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山崖磁场特殊,等到天亮以后,别的地方雾散了,这里就会被大雾笼起,到时候就下不去了,所以要摘灵芝只能晨起时分。”
太玹拉着少年的手走在天方吐白的山林间,少年却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那你自己来不行吗?”
又不用我干什么,干嘛非要把我也薅起来啊?
“不行,我得盯着你。”太玹平淡着回。
“……”燕落挎着一张脸,想开口骂他,可是又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打不过他……
就还是忍了怒火,问了句:“那摘它干嘛?”
“炼药。”太玹依旧淡淡地答。
少年却不明白:“炼药?用来做什么的?”
“当然是给你修复妖心用的。”
燕落听着顿了顿,微颤了下眼眸,才想起来昨晚太玹说的话原来是当真的,不是随口哄骗自己玩儿的呢。(被骗得多了现在一句鬼话都不愿意当真。)
他回过神来,随口问:“还有这样的丹药吗?”
“要说记载中的当然没有,但是我可以。”
“……”
可太玹浅笑说着的模样,只叫少年莫名觉得心虚,这听上去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嘀咕了句,“安不安全啊?”
“有的吃就知足吧小鬼。”太玹抬手,轻揉了下少年毛茸的脑袋。
“那现在可以回家睡觉了吗?”
“不行,再去山林里采几株其他的药草。”
“还要走??”
“对啊。”
之后少年又被太玹拉着,要死要活地硬是转了几个山头,到处去采药,不仅没能睡上个回笼觉,还走路走到两腿发软。
他一副小孩子的身体,修为又不剩什么,体力当然也已经是不及之前了,哪能跟太玹那只大妖怪比。
太玹看出他累到不行,就只好又把他托在怀中,腾云驾雾起来还能走得快些。
少年偎在太玹怀里,脑袋枕在他肩膀,那时天边已然大亮,从半空中俯视能望见整片山林的景色。
少年随口问了句:“玄蛇谷这么好的地方,你心里难道不想留下来吗?”
“问这些做什么?”太玹顿了下,只冷淡回。
“因为……他们都说你原本就应该待在这里,既然有家,回了家不会想就此留下来吗?”
少年似是很认真地问,大概是因为从小就无依无靠的缘故,一直都是四海漂泊处处为家,于是对于这些概念便从未有过什么体会,便总会觉得好奇。
“可蛇山在人间之外已然安稳度过了千年光阴,而你我从人间归来,且不说人类如何,就光是凤凰大概也不会轻易放过,留下或许就会给这山谷带来麻烦,所以不如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太玹沉冷着声音说着,少年听罢沉了下,喃喃嘟囔了句:
“凤凰也只是想要朱雀而已,那我走不就是了。”
“……”
那时太玹沉默着没说话,却是忽然有些阴沉下脸色,猛然间松开了托着少年的手。
少年原本趴在太玹肩头,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间没有了支撑,就这么直直地坠落下去。
他望着太玹的眼眸里满是诧异,可对方的身影却只在视线之中越离越远,底下是万丈深渊,耳边是风疾驰而过的呼啸,极速坠落的失重感敲打着少年的心口,脑袋也是一片空白。
一直到摔落半空的时候,又被太玹抬手截了下来,拎着他的衣衫。
少年怔了许久也没缓过神来,甚至都已经忘记了哭闹,过了好一会儿那眸中才泛起了晶莹。
而太玹瞧着他,只冷淡开口道了句:“长记性了吗?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少年的泪水抑制不住,一头撞到男人怀里大哭起来。
(只会吓唬小孩儿却不会哄的某蛇不知所措……)
那之后少年便一直缩在太玹怀中,似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双手攥着太玹的衣衫,可怜唧唧的样子又叫太玹看来心软。
太玹在山间采够了药草,就把少年带到山中的一间小小茅屋,那屋内有口炼丹的炉鼎,看起来陈旧已久,已落满了尘埃。
“千年前我刚来玄蛇谷时,就在这儿炼丹,这座小茅草屋那个时候就在这儿了,也不知道是谁搭起来的,后来建起了蛇王殿也就很久没回来过了。”太玹在简陋的小屋里转了一圈,口中这么轻浅道。
“那带我来这儿干嘛?”少年跟在他身后,问了句。
“想带你看看,不行吗?”
“……”行行行,随便吧,我哪儿惹得过你啊活爹……(摆烂鸟鸟)
太玹抬手轻浅卷起的一阵气流拂去了炉鼎上的灰尘,又在炉鼎下堆起干柴,生起蓝幽幽的妖火。
烈火荧荧,将阴凉的小屋里照得亮堂,陈旧的炉鼎也好似在那烈火之中,散出了焕然一新的色泽。
“还能用。”太玹打量着面前这口闲置了这么久的时间,还依旧“老当益壮”的炉子,自语道着。
又回头轻瞥了一眼那只悄咪咪往屋外溜走的小鸟……
“上哪儿去?”
太玹沉冷着声音,伸手把少年的身子拽回了自己身边,在茅屋四周设起禁止随意进出的小型阵法。
“炼药的时候不可以太过分心,你就乖乖在这儿待着,别到处胡闹去,别给我添乱。”
“那好无聊的。”被抓回来的少年嘟着嘴巴,气鼓鼓地小声嘀咕着。
“……”被太玹听见便沉了沉,轻叹了口气,又浅声道了句,“聊天可以。”
少年听罢来了些兴致,太玹在炉鼎前坐下,他就也凑到太玹身边,背后的一双小翅膀不断扑扇着,抬起眼眸望着对方。
“最近好像都没见到龟伯,龟伯去哪儿了?”
“……”
那时少年好奇着开口,可才问了这么一句,太玹便就沉默着不作声了。
他这故意回避的模样叫少年看了,心底下意识地冒出了个可怕的念头,忍不住紧颤着瞳眸:“你该不会是……”
“没有,龟伯跟随我许多年,我不可能害他。”太玹沉着眼帘,浅声否认道,“我叫他回去玄天之外了。”
“玄天之外……好像以前在哪儿听到过?”
“我父王统领的蛇族领地在那里,龟伯原本就是跟随父王的旧臣,之前已经为蛇族操劳半生,本该就留在那里安度晚年才对,没必要陪我来辛苦淌这一趟几千年的浑水。”
“那上次在你衣服里放着的玉佩,是皇子的玉佩吗?”少年想着,这么问。
而男人又沉默着沉了许久,才轻声答了句:“嗯……”
——
儿时的太玹,是玄天之外的虺灵殿中最小的皇子,也是那里唯一的一只变种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