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单肯定是要接的,不仅城里的货郎有这个请求,之前方家村做买卖,就跟很多货郎相熟,这会儿也是不断来方家村询问。
为免三郎的铺子被抢了生意,姚氏和宁氏商量过后,便与货郎们定下契约,除城里不可售卖,其他镇上村上均可,只是这价格得按她们的定价售卖,若是有人故意抬价,那方家村日后的生意也别想接了。
姚氏也不怕货郎们讲一套做一套,反正县令是她儿子,衙役们年年都得到各村收税,到时一问便知。
给货郎的定价是普通香皂三文钱,药皂十五文,光是头一天跟货郎接洽,就已经签下了许多订单。
宁氏估算着十六人一天能制作的量,又招进了五十人。
十六人里提了六人作为管事,每人管理十人,几天下来有条不紊的,作坊也算是稳定下来了,宁氏和姚氏空闲下来,便商量着之后要怎么把香皂售卖到邻近的县里去。
这时,有衙役过来,说是替县令大人带信回来的,姚氏接过,发现除了给她的信,还有一封是给圆宝的。
她心道这小子总算是开窍了,也不枉费她上两次回信都在信里骂他。
圆宝拿到信的时候赌气地放到一边没有看。
这人就是混蛋,走的时候不说一声,走了后稍信回来报平安一句没提她,她又是担心又是生气又是难过了一段时间,现在忙忙碌碌的把这个人忘记掉了,他却又给她来一封信。
“姑娘不看吗?是了,顾大人出去这般久才记起要给姑娘寄信,实在是太坏了,姑娘不看也罢。”
剑兰在一旁帮着圆宝制药,看了看圆宝脸色,又道:“可是姑娘真的不看吗?毕竟大人和姑娘还没成亲,家书带回不提姑娘也是为了姑娘名声,但如此另外捎带一封,怕是有什么事情。”
圆宝闻了闻手中药材,“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完了,那你说我是看,还是不看呢?”
“当然是看呀。”剑兰把信拿过来放到圆宝手边,“若是急事,那不就耽搁了,若是旁的事情,姑娘若是生气,不回信便是。”
气他一声不吭走掉,可气归气,收到信,圆宝心里头还是欢喜的,她把药材放置好,洗干净手,这才把信打开。
顾文誉的字很好看,笔锋有力,行云流水,然而圆宝还没来得及欣赏,便被信中内容所惊。
翼国已起兵,不日将攻打我国边境,而他,此刻正在析离县,以送粮为名,加入了郑家军,博个军功。
圆宝瞳孔一震,反复看着最后那句话。
他要博军功,为何?自然是为了报仇。
一个小小县令不足以与他的父亲相抗衡,但是桃李县这地方,光是增产的麦子就能得到圣上的赏赐,那么稻子呢,其他瓜果呢?
只要顾文誉政绩年年获优,不用几年,就能得到圣上的看重,到时便有一争之力,他又何必非要博个军功不可?
军功无疑是上达天听最快的途径,可这都是用命去换的,他一个书生,手无搏鸡之力,在战场上,不是搏命,是送命。
圆宝只觉太阳穴上阵阵发痛。
何必这般着急……
剑兰不识字,见圆宝看了许久不说话,好奇问道:“顾大人给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诉说思念之情?我看顾大人平日看你时满眼欢喜,巴不得立刻把你娶进门。”
圆宝忽而抬头,满眼震惊地看着剑兰。
她知道他为何这般着急了。
这人真是,不知道如何说他才好。
圆宝将信折回放好,大步走到书桌边,取笔纸写下一些药材的名字,“你马上带着钱去城里找三郎叔,让他想办法把这些药材都买回来,有多少买多少。”
剑兰被圆宝严肃的模样震住,虽不知顾大人信里写了什么,但一定是大事,她接过纸张,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下山去。
“等下。”圆宝喊住了她。
战事将起,顾文誉既然在郑家军,那得到消息必然是最快的,这个时候购买药材还来得及,再迟些,估计就是高价也买不着。
田里的人参、灵芝什么的年份好像已经有一两百年了吧。
还有止血草,今天得出一批来……
战争起,有太多东西需要准备。
圆宝转身到外头随便挖出一根人参和一根灵芝,拿了纸张草草包了下递给剑兰,“把这个送到民医署找邵老,让他全给换成铜钱和碎银子,再找镖局帮忙运送回来。”
吩咐完毕,姚氏和宁氏便上山来。
顾文誉给姚氏的信也有说战事将起,信中还有他作为县令的身份令牌,拜托姚氏到衙门替她主持一下信中所列的事务。
没多久,村长领着村里各户当家的也过来了。
姚氏拿着令牌把事情说了一遍,村民们当即害怕了起来。
“要不我们搬到别处避一避?”
“可恨的翼国贼子,怎么总爱抢掠别人的东西呢。”
“我们这作坊刚建好没多久,正有了给盼头,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姚氏叹气,难怪顾文誉特地把令牌给她送来,光一个方家村就人心惶惶成这样,等到战事起了,消息传开,也不知道县里会乱成怎么样。她拍了拍手,“别担心,翼国从前不也来犯过么,郑家军的将士不是吃素的,现在说避险也太早了些。”
“我把这个事跟大家说,只是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这些日子家里粮食要买足,家里也要备上趁手的武器,预防有贼人趁机作乱。”
“即使郑家军不敌也不怕,郑家军退到我们这,也会优先护着我们,到时若要撤到别的县城去,我们一村子人带上粮食互相照应,一定都能好好的。”
姚氏的话让大家安心不少,他们现在家家户户的青壮都回来了,家中又有余钱,再有县令的娘亲和小神医,即使是逃难,也比别人的处境要好太多了。
村长也安抚了大家几句,然后组织大家一起买粮食。
姚氏和宁氏商量作坊接下来的安排,她今日就要出发去衙门,按照顾文誉信中所讲的,先让人到别处采购粮食和药材备在衙门,稳住桃李县的粮价和药价,然后还要安排好人手,在战事的消息传开来时,稳定好治安。
只是圆宝觉得这样还不足够。
“姚婶婶,等你把粮食和药材购置好,我们就把消息公布出去吧。”圆宝说。
姚氏微微一怔,“虽说是有战事,但消息从那边传过来,也是需要时日的,指不定传到过来,这仗就打完了。若是提前公布的话,可能还会造成恐慌。”
“郑家军的状况不太好。”圆宝将之前郑家军缺粮食的事情跟姚氏说了,“我们公布只要用点技巧,不一定就会造成恐慌,说不定还能帮助到郑家军。”
圆宝把想法跟姚氏说了,姚氏想了想,很是赞赏地看向圆宝,“我那小子能遇到你,当真是他的福气。”
怎么说着正事都能说到这儿来?
圆宝差点反应不过来,脸上通红一片,“婶婶。”
“好了好了,我马上去办。”姚氏笑着叮嘱了宁氏几句,便和送信的衙役一同离了村。
过了几日,桃李县各里长到衙门集议,随后各人手中拿着一份公文,与陪同的衙役回到管辖的村落里,给村民们进行宣讲。
不过三四天的时间,整个桃李县都知道不日即将有战事起。
里长还跟村民们说,这郑家军神勇,翼国已经八年不来犯了,各县征得的粮食,都送往西边的贺家军那里去,就连他们桃李县的也是如此,导致郑家军的将士跟他们桃李县的村民一样,时常饱一顿饿一顿。
如今战事将起,他们桃李县的县令顾大人看不下去了,把毕生积蓄都拿了出来购置粮食运送了过去,而他们桃李县的小神医,也请求各位村民帮忙制作止血药,过几日她会带着这些药物一起到边关相助郑家军。
听说有战事,众人都很忧心,然而这时候里长话头一转便说,“小神医说了,我们跟边关就相当于嘴唇和牙齿的关系,大家要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桃李县是我们的家,相信谁也不想离乡别井逃难的。”
“帮助郑家军,就是守护我们的家园,她也不会让大家白辛苦,工钱虽然不多,但也是有的。”
紧接着,陪同而来的衙役拿出一叠纸张派发给众人:“止血草你们知道吧,三七知道不?不知道也不要紧,这儿有图,你们可以拿回去看看,不论采摘多少都可送到城里的民医署,那边按斤收。”
“若是村里有工匠,和懂得编织箩筐的,小神医需要装药材的箩筐,以及研磨药材的药碾子,按市价收,有会做的现在可以找我拿订金签契约,之后拿东西到衙门领钱。”
“除此之外,有得空的人也可以到民医署做研磨药材的工作,这活计要很多人,做多少赚多少。”
衙役一项项需求说下来,刚刚还在担忧战事的村民们,立马就被改变了注意力。
打仗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是要逃难也不是这个时候,可活计不等人啊,现在能找个活计多不容易啊,哪怕真是要逃难,不就更要多赚些钱么。
就这样,各家各户除了给家里多备上余粮,就都忙着赚钱去了。
衙门外头的一大片空地已经围了起来,用以制作药材,而民医署和各药坊都已经协商好了,制药师傅们和各郎中轮番过去监督检查。若是有民医署或者或者著名医馆保证书的郎中,也可以在民医署领取药材回自己村里组织制药。
这当中还有制作药瓶子的,称药粉入瓶等等工作,整个桃李县,药坊医馆等忙着采购药材,百姓们从采药制药,还有制作工具等等,除了要在家忙碌农事的,基本都行动起来了。
刚忙完一天的邵老坐下来歇了歇,便看见圆宝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步进民医署,他擦了把汗将人招过来,“你这回动静闹得够大的,虽然衙门也是出钱出力,我们桃李县人口也不算多,但是这工钱一天下来……”
“工钱不够?那劳烦您把这个送去京城卖了吧。”圆宝随即从包袱里掏出两根人参,随意地扔在邵老面前的桌面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去忙碌了。
怎么又有两根人参?
邵老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查看其纹路。
不得了,这三百年都有了吧。
他刚想问圆宝是不是在山上掏了人参窝,眼角一瞄就看见桌上有一根断落的人参须,当即心痛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这败家的孩子,这么金贵的东西怎么随便扔的,又不拿草纸包裹好,这一根须都得几十两你知道不?”
“还不够吗?”民医署人多吵嚷,圆宝在里头找药材没听清楚邵老喊什么,断断续续的就听清楚后头说什么几十两,以为还是不够付工钱,转身又在包袱里掏了掏,随手拿了两灵芝就要给邵老抛过去。
看清圆宝手中的东西,邵老吓得心都得跳出来了,“别抛。”
他拉着旁边看人参看得的目瞪口呆的郎中,“快,快去接着,哎哟,这败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