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时弋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的视线虚虚地浮动,将这个空间里本就不稠密的氧气搅得更稀薄了些,逼迫着心脏加速鼓动。
他没有一个世纪,也不容许耳尖红色的持续发酵,因而闪身进入,将门在身后一扣。
“我听见你说请进了。”他理不直气不壮地说完这句,觑了池溆一眼,假意咳了几声,两只无所适从的手险些在背后绞出了花。
这人遭点了穴道还是怎么的,木头一样。他将一只手解放出来,然后伸向墙壁。
灯灭了。
“你怎么不说话。”时弋索性倚在墙上,不曾想脱了外套之后,擦伤的地方也靠上冰凉的瓷钻,让他不自觉“嘶”了一声。
可这不算什么,现在的氛围让时弋撞墙也是肯的。
“我说请进了。”
灯亮了。
回魂后的池溆赤着脚,已经站到了时弋眼前。
可时弋鬼使神差又按灭了灯,他在黑暗里滚了滚喉咙,将开关捂得死死的,“它今晚归我管。”
然后他听见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再是衣服布料摩擦声。
他还没想明白这串声音相连的缘由,一个手电筒就亮在了他的胸口。
而手机的主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穿好了裤子。
随后那团光亮以照瞎犯罪分子的探照灯的气势,途径时弋的左臂和左手,攀越到右手上臂之前,犯罪分子就举手主动交代起罪行。
时弋将右边胳膊侧了侧,他还不想交代彻底,“今天不小心擦破点皮。”
显然他的坦白不被人所信任,池溆抓着他的手腕,将肘部的伤口看了好一会,“骗小孩呢。”
时弋刚想用“这伤家常便饭”几个字来支应,突然又想到无疑火上浇油,“今天那人身手太差,没让他扑腾几下,也就擦伤了胳膊,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他见池溆的眼神充满怀疑,忙将手抽出,连誓死守护的灯开关都顾不上了,就矮下身拉起左边的裤管,“真的,我不骗人。”
池溆太迫切验证他话里的真假,便整个人也蹲下去,以单腿跪姿去查看时弋的腿上是否毫无伤口。
这个小小的手机电筒,就足以让时弋的言之凿凿顷刻破碎。
膝盖处有一团未能消退的青紫。他都不需要时弋动作,伸手将右边的裤管也推上去。
还没看个仔细,时弋整个人就闪到了一边。
“那什么,磕磕碰碰家常便饭。”由小腿一路向上的触碰果然足以让人丧失理智,可时弋还抱有一丝侥幸,他认定自己此刻从容的笑兴许有点说服力,还故意用左脚脚尖轻轻碰了碰池溆的脚踝,以期证明残不了、坏不得。
但他的自证摇摇欲坠,因为这该死的手电筒正好照在池溆的腰间,纵容他目击一颗纽扣从扣眼的逃离,随后引发拉链崩解的连锁效应。
虽不至于惊天动地,但足以引起当事人的察觉。可池溆只是低头看了眼,不再予以理会,只是站起身,顺手将亮着灯的手机插进口袋。
可崩解到一半的拉链仍然紧绞着时弋的神经,他没有忘记自己去而复返的目的。
他认为这事定然讲究一鼓作气,熟悉身体这个过程说起来轻易,做起来却困难重重。
亲吻很好,那其他部分也会很好吗。
如果对象是池溆,那应该会很好。
时弋将这句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又扯了句毫无关联的“阿弥陀佛”,然后心一横,开口道:“你需不......”
可池溆整个人围过来,中断了时弋的决心。
“我不好闻。”
就算池溆不说,时弋好像也能猜得出剩下的半句,“但我还是想抱抱你。”
这句话像是长着和主人同样柔软的舌头,在黑暗里滑进他的耳孔,纤悉无遗地舔舐,忘乎所以地挑动。
而最终舌头滑出牵连的不是唾液,而是另一种生理欲望的蓬勃。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援助者该有的姿态,却是一个动情的情人该有的姿态。
原先从口袋里漏出来的光亮,因为他们身体的紧贴已经被吞噬干净,于是黑暗里的一切感官都被放大。
时弋穿的是最宽松柔软的家居裤,池溆不可能察觉不到。
他其实有点无措。他此时此刻并不介意欲望的袒露,但是这样的状态让他无法沉浸在这个拥抱里,况且池溆喘息在加重、皮肤在发烫。
他还来不及展开更多思考,身体突然一僵,因为池溆的一只手从后背缓慢游至腰侧,薄薄的一层面料形同虚设,指腹和掌心的温度像是能够烧穿皮肤。
他连痒都顾不上了。他决心坦白,让池溆指明获释的去向。
“我那个,”时弋顿了顿,yi的音节刚发出来,池溆的另一只手就捏住了他的后颈。
“你先告诉我,口袋里是什么?”
池溆嘴上礼貌询问,实则手已经从腰侧滑至时弋的口袋边缝。
时弋晃头挣了挣颈后的手,到底因为做贼心虚,没挣开就作罢。
好吧,他的坦白之夜。认清这个现实的时弋,索性覆上池溆的手,带着池溆滑进了温热的口袋里。
他隔着池溆的指缝,触摸到了密封袋和碎裂的耳机轮廓。
时弋对一切心知肚明,可池溆貌似毫无头绪,在时弋手的包裹下,将袋子捏了又捏,答案和他是那样不可接近。
这个口袋很大很深,最末端的位置与大腿根相距咫尺,时弋被池溆的动作搅得更加心慌意乱,不得不强制按停,“是你坏掉的耳机。”
“夹在《天涯明月刀》里的那个。”
他看不见池溆的表情,可这句话回荡在一片长久的静默里,让他不得不猜想,也许池溆早就忘记了,区区一个耳机,哪里值得在记忆里留下过于深刻的痕迹。
“我曾经想还给你来着。”时弋顾自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据为己有的感觉怎么样?”池溆也抽出了手,遗留了坏掉的耳机。
时弋垂下头,嘴唇几乎贴着池溆的皮肤,“良心不安,夙夜难寐。”
“真话?”池溆摸索到了时弋的手。
“假的。我想留住点什么,”时弋头埋得更深了些,“但是好像什么都留不住。”
“那我再送你。”
“原来它就属于我?”时弋猛地抬头,险些撞了池溆的下巴,他迫不及待想在池溆的表情里得到肯定答案,于是手摸索到开关,按亮了灯。
他和池溆都因这乍现的光亮闭了眼睛,可他睁开后的第一发现,就是刚才自己嘴唇位置留下的痕迹。
所以将池溆的嘴唇、脸颊、耳朵、颈侧都嘬了个遍,是眼下他能想到并实施的最好的掩盖办法。
池溆很乖,乖乖让时弋得到答案,乖乖让时弋抹去痕迹,再留下一个盘桓不去的红印。
池溆很不乖,在时弋肆意妄行的时候,他就已经卸下时弋的戒备,带着时弋的手,破开T恤的禁阻,却在下一重壁障前戛然止步。
他看着时弋的眼睛,“要继续吗?”
时弋终于在错愕里回神,他点了点头,“要,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