夫人对陆时晏有多娇惯、陆少辰有多关心这个弟弟、陆无忧又有多喜欢这个哥哥，以及陆时晏是多么的受欢迎。

所有好的东西，都会被大家捧到陆时晏面前，哪怕他毫不在意。

所以，才会让林子风有那么一瞬间，误以为，自己现在回来了，是不是也能得到同等的待遇。

直到……一切画风突变，变得糟糕至极。

陆时晏愣了愣：“你没听见我说的话么？我说宋大哥和我已经在一起了。”

林子风一眼就看到了书房里悬挂起来的、和瓷瓶上花纹一样的山水画，画上的字迹，是宋怀安的。

这幅画，是宋怀安画的。

林子风漫不经心的道：“那又怎样。”

宋怀安最喜欢的人一直都不是陆时晏，是沈卿尘不是吗？

半晌身后都没有动静，正在林子风以为陆时晏被气走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有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是瓷器四分五裂发出的刺耳声。

随后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公子，公子你流血了！”

陆时晏垂着头：“无事。”

“怎么会没事，公子，你一旦受伤伤口恢复就会较常人慢上许多，你怎么会没事，我去找大夫！”

小厮说完立刻跑了出去。

林子风皱眉，站在原地没动。

见林子风是真的没有过来的意思，陆时晏只得开口：“子风，你不是大夫么？你就这么看着我的伤口流血？”

林子风暗暗点头，他当然就这么看着，而且还得站远点看着。

“我学艺不精。”说着，他又退了几步。

哪怕陆时晏现在生命垂危立刻死在他面前，以他们的前世宿怨，他也能眼睛都不眨的待在这里。

他死的时候，陆时晏不是也是这么做的么？

这很公平。

所以，林子风生怕那血溅到自己身上似的，很干脆的已经退到了窗户边。

林子风的一切行为都出乎了自己意料，陆时晏这才一改方才的脱力，恨恨的站起身。

林子风漠然的去欣赏窗外的风景，刚好能看到小厮慌忙跑走的背影。

陆时晏则是在看了林子风一眼之后，回身，将墙上的那幅画扯下来直接撕碎。

在小厮带着宋怀安和沈卿尘赶来的时候，只剩一片狼藉。

宋怀安看着地上被撕裂的画，第一反应是先将陆时晏抱起来，安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压根就不用叶大夫动手，宋怀安就开始为陆时晏手上被割裂的伤口，迅速包扎。

“怎么弄成了这样？”

原本是随口的一句话，却不想被他握在手心的手一抖，随后陆时晏像是很害怕似的看了林子风的方向一眼，这才开口：“是我不小心弄的。”

宋怀安动作一顿，侧头看了一眼地上被撕碎的画：“画也是你不小心撕碎的？”

陆时晏的眼神委屈极了，他点了点头。

宋怀安将陆时晏的伤口包扎好，深呼吸一口气：“小晏，宋大哥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可以对宋大哥说，宋大哥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丝毫的委屈！”

陆时晏却闭口不言了。

宋怀安努力平复之后，站起身，他的身形刚好将陆时晏完全挡住。

“子风，你做了什么？”

林子风想了想，如实说：“看了会儿画。”

“那你能告诉我画为什么坏了么？”

画显然是被撕碎的。

这质问的语气、气势汹汹的态度，还有躲在宋怀安身后的人，和上一世场景重叠。

林子风道：“总不能是我弄的，我说是陆时晏弄坏的你信么？”

他当然不信。

“林子风，小晏很爱惜这幅画。”宋怀安就像是在极力忍耐一个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人。

就如同上一世，发生过无数次的类似场景，其中宋怀安始终如一的反应。

原本，林子风一直以为那些事情确实都是巧合。

只是今日，陆时晏当着他的面笑着将那幅画取下来、撕碎。

林子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原来，之前发生过无数次的类似事件，都不是什么误会，也不是陆时晏的不小心。

他是故意的。

只是承担这个后果的人只能是林子风而已。

林子风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一直没说话的沈卿尘的表情。

他用无所谓的语气，说着：“那就没办法了，我说了你们也不信。”

他便也不在这里碍眼了。

说完，林子风就朝门口走去。

他曾经一开始也解释过，不厌其烦，一次次否认自己并未做过的事、犯过的错。

只是每个人都不信，没人信他，就像今天一样。

所以，他之后也就不再解释了，无论是谁，无论那些人怎样认为，都和他林子风，没有关系。

之后再想其他的办法，让他们单独相处吧。

只是，在他走到门口，和几人擦身而过的时候。

“我相信。”

林子风脚步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是幻听吧……

正要继续走。

“子风说那幅画是陆二公子撕毁的，陆二公子并没有反驳，反而承认了。”沈卿尘陈述事实。

宋怀安脸上残留着惊愕的表情，在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早已告辞离去。

宋怀安想追上去，告诉叶兄他这师弟人品有问题，可还有人在等着他安抚。

“小晏，我知道你善良，可有时候太过善良并不是什么好事。”

却见陆时晏道：“宋大哥，我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小伤……”

陆时晏的反应，在宋怀安看来显然不正常，更像是被吓到了。

宋怀安便将人抱住：“小晏，宋大哥在这里，不要怕，宋大哥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既然小晏怕林子风，宋怀安妥协，之后就少往来就是了。

至少，不能让小晏再和林子风单独待在一起了。

今日，也是他的错，若不是他想着再和叶兄对弈一局、多待上一会儿，林子风又哪里会留下来，让小晏遭如此的罪。

怀里的人动了动，宋怀安低头去看，就发现陆时晏是在看地上的被撕碎的画。

“小晏喜欢，我再给你画一幅，你喜欢几幅就画几幅好不好？”

宋怀安看着，怀里人这才开心了些。

林子风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出了陆府。

第一次被人信任的感觉很……让他感觉很茫然。

就方才那种场景，陆时晏流着血坐在地上，而他那么冷漠，就算沈卿尘不相信他，其实也无可厚非。

毕竟，人就是这样，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可林子风并不觉得，沈卿尘能相信他只是因为他说的话。

“师兄。”

沈卿尘：“嗯？”

“你为何会选择相信我说的话？”

沈卿尘道：“你若是喜欢那幅画，自然不会损毁。”

林子风点头。

“你若是厌恶，也没有理由。”

林子风继续等着。

沈卿尘见林子风还一直看着他，像是还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

他顿了顿，道：“画册上有血迹。”

林子风这才点头，移开视线。

果然如此。

小厮去喊宋怀安和师兄的时候，画没有被损毁，所以只会提及陆时晏手受伤了，所以沈卿尘知道那幅画是在陆时晏受伤之后才被损毁的。

而陆时晏的手在受伤之后，撕毁画的时候不小心让画沾上了血迹。

所以这才是相信他的理由。

沈卿尘看着林子风恍然大悟的脸，不语。

而林子风的心这才落到实处，沈卿尘对这种事的判断果然是有强力依据的，总不能单纯是因为他说的话，所以就相信他。

林子风还惦记着尽快让宋怀安爱上沈卿尘无法自拔，便开口：“师兄，后日可有空？”

“怎么？”

林子风弯起眼睛：“有个地方想让师兄和我一起去。”

沈卿尘道：“可以。”

“师兄都不问是去何处做什么？万一是你很讨厌的地方……”

沈卿尘微微皱眉：“是去花楼？”

林子风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有关“师兄”“师弟”的声音，他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是！”

“那应当不会讨厌。”

“后日你就知道了。”

林子风也是有私心的，他想要让宋怀安沉浸其中，又要让沈卿尘能有耐心待在那里，自然是要按照沈卿尘的喜好来。

当然，他也想看看，宋怀安能为他的爱慕，做到什么程度。

两人还没走出多远，路边就停了一辆马车。

林子风有一瞬间觉得那马车旁站着的人很眼熟，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林子风还在回想，那人却已经朝着二人径直走了过来，对着沈卿尘行了一礼：“叶大夫，我家公子等你好久了。”

沈卿尘点头，对林子风嘱咐之后，这才随来人离开。

而林子风在沈卿尘离开之后，立刻折返回去，让人给宋怀安以沈卿尘的名义留下口信。

安排完所有，林子风这才想起在哪里见过马车旁的小厮，是那日在陆无忧的生辰宴上，和他换座位那人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