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雾看到程也，没什么意外。
只是，那天的情形又浮现在脑海中，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程也哥，你怎么来了？”
她喊了他一声，跟周雪度往那边过去。
两人拉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
程也温和笑道：“新做了点试验品，让你们当小白鼠，放大厅桌上。”
林青雾明白了，“谢谢。
顿了下，“阿很和小橘应该会挺高兴。”
程也应声，还是那副温柔模样。
立哥从前面托盘，拿出两个倒放的茶杯，给两人倒上，“喝点。”
又拿过程也喝完的杯子，重新给他续上。
后面阿很小橘也来了，瓜分着程也带来的甜品，直叹道：“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是太幸福了！”
林青雾安静喝茶。
与程也也很自然地相处，仿若那天突然炽灼的情感，是幻影，气氛依旧如以前一般没变。
便没再绷紧神经。
周雪度偶尔搭几句阿很抛出的话题，大部分时间也安静喝茶。
晚饭时间，大家留程也吃饭，他没推脱，还笑着帮忙。
厨房常常是立哥的领地，其他人帮助洗完菜，做了点力所能及的就出去了。
立哥瞥见身边人影没动，眼睛挑过去，“怕我下毒，守着才放心？”
程也弯起唇，“你知道就好。”
立哥“切”了声，稍顿，“小雾跟他在一起时状态挺不同的，不是吗？”
话里有话，程也听出来了，没反驳，“新鲜感很正常。”
“......”
立哥翻了个白眼。
白说了。
程也笑起来，反问：“我比他先认识小雾不是吗？”
立哥认真看他一眼，才说，“不见得。”
程也似乎没听见，“他迟早会离开。”
立哥突然就止了话。
其实他不算多嘴的人，只是......
算了，说到底，他跟他们没什么区别。
他给程也推出厨房，“你站这影响到我干活了，玩儿去吧。”
“......”
等吃完饭，收拾完，程也没再待下去。
跟大家依次打了个招呼，到林青雾面前时，却忽然说：“小雾，送我到门口吧。”
林青雾微微一愣，“好。”
剩下几人看着他们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阿很嘀咕，“我舅舅干什么呢？以前怎么没见得要送。”
立哥开玩笑，“摆上架子了。”
阿很长“哦”一声。
周雪度听着，轻挑了一下眉毛。
天还没黑透，反而晕着一层好看的粉，细瞧，才分辨出是粉橙渐变。
程也收回看着远处的视线，说道：“现在的天空很好看。”
林青雾回，“夏季都是如此。”
之后一路都很安静。
到了门口，程也推开那扇齐腰木门，刚走出去不过两步，又停住，回头。
门因为惯性已自由回到原地，只小幅度来回摆动。
林青雾站门后面。
两人之间隔着木门。
“小雾，”程也说，“我知道你发现了。”
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开分毫。
林青雾没想到他直接承认了。
没说话，也没看他。视线放在脚边的绿植上，周围隐隐约约长出了杂草。
她想，什么时候得除一下了。
思绪飘远，眼前怎么也聚焦不得。
才抬起了头。
程也似乎就等着她看他。笑了一下，跟过去时光里的笑一样，一样的温柔。
”不要觉得拘谨，被你身上美好品质吸引，是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不用躲避我。”
-
林青雾回去的时候，几人都在院子里聊天。听到门口动静多多少少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周雪度没有。
天色渐渐暗下来，躲藏暗处的夏蝉呱噪不止，这两天都没什么客人来，倒是闲下来了。
阿很搬出新买的五子棋，拉着他们几人下，谁输了谁下位。
小橘还去切了两个柠檬，“下位太没压力了，得生吞柠檬片。”
结果就是，下个五子棋也下出了气势。
来来回回轮流上场又下场，最后想出吃柠檬惩罚的小橘反而吃的最多。
她苦不堪言：“苍天呐，我讨厌柠檬！”
阿很一阵哈哈哈哈大笑。
小橘趁机往他嘴里塞了一片。
阿很顿时被酸的龇牙咧嘴，牙齿颤抖挤出几个字，“你怎么...还搞投袭？”
小橘得意极了，“你还记得么，上个月你骗我吃了一片，给我酸死了，我告诉你，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阿很：“......”
苍天呐。
小橘申请休息，她感觉整个人都要成柠檬精了。
林青雾接上去，对面的人是周雪度。
周雪度问：“你要黑的还是白的。
林青雾不挑，无所谓道：“都行。”
周雪度给了她白的。
林青雾先下，周雪度就下她下子的旁边。
到第三个，林青雾说，“你再跟着旁边就要输了。”
周雪度听着点头，“所以我不跟了。”
下一秒，堵住了她的路。
“......”
幼稚。
林青雾下到另一边，重新开始连子。
周雪度又开始跟着，只是，每次到最后总会堵住她快要赢的线路。
林青雾深吸一口气，“你故意的吧。”
周雪度哼了声，“你懂什么？你低头。”
阿很也凑过来看，“我靠，黑子成线了。”
林青雾看着棋盘上，在堵她时，不知不觉黑子连了五个。
她太注意到他的行动了，忽略了潜在的机会。
“好吧，是我输了。”
林青雾坦然承认，拿起柠檬片吃了下去，眉头只微微皱了一下。
周雪度捕捉到，就在哪儿笑。
发自内心的开心那种。
林青雾莫名其妙，赢了这么开心？
下场后，立哥上。
一局很快就结束了，周雪度输了，换了阿很上。
林青雾察觉他过来，往边上挪了个位置。
周雪度盯着她，“酸吗？”
真是明知故问。
林青雾回：“你刚刚不是输了才吃。”
“可能你吃的那个柠檬酸一点，我吃的这个没那么酸。”
林青雾搞不懂他逻辑，于是到放柠檬片的碗里捻起一片，举起递给他。
“那你再试试，柠檬鉴赏人。”
还怪阴阳怪气。
周雪度看着眼前那片柠檬。上面还滴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汁水。
想到什么，他笑，“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试试。”
说完这句话，他微弯下腰，俯身向前，微偏头，轻轻地咬住了林青雾举着的那片柠檬的一角，汁水顺着嘴角滑落而下。
林青雾怔住，被他动作定在原地。
一时之间，大脑空白一片。
更要命的是。
做这一切，他都是看着她的。
林青雾被那滴汁水反射的光，狠狠烫了一下。
很快收回手，下意识看向周围。
立哥对战阿很，小橘在旁边观战，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明明松了口气，但那颗心，跳动的速度，却怎么也缓和不下来。
周雪度咬着柠檬，林青雾感觉她都能听到柠檬纤维碎掉的声音。
“你是不是故意的。”她质问。
周雪度扯了张纸，轻轻擦拭嘴角的痕迹。
“下棋赢了，其实不是故意的，侥幸而已，但刚刚吃柠檬。”
他走到她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的的确确，是故意的。”
-
散场后，各自回到房间。
林青雾洗了个澡出来，头发没吹，用毛巾包裹着吸水，查看手机有几条私信，等处理完，头发的水也被吸了一大半，干脆没吹，边擦边走到露台。
一出去，就看到周雪度在哪儿吹风。
依旧是反手搭栏杆上，侧头看远方深处的海，身上染了重重夜色。
听到声音转头看她一眼，又收回。
林青雾没管他，在椅子上坐下，自顾自的擦拭头发。
也不知道擦了多久，就没了耐心，不想擦了，轻轻把毛巾往身边桌上一扔。
“它得罪你了？”
周雪度忽然开口，声音隔着段距离飘来。
林青雾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靠那看她擦头发。
“是我得罪它了。”
她的声音也被风飘过去。
林青雾问：“你吹头发不烦？”
周雪度用手拨了额前的头发，“还挺烦，但享受被我吹的很好看那一刻。”
“......”
林青雾又拿起毛巾，但还是不想擦，又放下。
周雪度就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
林青雾没理他了。
两人各自吹风，心也放松下来，氛围莫名的和谐。
只是，一静下心来，一些话就会突然窜出来，占据脑海，怎么赶也赶不走。
林青雾背靠椅子，闭上了眼。
不可否认，程也是她来鸢岛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当时她不过随手发的一条评论，因为他的回应，而扯出来一条长线。
如果那天没有程也的私信，她不一定会来鸢岛。
至少不是那段时间。
也许就错过了跟雾散结缘的机会。
有很多东西，冥冥之中似乎早已将注定。
你要走的路，要遇见的人。
程也说：“被你身上美好品质吸引，是正常不过的事。”
她却在想。
如果她的身上没有那些，称作为，美好的东西，还会有这种感觉吗？
还会被吸引吗？
或者说，还会对她产生那么点好奇吗？
人们常说，好奇，是一段感情的开始。
但这么久，她从没对程也感到好奇。
她想不出，也没想想。
她回他。
“很多人身上，都有美好的品质。”
褪去了一切，她只是万千人中一个，如此渺小。而那些所谓的夸赞，欣赏，不过是被强加在身上的，她始终认为，得到什么，就要承载什么。
内里深处那抹灵魂，才算真的自我。
可没有人会想剥开，去看你的泥泞。
她也不想给他看。
她的所有情绪，感知，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所以，就算跟程也相处了快两年，她也从没有过，对他一丝除朋友外的任何感情。
那周雪度呢？
好奇怪。
明明真真正正的羁绊开始，不过于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之间，却仿佛，认识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