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天街？”

入目所及，皆是杂乱无章的摊贩和混乱的叫卖声，确实和长街那种秩序井然的模样差别挺大。

秦难安随意在一旁的摊贩上蹲下，拿起小摊上的东西细细观察。

每个玩家在进入游戏之时，都会被赋予信息探查的能力，但这种能力只对有效果的特殊物品起作用，像是普通的日用品，如创口贴、绷带等必不可少的医疗物品，则只会显示一行【可以带入六道轮回】的字样。

这个摊贩上也正都是些这样的东西，诸如压缩饼干、泡面之类的食物，以及雨伞、牙签之类在日常生活中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物件。

就算卖的都是些破烂，其背后的主人也依然不是很客气。

“要不要？”

壮汉拧着眉毛，看着恶狠狠的模样。

秦难安挑了下眉：

“多少？”

“我只要特殊物品，把你的特殊物品拿出来我们再看。”

秦难安掏出【警官的心脏】，那小贩看后狠啐了一声：

“这种和技能搭配的东西你也敢拿出来？你是在玩我吗？要买买！不买别在这儿浪费我时间！”

秦难安这下终于稍微来了点兴趣，掏出之前没用完的手枪，里面还剩下三发子弹。

“那这个呢？”

壮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

“……五包压缩饼干，怎么样？”

接着又补充道：“你这枪是好，但是只剩下三发子弹，你要知道，子弹可是比枪还要难找的！”

话里话外，无不透露出是秦难安赚了的意思。

秦难安笑了一下，收起枪支，作势要走。

那壮汉一下急了，连忙伸手挽留：

“等等！我再给你一袋创口贴！你考虑考虑……”

只可惜手还没碰到女孩，便被半路拦了下来。

抬头，是面若冰霜的美人，秀气的眉毛皱着，漆黑的眼睛没有看向他，反而是几近无奈地看向那个长着双鹿眸的女孩。

美人开口，声音如泉水泠泠，就连被她捏住腕子的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你又在干嘛？”

秦难安耸耸肩：“逛逛。”

时止叹了一口气，松开男人的手腕，道歉道：“抱歉，我们没有交易的意思，打扰您了，祝您生意兴隆。”

她说得真诚，外加刚刚那一手不容小觑，男人也不好说些什么，挠挠脑袋：

“啊，没事……”

“那就好，再见。”

时止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将看呆了的男人抛在原地，拉着秦难安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秦难安看了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被时止拉着的手腕，又看了看附近稀少的行人，嘴欠出声：

“你终于要对我下手了？在这种地方不太好吧，至少……等回家吧？”

“？”

时止面色一凝，甩开她的手，抱臂，面上不无严肃：

“你刚刚是在干嘛？”

她一转头，秦难安就消失不见了，再一转头，秦难安已经开始和别人起争执了。

天知道当时她有多害怕这个小祖宗又把她们两个送回一个人都没有的天牢里吃馒头。

秦难安踢踢石子，没有看她：“购物啊，怎么了。”

“你想买什么？”

秦难安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我们家家境窘迫，所以什么都不打算买。”

“什么都不打算买你还在那里跟人家讨价还价？”

有一个成语能很好地概括秦难安的行为：没事找事。

秦难安不无骄傲地挺起胸膛：“不买还不让我看了？你懂不懂逛街的真谛啊！”

时止又叹了一口气，自从遇到秦难安以后，她就觉得她叹气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你领新手小册子了吗？”

“那是什么？”

“……算了。”

果然。

比起让秦难安去看她不想看的东西来说，还是时止自己讲比较快。

“天街，玩家聚集的地方，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部分。”

“首先，第一部分就是你刚刚看到的自由贸易区。在这一区域范围内，玩家可以自由买卖各类道具，使用的是以物易物的规则。”

“第二部分则是交流区，玩家们通常在那里交换信息、招募队友。”

“第三部分是各个商会所在的区域。商会，顾名思义，负责商业贸易的团队。以物易物想要换取到心仪的物品在大部分时间还是难度过大了一些，所以大部分玩家都会通过商会来找到自己心仪的物品，信息也是，他们大部分事情都做，但是要收取一定的服务费。”

听完时止的叙述以后，秦难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半晌，她抬起头来：

“那你这次主要是想要去哪儿？”

时止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秦难安竟然会关心自己的想法。

她本来只是想带秦难安多少熟悉一下玩家的世界的，现在秦难安问起来，她当然不可能那么说了。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交流区吧。”

秦难安恍然大悟：“也是，毕竟你才经历过一次世界。”

时止突然感觉有点不爽：“那你经历过几次了？”

“两次啊。”

“都两次世界了，连天街都没来过？”

“酆都我也是第一次来啊。”

“？”

“第一次世界结束以后，我就直接进入第二次世界了。”

秦难安眼睫微垂。

“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当然是因为感觉酆都没什么意思啊。”

那种死小鬼的笑容出现在了女孩精致的脸上，任性，又骄纵。

时止的话一下被堵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说道：

“……走吧。”

交流区最多的还是各种各样的队友招募的帖子，各类需求都明明白白地写上，张贴在了公告栏上。

秦难安的手指轻点过那些“单人，需要武力型队友，个人技能偏向于控制类辅助”或“三人队伍，现在急需有医疗类辅助技能的队友，队伍氛围友好，分配合理”的帖子，突然福至心灵：

“你带我来，该不会其实是想再找两个队友吧？”

小队的上限是四人，时止会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

时止跟在她身旁，听见她的话，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没有和陌生人组队的习惯。”

“你的意思是我们二人世界就够了？哎呀，害羞什么嘛，想这么说就这么说咯？”

“……我不相信陌生人，一个一个试探的成本太高了。”

“但是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不也是陌生人吗？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我？”

执着到即使心脏被掏出，也不愿意松手。

“直觉。”

时止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都是真诚。

那么强烈的直觉，她这辈子没有拥有过几次。

秦难安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她的视线，打了个岔，将话题转移开：

“这里是做什么的？”

时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又一片公告栏，公告栏上张贴的内容与她们所在区域的内容大不相同。

玩家们行色匆匆地来往，眼睛浏览过这些内容，只想在其中找到自己可以利用的交易信息。

【世界信息栏】

“那是……交换各个世界信息的地方。”

“在进入下一个世界的二十四小时前，系统面板上会显示出下一个世界的名字。六道轮回中有三千世界，虽然每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但总归是能了解一下大致情况。提前知道世界信息，提前准备，顺利通关的概率就会增大。”

时止说了什么，秦难安不是很在意，她看着时止的侧脸，满脑子就只有“认真的女人最好看”这句话。

想着想着，大拇指就竖了起来。

“厉害！”

时止：？

“不厉害了。”

不知道为什么，时止在看她的时候表情总是特别奇怪，混杂了无奈、无语和无可奈何。

简直就像是为了防止她爱上她而下意识做出的糟蹋那张脸的行为一样。

“有点累了。”

秦难安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系统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又快到地府的休息时间了。

时止这才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既然这样，那就先回去吧。”

秦难安点点头，靠到时止身边，和她一起走。

累了的时候反倒像是个乖孩子了。

时止脑子里的想法不是很礼貌。

——

之后的日子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无非就是时止练刀，秦难安吃饭，时止练剑，秦难安睡觉，时止练匕首，秦难安……秦难安在打游戏。

兴许是觉得秦难安这样的生活太堕落了，时止也有尝试过把她叫起来练练枪法。

秦难安揉着眼睛，倒还真听话地跟着她练了几次，结果反倒是时止自己看不下去了，主动提出让她去休息。

秦难安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人，但她乐得休息，和精力时时刻刻旺盛的时止不同，她倒头就睡，像是要把上辈子没睡的觉全都睡了一样。

还真就应了那句话：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至于时止，她祝她不会二度猝死。

直到进入新世界的时间到来。

虽然提前一天收到了通知，但她没兴趣搞那些有的没的，只有兴趣在家里睡她的大头觉，然后等着时止给她带东西吃。

迷迷糊糊之中，她甚至连时止什么时候出去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时止清楚她的想法，只跟她说了下个世界的大致信息。

秦难安没太在意，毕竟，对于她来说，无论是通关，还是去死，都没什么差别。

所以她只回头，鼓励了时止一句：“你要好好通关哦。”

时止听了，加了一句：“错了，是我们要好好通关。”

秦难安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黑色漩涡又一次出现在秦难安的眼前，这次终于不是被马面推进漩涡的待遇了。

“走吧。”

时止说。

秦难安扭头看她。

美人漂亮的脸上认真又严肃，相比起她来说，秦难安就显得吊儿郎当了许多。

甚至衬衫的下摆都忘记塞进裤子里了。

“嗯。”

秦难安点点头。

在没入黑色漩涡的最后一瞬，那双眼睛的余光落在了这个临时的“家”中。

“家”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装饰物和生活用具，还有那些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拍摄出来的照片。

早已不再是刚住进来时的空荡，现在已经变得很有生活气息了。

或许，时止曾经所过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吧。

她可以从这小小一隅，窥见时止人生的一角。

还真是，与她格格不入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