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东则没有回望她,是很明显的躲避。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千仞雪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疯了。
即便比比东对她没有任何反馈,她却莫名觉得热泪盈眶。
这是,第一次。
比比东在认可她的存在。
“比比东,小雪姐姐要哭鼻子了哦。”
神子莲像是意有所指一般,看向比比东,漂亮的眼睛,纯洁无暇,却又好像能看破世界万物。
比比东先是一顿,看着神子莲不加遮掩的眼睛。
忽然间,她好像意识到什么。
于是她停下被神子莲牵动的脚步,看着神子莲。
而神子莲则毫不畏惧的看着她。
惊讶吗?
好像也不是很惊讶。
对于神子莲,她做什么都不会惊讶。
因为这就是神子莲啊。
她并没有先顺着神子莲的动作,而是拉着神子莲,眼里泛起一道水光。
一瞬间,她很多问题。
但是最后,她什么也没有问。
“别哭。”
干巴的两个字,只留下一卷手帕,就起身离去。
而自始至终,千仞雪都愣在原地。
刚刚沸腾起来的血,就迅速冷却,凉了个彻底。
插不进去,也动弹不得。
她离她们那么近,又那么远。
比比东走远了,被气走了。
只留下千仞雪和神子莲在原地。
路过千仞雪时,她留下那一句,别哭,
千仞雪想伸手,但是来不及。
她走的太快了。
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个。
“小雪姐姐,陪我玩儿一会儿吧。”
女孩笑着上前,好像刚刚将比比东气跑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们的距离忽然拉的很近,但千仞雪不傻,她本能的察觉到不对。
“走吧,千仞雪。”
她张口到,神子大人的耐心,可从来都不充足啊。
她瞥向千仞雪,好像卸下某种伪装。
她依然在在笑,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笑。
既然比比东不愿意陪她进行这场演出,那只能加快进程。
听见神子莲戳破她的身份,千仞雪神色一凛。
她知道!
谁告诉她的?
比比东?
不!比比东恨她,她从不会主动提起她,更何况,比比东不是一个不分大局的人。
但,不是比比东,那会是谁呢?
她们来到一处池塘。
神子莲没在理会她,自顾自的坐在池塘边上,将脚伸进水池里。
“可惜了,还准备和比比东打水仗呢。”
她说着,好笑只是葡萄的说着,却让本就混乱的千仞雪更觉得火大。
“你和比比东打过水仗吗?”
神子莲问道,她好像真的很好奇。
千仞雪轻嗤出声,只觉得好笑,比比东怎么可能会打水仗?
她就算再疼爱神子莲也不会做出这种不得体的事情,有失教皇尊仪。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经过神子莲这么一打岔,她倒是对神子莲少了许怀疑,一看就是一个小屁孩,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玩儿。
反倒是神子莲,听见千仞雪的回复,若有所思,半晌像是不解。
“私下里,没有旁人也不行吗?”
“不可以!”
千仞雪蹙眉,义正言辞的否认道。
“为什么?比比东不可以打水仗吗?”
千仞雪一腔怒火卡在胸口,哑然。
她的嘴唇蠕动着,不再说话。
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不可以吗?比比东不可以打水仗吗?
不可以吗?
不……可以。
当然可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好像堵着一口气。
“为什么非得打水仗?”
千仞雪问道。
神子莲的表情一瞬间好像感到非常惊讶。
“因为有趣啊!”
她理所应当道。
因为有趣,所以她希望比比东也可以做这样有趣的事情。
因为有趣,所以她希望比比东也可以感受到其中的乐趣。
因为有趣,重点不是在做什么,而是在有趣,因为有趣的本身就是一种价值呀。
所以,怎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呢?
千仞雪忽然意识到,自己掉入的了神子莲设的坑里,可是她跳不出来。
她被神子莲的回复惊在原地。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打水仗吧。”
千仞雪发现,她无法拒绝神子莲的要求。
打水仗?和比比东打水仗吗?
她……可以吗?
或者,比比东?
可能吗?
看着神子莲眼睛。
她说不出那句,不可能。
也拒绝不了这样的提议。
即便,不可能。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的心动。
因为她想的。
她从来没有过打水仗的经历,更别提和比比东一起。
所以,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悄悄期待起来。
有了这个开头,剩下的就自然很多。
神子莲很会聊,而且大多都与比比东有关。
半天聊下来,和比比东有关的饼不知道吃了多少,给千仞雪吃的眼冒金星,离开时都晕晕乎乎的,走路发飘。
羲和在神域看的那叫叹为观止。
真没想到,神子莲居然还有这一手。
这就直接给千仞雪忽悠瘸了啊。
脑子里除了比比东就剩下比比东了。
神子莲轻笑着,也觉得有趣。
但她可不是在忽悠千仞雪。
她是认真的啊。
千仞雪走后,庭院里,就只剩下神子莲。
她依然坐在那里,低头,垂眸,看不清她的表情。
黑夜,为她增添了一抹朦胧的美。
白嫩的脚丫在水里缓慢的滑动,带着微微的水声,掀起一道道涟漪,涟漪一层推着一层,叠向远处。
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
比比东依然穿着白天里的装束,只是身上裹了一件毯子。
她就站在神子莲身后。
下午,她其实也没有走远。
她只是不想面对神子莲。
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神子莲。
她将这三个字放在嘴角反复咀嚼,像是要嚼烂了一般。
在意识到神子莲是故意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果然。
可更多是神子莲擅作主张的气恼,被扯开遮羞布的羞愤。
好像又一次,将自己的尊严,踩在了地上。
那一刻,她甚至想杀了神子莲。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背叛她?
为什么戏耍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偏偏是神子莲。
可是啊,她的眼睛如此明亮,如此坦荡。
她的一切情绪映照在那里,丑态毕露。
她最先想到的是,逃跑。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谁也不开口。
“比比东,我脚冷。”
这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张嘴就是谎话。
都魂圣了,怎么会冷。
可是她说冷啊。
比比东心疼。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于是比比东动了,来到神子莲身边。
将神子莲横抱进怀里,擦干她的脚上的水珠。
这样的事情,早在她昏迷的日日夜夜,比比东做个无数次,习惯使然吧,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会照顾人的人。
但神子莲太过与众不同了,她忍耐不了除她以外的人的触碰,亦不相信别人。
神子莲勾起唇,被人这样抱进怀里也不羞,心里还有些美滋滋。
也许是她开心的太张扬,不遮掩。
比比东很敏锐的察觉到。
心中顿时不爽起来。
“先别高兴,回去再和你算账!”
她嘴上威胁道,可披在身上的毯子最后还是裹在某个小孩身上。
晚风吹过,轻撩起她的发丝。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比比东闻言低下眼睑。
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说比比东变了,残忍,嗜血,暴政,冷漠。
可是在神子莲眼里,比比东永远都是那个比比东,多年前天真烂漫的圣女殿下,会纠结每天吃什么,会因为有点丑陋的武魂伤脑筋,会因为收到喜欢的人送的一束花而开心一整天,也会因为某人的一句话而黯然伤神.
她搂紧比比东的白皙到显得脆弱的脖颈,听着耳畔传来女人鲜活有力的心跳。
为什么会喜欢比比东?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啊。
为什么不能喜欢比比东呢?
被母神踢来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被拘在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屁孩身边。
起初,她气恼过母神想一出是一出,肆意妄为。
但是从哪一天开始,这个小姑娘一步一步走进她的心底。
没有人知道,比比东说出的第一句话,她是第一个听见的人。
那时的她就站着她的摇摇床边,光线透过她虚幻的身体,照射在女孩稚嫩幼小的身体上。
馒头一样的小手,在空气中摇摇晃晃的挥舞。
那双樱粉的眼睛,被阳光照的如此明亮,除了看不见她,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这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女孩张口喊出第一个字调。
如此稚嫩,如此清晰,软软绵绵的。
她看见年长的女人激动的将她抱起,唤来自己的丈夫。
小小的她在父母的怀里交接。
一遍一遍的哄着她,逗弄她再多喊两声。
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又那么的乖,父母因为她而激动到失语,母亲的眼里满是骄傲。
如此温馨的画面,再恶劣的神明也不觉露出微笑。
很多时候,神并不懂人的情感。
因为对于神来说,理智与淡漠,才是维持世界公允法理的根本。
但神子莲不一样,她是混种。
她具备神性,也拥有人性。
她未尝过情爱。
友情和亲情是她感受过最多的羁绊。
她后来也曾后悔过,为什么当初没有再多看几眼,为什么当初不能看的再仔细些。
再后来。
她开始蹒跚学步,起初她只能扶着家具,没两步就跌在地上,肉乎乎的小奶圆子,顶着粉嫩的秀发,啪叽坐地上,可爱的紧。
在秋天,一个温暖的午后,彼时的比比东学会了走路。
当她笑得满脸开心,跌跌撞撞的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时,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出于对稚嫩生命的怜爱。
她整个僵在原地,连动也不会动。
她看着比比东无知无觉的穿过自己,扑到母亲的怀里时,她忽然觉得,阳光久违的照射在自己的身上,暖洋洋的。
也许是因为一个人的日子,无人问津的时光太过无趣。
她开始不受控的,将更多的目光放在这个孩子身上,开始正视这个孩子。
书籍中对比比东的记载只言片语,更别提一个配角的家世。
但此刻,作为真实存在的世界,世界意识会根据已有的内容进行自洽。
她看着小姑娘被自己觉醒的双手武魂吓哭,看着她因为双生武魂引起武魂殿的注目。
看着武魂殿想笼络这个绝无仅有的天才,看着她的父母死在无人处的角落。
看着她成为一介孤女,只能依靠武魂殿,看着她将千寻疾当作父亲一般敬仰。
看着她成为武魂殿圣女,看着她春心萌动,看着她……
眼泪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