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游戏中的临时队友,只要彼此都同意,就能够解除小队关系,你明明可以提出来的,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但是你没有,你什么都没有说,就跟着我跑过来找李阳,为什么?”
“虽然我们接触的不多,但是就连我这种人也可以看得出来,凭借你的身手,想要一个人通关,绰绰有余。”
“但是你没有选择你所认为的,更‘保险’的做法,而是选择了相信我,为什么?我可以问吗?”
秦难安明明是笑着的,但是时止却莫名在她的嗓音中听出了一丝不同于平时的,难以捉摸的感觉。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们是一个小队,我相信你的判断,仅此而已。”
时止扭过头去,凝视着飞舞的火舌。
“只是因为这个?”
秦难安哑然失笑:“你好奇怪。”
“你有资格说我吗?”
“那看来我们俩出乎意料的还挺合适的,都是怪人。”
“我不想有一天发现自己被划分为了和你一样的物种。”
“那不也挺好的吗?和我一个物种是对你的嘉奖。”
秦难安看上去丝毫没意识到时止是在挪揄自己,她轻抬下巴,像只高傲的丑小鸭。
“你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比物种更契合的特性吗?”
少女突然侧身,拉近脸庞,手撑在两人之间的空间中,语气神秘。
夜越发深沉了,火光舔舐着时止的脸庞,那张如雪一般的漂亮脸庞不由得沾上了一点橘红。
时止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名字!以后我们的小队可以叫寝食难安!你觉得怎么样?”
秦难安的眼睛闪着光,一副“快夸夸我快夸夸我”的小狗样子,似乎是真的觉得自己很有才。
时止艰难地将头扭了回去,嘴里蹦出两个字:
“不、要。”
“诶?为什么!这不是很天才的想法吗!”
“你的成分占得太大了吧?”
“有吗?你的错觉吧?”
时止无奈,又将头转了回去:
“你真的成年了吗?”
“你从哪地方看出来我没成年的?”
“智商。”
“你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你不是相信我吗?相信我就应该信我说的所有话吧?”
“所有?”
“所有!”
“我倒的确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确定,你会跟我说实话吗?”
“不好意思,我不早恋。”
秦难安一下向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脸娇羞。
时止只感觉自己现在在看着秦难安的时候,眼睛就像一条泛着诡异光芒的死鱼,无语,又有点淡淡的死意。
“你是怎么死的?”
没有回答,火焰噼啪地燎烧着,山洞之外,是其他人压低着不知道在聊什么的声音,他们只不过是一个松散的小团体,自然不会太亲近。
“……现在就问这个问题,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只是找个话题聊而已,怎么,这是什么隐私问题吗?”
时止伸手,戳了戳火焰渐小的火堆,让其重新燃烧起来。
“还真是,和我的年龄、身高、体重一样隐私。”
如果时止没记错的话,刚刚李阳和她聊天的时候差点就要说了他是怎么死的?
不过如果秦难安真觉得这是隐私问题的话,她也不会强求,毕竟她真的只是想转换一下话题,让对方忘掉那无厘头的“寝食难安”。
“抱歉,那……”
“要不你先告诉我?”
秦难安打断了她的道歉。
时止转头看向秦难安,然后在她的脸上看见了奇怪的笑容。
时止耸耸肩:
“猝死。”
“什么?”
“过劳猝死!我工作太累了!一个没注意猝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
秦难安一个没忍住,爆笑出声,笑声之大,就连山洞外窃窃私语的其他人也频频回眸注视。
时止就知道她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她扶额:
“你笑够了没有?”
“不是,这种死法也能算是意外死吗?笑死了,什么社畜之魂啊,你的老板一定很喜欢你吧。”
“……我自己就是老板,够了,别说我了,该说说你了吧。”
时止突然有些后悔挑起这个话题了,因为大概没多少人死得比她还憋屈了。
秦难安的笑停下了:
“我不告诉你。”
语调轻扬,像歌的结尾,轻轻哼唱了起来。
“你不告诉我?”
“对啊,我只是问你是怎么死的,又没说我会告诉你我是怎么死的。”
秦难安一摊手,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欠揍模样。
时止强忍着给她来一拳的冲动,脑子里把所有伤害未成年人的法条都过了一遍,她吐出一口浊气,头扭到一边: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真不想知道?”
秦难安或许天生有着欠揍体质,别人越生气,她就越要凑到跟前去。
现在也是一样,她凑近了时止,大眼睛眨巴着,等待着答案。
“如果我想知道,那你会告诉我吗?”
时止看向她眼睛深处,这才发现那双眼睛其实并不是纯粹的黑,她的眼瞳是浅棕的茶色,不被嘲弄的笑意所填满的时候,隐隐有温柔的波涛在其中荡漾。
时止一不小心在这阵波涛之中沉沦,直到少女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中:
“你再刷一点我的好感度,我就告诉你。”
她回过神来,低低啧了一声:
“那我要怎么刷你好感度比较快?”
“你想知道?这样吧,你再去找李阳要三块肉干来,我就给你加五十好感。”
“你好廉价。”
……
夏季的清晨来得很早,时止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秦难安不怀好意笑眯眯的脸。
“睡得怎么样?”
她问。
时止爬起来:“不怎么样。”
虽然有人负责守夜,但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之中被一群她并不信任的人围住,无论是谁也没法好好入睡。
“还真是,有黑眼圈了。”
时止抬头看去,秦难安一张脸漂漂亮亮,看不出睡眠不足的样子。
“没事,不会影响到今天的行动的。”
时止的大脑从来都不是靠优质睡眠来保持清醒的。
——
虫子也会朝圣吗?
它们那小小的大脑允许它们诞生有关宗教的想法吗?
还是说这只是人类对于信息素操纵下,虫子行为的一种妄想。
时止不知道。
但在看着眼前这片夏日花田时,她心中的确——难以控制地蹦出了这样的想法。
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虫子,屈膝叩首,环绕在美丽绽放的花圃旁,而在花圃中的,是一团黑压压的乌云。
时止的视力很好,可以清楚地看见从那片乌云中所伸展出来的纤细手掌。
那手摘下一朵花,没入乌云中,等到其再次出现的时候,便只剩下了光杆。
那不是乌云,那是由蜂群组成的队伍,围绕在它们的皇后身边,只等待着献出自己的生命。
太阳不大,但时止还是感觉汗珠在沁出、滴落。
计划很简单。
有加速技能的玩家上去将虫子引进森林之中,那里提前布置好了各种各样的陷阱,能够帮助他们将虫群分开,甚至是拖延它们一会儿。
然后李阳趁机杀死蜂后。
越简单的事情,难度越大。
心跳的速率不断攀升着,时止回头,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的秦难安,后者对她笑了一下。
秦难安被分到了远程组,负责干扰和掩护,比时止所在的突击组风险要小一点。
准备良久的行动以一个简单的动作为号令,迅速在森林之中蔓延开来。
从负责引敌的玩家出现在虫群面前开始,每个人的肌肉就都绷得紧紧的。
李阳猜想得没错,在虫子的大脑中,捕食人类的优先级要大于保护女王。
那股浓厚的血肉香味刚一出现在虫子们的传感器中,它们就立刻尖啸了起来。
“人类!!!”
爬行、飞行、蠕动、跳跃。
原本极富秩序的“朝圣”景象立刻变成了乱糟糟的虫山虫海,每一只虫子都追逐在食物背后,所过之处,草木不是被碾轧,就是被腐蚀。
引敌的玩家开启技能,拼了命地跑着。
“轰隆”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原本平静的山林之中。
时止的手握紧钢刀。
要开始了。
——
比起时止来说,秦难安不可谓不轻松。
远程组占据高处,天塌下来了,都有前方的突击组挡着,更别说,在树林之中,还不知道有哪些玩家在等着抓时机捞一杯羹。
就这方面来看,她们受到袭击的可能几乎是微乎其微。
“砰!”
秦难安面无表情地将飞虫的头打得爆炸,枪的后坐力让她的手稍微感觉有点发麻。
她抹了一把脸上暗绿色的粘液,还好这虫子的血不带腐蚀性,不然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可就麻烦了。
她的枪法太差了,只有等虫子接近她的时候才有可能打准。
一旁的女人递了条毛巾过来,她接过,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等擦完脸,她才发现,递给她毛巾的人正是昨天拿着弩箭对着她的女人。
“丢到地上就行。”
不同于时止只是脸上的冷淡,女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对秦难安浓浓的疏离感。
被那个破技能玩了那么久,头一次见到这么明显地将不喜欢自己写在脸上的人,秦难安不免感觉有些新奇。
“你是……”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女人狠厉的目光扫了过来,一下子堵住秦难安不安分的嘴。
但是,那又怎样呢?
秦难安笑了笑,将沾了虫血的毛巾随手扔到地上。
女人转过头去,目光在一刹那变得柔软又担忧。
秦难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里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在靠近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降下怒火的雷霆。
是李阳。
秦难安不由自主地又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