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师兄妹们早已……早已化作尘土一捧,独留我……以及神啸刀宗。
我从怀里摸了摸,摸出几块银块,丢进戚寒雨怀里,“你的钱,还你。”
“这……”戚寒雨低头看怀中忽然出现的银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方才太师伯分明没带钱,那这个是从何而来?
他将疑惑问出了口。
我抬首喝了一口酒,不在意回:“哦,这个啊,我从涂万里身上拿的。”
太师伯!这怎么能叫拿,分明是偷吧!
戚寒雨捧着银子,像是捧着炽热的石块,恨不得重新塞回我怀里。
“啧,怎么能算是偷。”我擦擦嘴角,理直气壮反驳:“我堂堂神啸刀宗大师姐,收一点指导费怎么了?好了,少废话,酒喝的差不多了,再去买点。嗯……算算时间也该吃饭,来去!”
我揪着戚寒雨的衣领,把他拖走。
2.
这么多年过去了,神啸刀宗的饭堂还是那么难吃。
我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脸色黑沉,把坐在对面的戚寒雨吓了一跳。
“太……”
他话没说完,我抬眼看了他一眼。
戚寒雨咽下了没有出口的称呼,不得不改口:“神无离……”
他想了想,还是在后面加上了前辈二字。
所以我说,这小子一点都不像神啸刀宗出来的弟子,千金少到底从哪里捡来的怪咖?
算了,叫前辈总好过叫我太师伯,太师伯这个称呼太老了,我不喜欢。
就在我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哇,大老远就看到这里有火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敢吃神啸刀宗的食堂。”
戚寒雨闻言站起身来,让开位置,“师尊。”
千金少一把把戚寒雨按回原来的座位,顺势坐在旁边,放下手中酒壶,看向我:“之前时机不对,现在冶云老鬼不在,倒是一个好的说话机会。你说是吧,师、伯。”
对嘛!对嘛!这才是神啸刀宗的说话方式,才是神啸刀宗的风格。
根本不在意千金少没大没小的行为,我顺手给他塞了一双筷子道:“唤我神无离即可。”
千金少笑了一声,给我赞出了大拇指,“爽快!”
“师尊……太师伯……”戚寒雨夹在我们两个中间,不知说什么是好。
“别想太多,刀宗之内,随便就好。”千金少随意捡了两个菜塞进嘴里,吐槽道:“还是这么难吃,是说57年前也是这种味道吗?”
“一夕风云骤变,但食堂这个味,倒是一直未变。”我拍开酒壶封口,给我和千金少倒了两杯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找我,该不会是打算把徒弟交给我看管吧?”
师弟那人个性,我再了解不过。他本性不坏,就是目中无人,刚愎自用,对自己亲近的人不知道开了几百倍的滤镜,是以向来看不起他人的徒弟。
“不愧是以前神啸刀宗大师姐,就是明事理。”千金少毫无不打算遮掩自己目的,抬起酒杯喝了一口,对我道:“徒弟仔的资质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吹牛,同辈之内,他刀法学的最好。”
戚寒雨听到自己师父这么说,不由得别扭,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师尊。”
“确实如此。”千金少说的是事实,我并不否认,“我明白了,师弟那边我处理即可。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
虽然我对如今天元抡魁比赛并不在意,但我毕竟是刀宗的人,自然乐意看好苗子参加比赛。
“快人快语就是爽快,来,干杯!”
千金少举起酒杯,空中酒杯轻轻一碰,我抬手喝下。
闲事说完,该说正经事,我问起了关于无常元帅的事情。
刀宗连死两名弟子,无论他们资质如何,在当时天元抡魁参赛者未定的情况下出现这种事,我不得不怀疑背后之人的目的,在于阻止天元抡魁再起,甚至……我担心戚寒雨会是他们下一个目标。
千金少听完沉默一会,并不否认有这种可能性。
他是宗主,不管他愿不愿意当这个宗主,但门内事务繁忙,他作为宗主有时候的确分身乏术。让我跟随在侧,确实考虑到这个可能性,希望我能在紧要关头,能抓住幕后之人。
倒是看得起我了。
根据千金少所说,无常元帅通晓四宗武学,他一直怀疑背后是否另有组织。
我拿起筷子,捡了几个菜塞进口里,权当下酒,“现在想再多也没用,既然对方已经出现,那他迟早会有下一步动作。”
“你说的没错,现在担心未免操劳过多。”千金少看我神色轻松,不由得同放下心,或许说他对外向来是这种豁然自在的表现,“那徒弟仔交你了,不用和我客气,该打你随意打。”
短短时间,倒是对我的性格了解的很透彻,肯定是大嘴巴师弟说了什么。
我不予置否,咬着筷子开玩笑:“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怪我下手太狠。”
千金少呃了一声,终于想起自己徒弟就在旁边,撩起刘海看了一眼对方,才开始捡起自己师父的身份,叹口气道:“少年人虽然皮糙肉厚,但你也稍微手下留情点,我就这么一个徒弟……至少嘛,别照着脸打,会很难看。”
“看心情咯。”我笑了一声,眨了眨眼睛道:“这么放心,不怕徒弟被我拐走?不是我吹牛,我当年在道域怎么都称得上大众情人,追我的人能从刀宗排到外域。”
“哇,我以为我自己在刀宗已经算得上自大,没想到还有人比我更会吹牛。”千金少根本不在意,甚至还心情很好道:“你若是能将徒弟仔的心拐走,徒弟仔免费相送。”
被我们夹在中间开玩笑的当事人急了,戚寒雨满脸通红,难得大声:“师尊!太师伯!”
我和千金少相视一眼,皆哈哈大笑了起来。
彼时的我,完全不知道我无心的一句话,竟然在后面一语成鉴。
3.
把别人的徒弟捡回来了,不好好照顾(折磨)不是我的习惯。
虽然总的来说我并没有照顾什么,不过是稍微指点了一下对方的武功。
顺便没事的时候把涂万里也抓过来教导(暴揍)一番,并拿走他带在身上的银两,当做束脩。涂万里被我气得够呛,可偏偏我又是冶云子的师姐,他的太师伯,他就算气也不能怎么的,只能默默咽下。
两人同受我的折磨,如今相处倒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模样。
唉……当个大恶人也不容易,我撩起碎发,靠在石头上喝酒。
至于冶云子?五十七年前就打不过我的师弟,空度五十七年,到如今还是没能打过我,真是可悲。
“太……”戚寒雨说话前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才改口:“神无离前辈。”
“嗯。”我翻过身,一只手撑在脸下,对他道:“饭煮好了?”
神啸刀宗的饭太难吃,上过一次当就够了,再吃一次简直要了我的老命,是以这段时间我都是让戚寒雨给我做饭,当做指导他武功的束脩。
没想到他年纪不大,做饭倒是一把好手,是说千金少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把他捡回来当徒弟的吧?
“嗯。”戚寒雨依旧有礼,站在原地。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上前拍拍他肩膀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戚寒雨这些天几乎刀宗家里两头跑,又要照顾我,又要照顾他爹。本来我的建议是反正都要指点他武功,干脆在他家附近找个地方住算了,可惜他爹不同意。
西江横棹一样不太像刀宗的人,似乎是上一届天元抡魁发生了什么,导致他性格大变。
所以我才说现在的天元抡魁已然失味,继续举办下去,四宗迟早会分崩离析。
对于我指导他儿子武功的这件事,他没发表什么意见,但就短短几次接触来说,我能看出他并不同意,甚至根本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参加天元抡魁。
说实话,他那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看得我有点手痒痒,但……算了,动了手反而会伤到戚寒雨,千金少也让我不要过于干涉西江横棹。
天元抡魁要紧,他的事情让千金少头痛。
吃过饭,我照常看戚寒雨练刀,偶尔指点一两处。
他武功不差,只是缺少和人对练的经验。
正当我以为事情还算顺利的时候,涂万里给他的师父带来了一个消息,关于覆舟虚怀——一个企图推翻天元抡魁制度的组织。
与此同时,林间小路。风悄不语,万物俱籁。
我停住脚步。
“神无离前辈。”戚寒雨同感受到莫名杀气,手悄悄后伸,握在刀柄上。
“退开!”
我甩袖一拂,将戚寒雨推出战圈,同时长刀出鞘。
暗红色的刀刃在夜色绽出一抹鲜艳,快若奔雷,抵在劈下的雉翎上。我眼神一利,手中长刀绕过雉翎划出半圆,侧手一握,文心雕龙持手横劈,欲将来者斩于刀下。
带着诡异脸谱的人陡地下腰,同时身形急退。
“哼,遮遮掩掩,暗箭伤人的宵小,受死!”我脚步急踏,小碎刀步使出的身形既快又刁,暗红刀圈始终绕着对方身前,随着距离的缩近,一刀挥向对方喉头。
挥了个空,是幻影。同时,幻影瞬间万千,万点雉翎从不同的角度挟带剑气袭来。
高手过招,最忌无端插手,戚寒雨纵使心急如焚,也不敢贸然进入。
无聊的幻术。
我闭上眼,身影骤移,快速避过袭来的雉翎。忽然,我气劲贯空,文心雕龙横扫而过,如惊风般往无人所在的地方狠劈而去。
铛的一声,术法顿破,来人被迫现出身形。
这一道惊风刀形来势之急,纵是对方也被打个不及,脚下步伐踏错一瞬。
就是这个时候!
我猛地睁开眼,文心雕龙迎面罩下,“拟形八法·凤舞狂花!”
刀影如狂花,片片伤人命。刹不及眼的刀影交织最绵密的刀网,一化十,十化百,千刀一斩,刀刀逼命。眨眼间一追一退,将对方逼至一片绝壁。
无常元帅察觉我想将他逼至绝境捕捉的打算,当下再展术法。可我又岂会如他所愿,当即爆喝一声,文心雕龙向下一刀贯穿对方大腿,顺势再添一掌将他击飞。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无常元帅见我来势凶猛,骤然改变了攻势,出手竟是以伤搏命的招数。惊天一掌横扫天地十方,我身形急旋,即刻避招。
掌气扬起的烟尘狂卷周遭地形,我以袖挡住双眼,再放下手时,对方已无身影。
啧,被他逃了吗?
抬手甩刀,刀上血渍如片片梅花,在残破的地面绽放。
然后,我听到咔吧一声。
……
…………
………………
戚寒雨急急赶上,无常元帅身影已然消失。一片狼藉中,只有我持刀静立。他内心担忧,迎了上来:“神无离前辈,你无事吧?”
我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戚寒雨看我不回答,更着急了,手伸了出来,却又害怕碰到我的伤处,“神无离前辈?”
“无事……”
那宵小之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难开口。
“前辈,你到底怎样了?”戚寒雨上下扫视了我一眼,并没在我身上看到伤口,担忧我是内伤,着急的差点没围着我绕圈圈。
我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向他招招手。
戚寒雨不明所以,乖乖靠上来。
我将手搭在他的脖子上,撑住自己的身体。
从来未和他人靠得那么近的戚寒雨顿时红了脸,虽然对方从辈分上来说是他的太师伯……可若轮年龄而言,对方其实只比他大三岁而已。
他的手僵在半空,不知放在哪里好,甚至想脱身逃开。
“前、前辈!”
察觉他想逃,我按下的力道更大,无语看他一眼道:“别动了,扶我一把,我好像闪到腰了。”
“啊?”
戚寒雨呆愣了一秒,才反应我在说什么,整个人乖巧的呆在我手肘之下,犹豫再三,还是扶住了我。
嘶,太久没动身手的后遗症么。是说我也不过是二十岁的青春美少女,竟然像个老人一样在打架的时候闪到腰,天啊——还有更丢脸的事情吗?我简直无颜见人。
“这……我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