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真是好胆识！”明相识不吝夸赞。
闻筝垂眸，并不接茬。
下一刻，明相识便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今后尊上所制出的物件，除了离虚城，便只能我无相坊有得卖。作为交换，西南库房，我尽数奉上。”
闻筝听完眼睛一亮，但她面上并不表现分毫。这哪是合作，这是来讨好她的。
给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恐怕是想与离虚城搭上线，方便日后的其他生意往来。但是如今的离虚城，有这个资本让其他人亏本结交。
但是……这是曾经背叛过离虚城的人提出来的。她不敢贸然答应。
明相识见闻筝不咬钩，心道她果然没那么好糊弄。
“离虚城的东西可以卖给你，也同样可以卖给其他人，只是一点不值钱的小玩意，你以为就能打发了我？”闻筝冷冷道。
明相识也不急，他的眼神扫过闻筝腿上地那只灵宠，气定神闲，“不知尊上可喜欢我千辛万苦寻到的灵兽飞荒银狐？世间只这一只。”
闻筝一怔，这毛球已经与她签过灵契，认了主，想要退还的话，除非自己死去。否则，这小狐狸再不会认第二个主人。
这可如何是好。飞荒银狐如此珍稀，虽说她可以向过去方灯灯说的那样，“一回生二回熟”地打劫，可是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再耍无赖只会平白无故惹人笑话。
她一时间进退维谷。
“尊上，我无相坊的名声在外，这点做不得伪，离虚城毕竟是魔道宗门，就算希望生意做大，总归还是无法与正道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何况，离虚城的本职并不是做买卖的。我能让离虚城躺着把钱给挣了，何乐而不为呢？”明相识见状，继续步步紧逼。
“这……”闻筝词穷了，上一任的恩恩怨怨的确与她无关，以利而聚也十分符合离虚城的作风，她要不……答应下来？
她认为站着挣钱不寒碜，可是在面子上同样会挂不住。支持她的也许会说她大度，反对的则会觉得她记吃不记打。
似乎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闻筝最终犹犹豫豫地还是应了下来。不为别的，离虚城完全可以踩在无相坊的名声上而更加出名。
明相识心情很不错，赠给闻筝一枚小香囊。
“多给这个小家伙闻闻，以后它便可以通过这识踪香找到你的踪迹了。”
*
毛球再次起身，小尾巴摇得飞快，它一改刚刚的困倦，变得神采奕奕。
谢昔玄在弟子的引荐下，同样出现在了奇珍阁里。
毛球顿时跳下地，四条小短腿飞快地跑到谢昔玄脚边，谄媚地朝谢昔玄露出一个笑容。
“？”闻筝怀疑地打量着明相识，“你确定它认主了？”
明显跟谢昔玄更亲啊！亏得闻筝还每天定时定点给它铲屎喂饭！她现在很嫉妒！
明相识干咳一声，尴尬地解释道，“灵宠嘛，更喜欢正经的修道之人，他们的真气稍微露出来一点，灵宠闻闻都能加快修炼进度，所以……”
闻筝沉重地点了点头，了然道，“所以相对于我这个铲屎官来说，谢昔玄就像是一个行走的零食袋。喜欢他多一点，那是动物的本能。”
谢昔玄莫名其妙地打量着神情悲壮的闻筝，蹲下身摸了摸这个自来熟的白色小狐狸。
“毛球，回来！”闻筝故意不跟谢昔玄打招呼，她双眼含泪，试探性地朝小狐狸喊道。
毛球想了许久，还是不情不愿地挪动着脚步，走到闻筝脚边来趴下。可是它的眼睛一直盯着谢昔玄，一眨不眨。
“谢昔玄，你只是它的食物！劝你不要自作多情！”闻筝小人得志地说道。
谢昔玄听到后，笑了一下，他原本郁结的情绪一扫而空，连声音都带着笑意，“好好好。我知道了。”
说罢，他将自己的真气凝固成一颗颗蓝色小圆珠，虚空一指，交到了闻筝手上。“喏，没事的时候给它吃点，就能快点长大。等它长大了，就不会贪吃了。我不会跟你抢的。”
“你这样显得我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闻筝再次炸了毛。
谢昔玄正色道，“不会啊，这只是我在多管闲事。”
“……如此甚好。”被无形中顺了毛的闻筝昧着良心同意了。
被晾在一旁的明相识默默腹诽，“这俩人倒是够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也好歹考虑一下他这个外人的处境吧！”
谢昔玄似乎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面具男子，他转身行礼，“坊主，别来无恙。”
“咳……我一切都好。你呢？”明相识吓了一跳，强作镇定地回答。
谢昔玄也公事公办地回答，“我……还不错。”
不错个屁！都被老子赶出逍遥宗了，能不错到哪里去！而且还往离虚城跑，看样子是谢寒青那老小子给的教训还不够！
明相识暗自吐槽，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他感受到了来自闻筝和谢昔玄不约而同地视线。明明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他已经心知肚明了。他是多余出来的那一个，他走！他这就走！
“既然与尊上的事情已经谈妥了，那便不再打扰尊上了。鄙人先走一步。”明相识说完便挪动脚步。
他心下叹气，不辞辛苦来一趟，闻筝竟然真的连杯茶水都不给他。他怎么在别人的地盘上如此没有排场！
“等等！”闻筝想起什么一般，及时叫住了明相识。
明相识期待地回头，谁知闻筝走到谢昔玄身旁，牵着他的袖子，将他拽到明相识身边。
“刚才说的合作，不然将谢昔玄作为我离虚城的代言人？”闻筝兴奋地说道。
光凭着谢昔玄这一张脸，多少年轻姑娘都会抢破了头来见上一面。若是他夸自己家的东西好，还需要其他的营销吗！不需要！
谢昔玄试图引起闻筝的注意，“那个……”
闻筝怕他拒绝，抢先发问，“你最近没事对吧？给我干活，我养你啊。”
谢昔玄感觉自己耳朵红了，他一个男人有手有脚，怎么能让女子养！这也太丢人了。
明相识见谢昔玄神情古怪，帮着他打圆场。毕竟逍遥宗与无相坊也是老相识了，明相识不可能坐视不理。
“你得问问他本人的意愿，不管怎样，这小子都是逍遥宗掌门之子。”
“谢公子啊！昔玄啊！您长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不给人看是不是太小气了！你放心，我闻筝绝对不卖丧心病狂的东西！你可以监督我！”
谢昔玄看看闻筝，又看看明相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明相识脸上，“我过去是逍遥宗的弟子，所以……”
明相识大喜，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就等着谢昔玄表态，他透过面具与谢昔玄好看的桃花眼对视，胸有成竹道，“你看，尊上，我们昔玄他……”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要说的是，所以得开高价。”谢昔玄淡淡打断道。
率先感到意外的是闻筝。她原以为谢昔玄会一口拒绝。谢昔玄从来不是圣母性格，他的所作所为都有自己的准则。
这次他点头同意帮忙，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闻筝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为他希望在禁咒珠的事情上笼络自己。
“你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你想好了？”明相识问道。
谢昔玄点头，“我做的一切都并非为了让他满意，只要对得起我的心就好了。”
“那与魔尊有关系吗？”明相识压低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问谢昔玄。
谢昔玄下意识看了一眼闻筝，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才怪。明相识忍住没有拆穿。
*
天机阁内。
白眉白须的老者负手而立，遥望天边的夕阳。
他的弟子被罚面壁思过，正站在房中的墙角处，不满地噘嘴领罚。
谢昔玄半日前才从天机阁离开。天机阁掌门破例见了他一面。按照天机阁的规矩，谢昔玄既已不是逍遥宗的弟子，根本就没有资格来拜见他们掌门。可是，掌门居然亲自到山门前等待谢昔玄来。他究竟凭什么！
就是因为小弟子心里不服气，出言责怪了谢昔玄几句，才有了现在挨罚的下场。
“师父，您到底为什么要给他卜算呀？他都已经被赶出去了，轮也轮不到他，弟子想不明白！”他挨罚同样闲不住，开口问道。
天机阁掌门叹了口气，“作为长辈，我理应帮他一把。去往离虚城这件事，他躲不过，这是他的命。”
“那他会成离虚城的人吗？我们正道可没几个打得过他的！您怎么能劝他去呢！”弟子急了。
老者笑了，“何为正何为邪？有人在名门正道里胡作非为，也同样有人在邪魔外道里行善积德。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非黑即白的，当然，除了你的算术题。”
“……”见师父提到功课的事，他就气短，故而不再继续问，生怕师父心血来潮要抽查他的作业。他天生算术就不行，这时候不敢贸然触霉头。
见徒弟闭嘴，掌门又叹了口气，“逍遥宗缺了谢昔玄，恐怕也得乱上一阵子了。偏巧魔尊将再次祸世，当真是祸不单行。”
“魔尊不是一直都在离虚城里？近段时日她挺老实的，不像是喜欢作乱的性格啊？”弟子忍不住继续插嘴。
掌门转过身，认真地看向他的弟子，严肃地岔开话题，“你今日的功课写完了没有？”
“……”弟子默默背过身去，继续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