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这片领域里的虫子来说,安全合适的卵巢对于它来说就是一个不会被反复撕开的伤口。”苗冶进一步举例,“而人的肚子则是所有寄生类母虫快速孵化的温床。”
周乐辞在苗冶说出破腹而出这个概念后立刻就想到了之前差点钻入自己口中的虫卵。
虽说当时他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此刻听见苗冶的话才真正感到脊背发凉。
他情不自禁喃喃开口:“幸好。”
幸好治疗卡实际存在攻击性,幸好他手中的卡牌实际如此强大。
他自进入游戏以来从没抽到过除了治疗卡以外的牌型,他也因此变得有些……怯懦。
他自诞生之初心脏就带着缺陷,所有孩童向往的玩乐与冒险都被这份缺陷隔绝在外,人活着是需要激情的,但他所有的强烈情绪都需要勇气才敢释放。
就连进入游戏也拿不到与战斗相关的牌型。
好像他天生就该躲藏,只能在角落里默默治愈伤口。
周乐辞曾经觉得治疗卡阴魂不散,像是来治愈他的心脏的,可是他的心脏已经好了,手术补上了那块缺陷,但治疗卡就像术后医嘱一样缠着他的勇气。
可是现在,周乐辞觉得治疗卡治疗的不是心脏,而是他的心。
他好像重新有了勇气,对抗的勇气。
周乐辞情不自禁抚上心口,他没来由感到心口一阵悸动。
他感到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着治疗卡产生悸动心,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是什么青春少男的羞涩心动,而是生理上的心悸。
因为土地骤然坍塌,他的心是因为坠落而吊到了嗓子眼上。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唐瑞惊悚而不可思议的呐喊渐行渐远。
周乐辞来不及反应,一截血红的、粗大的蛇型物体如蚯蚓般从泥土中翻出,重重地撞在他身上。
……
“你刚刚说,耳后的伤是小时候就有的?”
安黎的话让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看不出来吗?”祁邻因下意识问,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如果疤的状态正常安黎不可能看不出来。
既然会惊讶就代表它的状态并不像陈年旧伤。
祁邻因实际一直不敢真真切切去触碰耳后的疤,她一直都是虚虚盖上去,疤痕与手指之间总是留有空隙的。
这次她确是严严实实摸上了疤痕,那不是柔软但崎岖的触感,而是痂壳坚硬硌手的触感。
安黎虽是在询问她,但实际并不需要祁邻因的答案,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她早就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那颗鱼头,迅速绕到祁邻因身后。
事态紧急,祁邻因一点也不敢动弹任由安黎将她的耳朵扒开。
刺啦——
痛楚伴随着黏腻的撕拉声,伤口就在耳后,仿佛虫卵正与她耳鬓厮磨。
她后背发凉,颤栗如同无数蚂蚁从耳根接连不断爬向四肢百骸。
腥红的虫卵,与别的伤口中菌丝般密密麻麻的细长虫卵不同,这条虫卵只有一条,内部的红也不像其他虫卵那样呈葡萄状。
这条虫卵内部的“葡萄”只有一粒,或者说一条,鼓胀到几乎要撑破外层的乳白物质。
哗啦啦——鱼牙切断了虫卵,它就像一个被割开口子的水气球一般漏出大股大股浓稠的红色液体。
液体摊在地上。
啪叽一声,虫卵从伤口上脱落,安黎也松开了手,它掉到了黏液上。
如果这颗卵没被发现,祁邻因会怎么样?
安黎能想到那个画面,虫子会从她耳朵里爬出来。
或者像她看见的那具男尸一样,虫子会先钻进她身体里,从脑子开始蚕食她的血肉与内脏,然后再爬出来。
这颗卵不普通,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光是数量上就与别的卵区别出来了,安黎在祁邻因不适的目光中蹲下身,手就快碰到那块虫卵空壳又停下。
她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双医用手套,情不自禁勾起嘴角,这多半是周乐辞给她之前放进外套里的,安黎将其戴上,而后避开底下的液体捻起了那层乳白色的外壳。
乳白的物质似乎是附着在什么东西上的,所以直到现在它都还保留着完整的长条形状,不像其他虫卵一样被切断后会直接化成软趴趴的一滩。
安黎将乳白物质刮下后露出里面类似皮一样的东西,她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是虫皮。
如果再晚一些,说不定虫子就该“破壳”了。
还好她们及时发现。
噗、嗤——
什么声音?
两人同时被声音吸引,齐齐转头看向杨宣的方向,他在动,但不是他人在动,而是有东西在翻挤他。
安黎几乎是看见他的第一秒就狠狠皱起眉头。
杨宣的胸膛没有起伏,他失去呼吸了。
她这样想着,一手将祁邻因护到了身后,紧接着杨宣的身体以一种诡异到极致的弧度弯曲,他的腰部高高顶起,整个人呈现出一个下腰的姿势,但手脚却都软趴趴的耷拉着。
简直就像有一条虫子在他的身体里。
安黎几乎是立刻做出决定:“跑!”
她拉着祁邻因的手腕,余光看见杨宣的身体高高顶起,一条手臂那么粗的虫子从他破开的后背中钻出,很快又翻进了土地里。
长虫最后一点尾巴也脱出他身体彻底钻进了地里,杨宣就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被掏空了内里,只剩一层脏兮兮的无用外皮被随意丢弃。
长虫钻进地下两秒不到,地面开始震荡,原本结实的土地不断鼓起松散的土包,就仿佛一条巨型蚯蚓正在地底活动松土。
安黎感到脚下浮空,相比刚才放大了十倍不止的虫子从她脚下的地里拱出,她被瞬间顶上半空,来不及松手,祁邻因也被她的起势和土地的松鼓带翻在地。
虫身在空中翻折了一百八十度,她本就没站稳,此刻更是跌下了虫子的身体。
如果单单是这样掉在地上就算了,但地面正在塌陷,她也跟着下坠。
随着土块瓦解,那些发狂的植物根茎都暴露在空气中,血炸了安黎满身满脸。
她费力在空中调整好姿势拽住了一根树藤,但周围的树也因为土地塌陷而倒塌,四仰八叉着倾倒下陷。
好在这些树倒下时彼此架着彼此,这才不至于如泰山崩殂般造成巨大的威胁。
强烈的轰隆声响过后,塌陷似乎终于停歇。
安黎拽着树藤吊在空中,她在距离坑底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停住,因为她拽着的这棵树倒在了坑壁上。
朝上看,地面大概馅下来十米左右。
这座岛底下一定是有空腔的,否则光靠一条虫子翻动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动静。
安黎松开手,落地后朝自己的手心看,经过这一番折腾她的掌心已经划掉了不少肉,烂得能看见骨头了。
从前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因此她也不清楚此刻手心勉强还能忍受的痛楚符不符合这个程度的伤势。
这个疑问并不重要,因为危险的气息在不断逼近,她无暇瞎想别的。
无数蛇一般细长的虫子从角落里蛄蛹着爬出来,正在朝她的方向欺近。
虫类爬行时软肉挤压蠕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安黎感觉自己被泡进了一缸黏稠的虫液里,恶心感涌上心头。
四周都是包围而来的虫子,她现在能上哪去?
此情此景安黎突然觉得很可惜,可惜那张丢到了海里的火系攻击卡。
不过就算那卡现在在她身上,她也用不了就是了。
就在安黎做好了跟长虫肉搏的打算时,她耳尖的捕捉到了一阵轻微声响。
液体流动的声音,像湍急的溪流。
虫群开始躁动,而后急促地退回了阴影角落里。
唰唰唰——
一只蜘蛛飞快略过安黎面前挡道的石块,一路顺着她的腿爬上她的手臂,又顺着手臂爬到了安黎的手上。
这大概是苗冶的蜘蛛,安黎就顺着它的走势抬手,不想这小蜘蛛居然一路踩进了她的烂肉掌心里。
安黎被它踩得手心一阵刺痛,这小蜘蛛细足坚硬,爬在人完好的皮肤上时就算了,爬在烂成肉糊糊的伤口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安黎忍着疼给它揪到了手背上,这才正眼瞧它。
“怎么了?你主人派你过来干嘛?”安黎觉得自己大概是浑身疼得神志不清了,居然对着一只蜘蛛讲话,当这是蜘蛛牌对讲机呢?
“姐姐,照顾好它哦,你找到母亲的话它会看见的,我也是。”苗冶的声音居然从这蜘蛛身上传来。
安黎:……
好吧,真是蜘蛛牌对讲机。
但安黎很快又研究了一下,貌似不是对讲机,是留声机,因为后续不管她怎么询问苗冶那边的状况小蜘蛛都没再发出声音了。
她端着这蜘蛛看了又看,想不到该给它放哪,放口袋里万一压死了怎么办?
小蜘蛛似乎看出了她的犹疑,自己爬到了她的头发里,安黎虽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但也没有更好的位置让它待了,只能忍着不适让人继续待着。
她环顾四周,在虫群消失的角落翻找着,那些长虫看起来是被苗冶吓跑的,这会估计是藏起来了,半截虫影都没见。
安黎知道这妹子厉害,但没想到这妹子这么厉害,压迫力杠杠的,有种只要她在这些虫子就不敢造次的感觉。
好安心,这就是有大佬镇场的感觉吗?
思及此处,安黎带着小蜘蛛踏上了替大佬找母亲的泥土路。
嗯,如果路上碰到周乐辞的话向他卖下惨,说不定还能蹭到一张治疗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