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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天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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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宅佛狱,位于四魌界,外型如一棵漂浮在宇宙中的太空之树。界内由上而下共可切分成四个区块,分别代表四个国家,由上而下分别是位於树顶的诗意天城(上天界)、位於树干的慈光之塔、位於树底的杀戮碎岛、位於树根的火宅佛狱。

一般来说,树状的生态,资源应当由下往上。可四魌界不同,它的资源由上到下,从诗意天城始,至火宅佛狱终。这一特殊的生存形态,使得处于最下方的火宅佛狱资源贫瘠,境内百姓苦不聊生,烽火源头自此而起。

在现实的压迫和无能改变现况的前提下,前任王,邪天御武选择掠夺作为立身之本,引起烽火战乱。期间还发生了邪天御武欲使用越行石开启通往其他世界的异次元通道,被其他三界所阻止的事情。

资源、领土争端以及过往的冲突遗留问题,使佛狱和其他三国之间积累下数千年矛盾。谁都不能保证,有朝一日佛狱不再为资源所苦,到底会选择偃息旗鼓还是趁机报复。若轻易插手火宅佛狱的事情,恐怕会为其他三界针对,身陷危险之中,这才是天者不准我轻易接触凯旋侯的原因。

……好复杂,真的好复杂。

确实如天者所说,佛狱的问题不仅仅是资源贫瘠这么简单。

一界四国彼此计较得失,政治斗争下,以国为牢,划分生命的界限,冷眼注视无辜者的不幸。让自身的强大,凌驾于万千生民的苦难之上。

“血河狼籍,白骨累累,烽火背后,追根究底,不过是万千个体想要活下去的呐喊。”我叹口气,像在村口打架输了的狗狗,怏怏不乐地把脸埋进天者肩上,“只要给我机会,我便能试着改变情况。可到头来,怎么会落得无能为力四个字。”

“许多事情,本就非一人可以左右。”天者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寡淡而凉薄的神情,与温柔的声音判若两人:“吾本不欲你知道此事。”

天者不知道想到什么,眉间的神态舒展开,他一下又一下的将我的长发理顺,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着我的皮肤:“你太天真,四魌界内部争斗不适合你。”

他的声音浮在温暖的阳光中,化作寒冰般冷锐的气息。

这尘世,日月无光,满目疮痍,彼此争权夺利,欲壑难填。救世之理想如空中楼阁,虚无缥缈。而欲望的深渊是沾血的明刃,踏足其中的人,不知何日便会成为一缕游魂。

唯有长风,似其名明净平和,带着澄明单纯的理想,怀抱一轮无邪初心,跌跌撞撞走上在悬崖边缘,妄想着能挽救自地狱里伸出手的灵魂。一次又一次,永远对未来报以乐观的向往,永远相信自己拥有改变的力量,炽热又纯粹。

天者心里无比清楚,理想,终究只是理想。现实是无情的暴风骤雨,没有人能脱身。

我有些失望,脚悬在空中晃来晃去,低声问:“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真的没有让彼此放下仇恨,共惠共存的办法吗?

“长风。”天者捧起我的脸,低头靠在我的额上,视线隔着阖落的眼帘,静静凝视着我:“死国有自己的立场,吾不希望你参入其中。”

可我,并不是死国的人。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模糊中,我好像抓住了某种沉寂已久光亮,却被落下的吻打断。

柔软的触感带着雪松香味,刀锋一般冰凉刺骨,仿佛在无声诉说‘你无处可逃’这个事实。

不管怎么挣扎,都不能从近在咫尺的怀抱着脱离。

明媚沉寂的宅邸,灿烂光线无情倾斜,穿透空气,锐利沉重得仿佛是朝地面压迫下来般,无声割裂现实与梦境,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将渺小的院子挤压得摇摇欲坠。

他抬起头,自高往下的视线带着我看不明白的专注。神祗般清圣的轮廓沐浴在瑰丽灿烂的晨光里,却没有任何生息与暖意。我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想要后退。

天者的手恰到好处地停在我后颈,手指亲密的缠着我的发丝。

“长风。”

惯于发号施令的领导者,死国创世神,优雅矜持下的高傲是无法抹去的本相。

“不日后,你将嫁给吾。”

淡色的唇开阖,平静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只有吾的身边,才是你唯一的归处。”

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压碎所有挣扎,太多太沉重的情绪含在视线中,我有刹那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缠绕的猎物,任由腰背后的力量一点点加重,直到无法动弹。

“可是……”

我还想说什么,天者打断我的后续,手指穿过绵密的发丝,指腹在我颈侧轻轻摩挲,微敛的视线,神色暗暗,仿佛有什么正破土而出。

“不可质疑天之语。”他说。

不可质疑他的话语,不可质疑他的决定,不允许任何反抗。

天者环着怀中的新娘,不允一丝一毫的拒绝,淡色的唇落在宣誓誓言的唇上。

霜雪以无可抵挡的力量倾落人间,太过强势的气息,我不得不抬手按在他过分用力的手臂,手指深深陷入他的衣袍,蜉蝣撼树般在无处可逃的困境中求得一丝空间。

比起之前一触即离的吻,现下的亲密如同某种掠夺,又像是沙漠中的囚徒紧握唯一水源,在茫茫黑暗中窥见的一丝微光,呼吸紧密交缠,隐藏着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占有欲。

按住后颈的手迫使我扬起头颅,雪松的香味,视线中晃动的白发,冰凉的温度一寸寸染上温热,不知怜惜为何物的蛮横,击碎神祗明洁的枷锁,锁链缠绕着无知信徒一同沉沦,拖入暗不见底的深渊。

滑落在地上的衣袍,他吞下溢出唇缝的喘息,抚着我的背脊,力道凶狠又缠绵地透过衣物落在皮肤之上。

无法再思考,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被吞噬般的错觉,让我无端害怕起来。

衣物摩挲的声响湮灭在呼啸不止的风声中,荒芜黑沉的大地倒映着混为一体的光影。

惊慌之下,我没忍住用力地挣扎起来,胡乱推拒着他的肩头,扯着他的衣袍,在他怀中抵抗着他的权威。

世界颠倒摇晃起来,下一秒,手背碰触到柔软的毛毯,陷入毛绒绒的白色长毯中,雪白的长发如月下的河流淌下,虚虚笼罩在两人身侧,昏暗的视线唯有天者平静阖起的双眼。

过于深入的吻,以至于离开时还藕断丝连。

我剧烈喘息着,发虚的视线逐渐凝聚起来,眼底清晰出现压在身上的人专注到诡异的视线。

一滴带着体温的液体,滴落在我的唇边,流入舌间,我尝到铁锈般的味道。

黑色的……血?

华晖下,天者容色淡渺,清雅绝伦,像是天边悬挂的柔和月光,又像永远暗沉的死国天空,凉得让人心底发寒。

天者的手平静抚着我的腰侧,顺着薄薄的衣物游曳向上,视线幽深地望着我,瞄准猎物一般,语气仍然理智,任由自己唇边的血渍继续滴落在我身上:“为何要抗拒吾?”

我想避开他的目光,他轻轻摇头,好似在纵容我的无理取闹,手指抵住我的脸颊,轻柔而坚定地抬起。

“无须害怕,这只是必然的过程。”

深知继续这样纠缠下去,天者再次陷入失控是必然,我抿着唇,强迫自己开口:“……你受伤了。”

他才意识到唇角的痛楚般,手指拂过伤口,白光消散,裂开的伤口无声愈合,独留殷红湿润的色泽。

不敢去看方才亲密过后的证据,我慌张垂下眼,不敢动也不敢挣扎,压抑着情绪,“抱歉。”

天者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吾不会怪你。”

他略微松了手,安抚地摸了摸我的脸颊,嗓音温润:“再过几日,你便要与吾成婚了。”

成婚后,我将永远留在死国。

永远,我不曾想过,这两个字会有这样的重量,压的我无法喘息。

我慌张地抬起视线,天者阖起的双眼近在咫尺,从他平静的神色中,我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以为那是权宜之计。”让我脱身四魌界的计谋。

“长风。”微凉的手指蹭着我的皮肤,天者没有任何犹豫,理所当然地开口:“君无戏言。”

说出口的话他不会收回,何况对他而言,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任何借口在天者绝对的权势下,都会被撕得粉碎。

他垂着眼眸,比平时沙哑的嗓音,低语都变成唇舌间的轻喃,“吾会成为你此生唯一的归处。”

哪怕是依靠算计,哪怕全然夺取。既然在一开始做出了选择,从生到死,从身体到灵魂,都应当只属于他,旁人休想沾染半分。

“安心留在吾身边,成为吾的妻子。”

他占据主导的位置太久,早已习惯控制有关我的一切。

天者俯下身子把我环在胸前,宽大的羽翼展开,将我带离一直居住的小院,回到他的居所之中。

*

天者的居所,广阔如一眼望不到边的苍穹,典雅肃穆的厚重画风,每个细节都经过精雕细琢,纤尘不染的白色光芒穿过弧形圆顶落入殿内,地板光滑得比凝结的水面更干净。巍峨的白色天柱层层鼎立,光与影交错,壮阔又辉煌,仿佛象征着主人的圣洁,象征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几乎万籁俱寂,坟墓般寂静的世界,我身处其中,在这华美精致的宫殿中,我格格不入得像个灰头苦脸的小狗。

太空旷,太冰冷,除了白没有任何色彩的空间,连影子的线条都散发着沉寂厚重的窒息感。

这就是他一直呆着的地方。

说实话,我从来没看过有谁能把宫殿当做房间住,奢侈的我想起了上辈子的笑话——我每天从五万多平米的床上醒来,面对两百多名漂亮的女仆……

打住,走题了。

跑到死国那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进入天者的住处……嗯,姑且称为住处吧。毕竟左看右看,感觉这应该算是神殿,不算住处,哪有住处干净的跟标间一样,连装饰都摆放的犹如刻了标准线。正常的居所不是应该像我家那样,杂乱的跟狗窝没什么区别,而不是大的感觉够我在里面捉迷藏。

天者和我,根本就是两个画风。

我从他肩头探出头,看向漫漫长廊一角,唯有一片雪白,干净得连灰尘都不见。

天者收拢手臂,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般,纵容我四处环顾陌生的风景。

他身上雪松气息与殿中荒寂的空气交织在一起,一点一点缠绕在我身上。缓慢而优雅的脚步,穿越过一节又一节石柱,在光与影间隔的长道上前行。浮起的袍角落在身后,在地面上拖曳,白与白牵绊起的感觉却非纯粹,反而汇成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漫长的路途终于到了尽头,层层束起的纱帘,摆在其中的,是一张床。他将我放在那张整洁的没有一丝皱褶的床上,身体下陷,手碰到的地方丝滑似流淌的云层。

我手足无措坐在上头,看天者自上方垂下头,雪白的发丝从他肩头滑落到我手背,带起微凉的触感。

他没有戴上往常的面帘,失了遮掩的天者,脸侧的尖耳朵格外明显起来,给予人一种非人的视觉感。

他往前倾身,抬起手碰到我的脸颊,手指带着让人很不舒服的凉意,力道很轻柔地滑到我唇间,轻轻往下按。不言不语的死国之天,想法难以捉摸,行为不可预测。

不可以反抗他,不可以拒绝他。

如果我的直觉起作用,那么这是我现下唯一可以做的选择。

心脏在胸口砰砰跳动,不安的情绪无声蔓延。又一束长发从他肩头滑下,细微的,无可捉摸的香气溢流,惊扰紧张的呼吸,我仓促地眨了下眼睛。

这仿佛是一种信号,高大的阴影在白色床单上一寸寸浮动,蚕食吞噬住弱小的影子。

感到他体重覆盖上来的一瞬间,我全身僵硬,脑中一片空白。

他盖住了我的双眼,不见一物的黑暗中,我触到了他柔软的嘴唇,落在唇角,然后是唇间,不紧不慢地啃噬,摩擦,吞咽,得寸进尺地侵蚀,一点点加深力道,不像是亲吻,更像是一种驯服般的过程,等待被缠绕的猎物彻底放弃抵抗,臣服在深渊之下。

摇摇欲坠的幻象崩裂,美好的梦中幻城背后,是虚无,一碰即碎的真相。

我这才意识到,我从未真正认识过天者,认识过这名相处已久,却始终没有真正触碰过的死国之天。

天广袤,没有边界,无法猜测,也无情反复。

万籁俱寂,仿佛身处水下,黑暗,无声,暗潮涌动。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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