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脸皮都没动一下,淡淡回道:“关你屁事。”
纵使笛安出言不逊,活也没有什么反应,他起身踱步凌空,居高临下的开口:“你喜不喜欢这里其实不重要,他们喜欢这里就行了。”
“哦——已经有人开始投票了。”
活灯光一闪,宣布:“瑞泽蒂,投笛安一票。”
“夏念星,投笛安一票,笛安两票。”
活播报完,摇了摇头,故作同情道:“明明死人都自爆身份了,怎么还都投你呢?你多冤枉啊——”
“能不能少说点话,我听着恶心。”
活灯光微暗。
笛安怼完,没什么起伏道:“我投笛安。”
活嗤笑一声,漫不经心播报:“笛安三票。”
“秋收,投笛安一票,笛安四票。”
“陈落,投笛安一票,笛安五票。”
活又忍不住感叹:“看来大家都舍不得这里,都选择了……牺牲你一个人。”
“宁愿要你多死几次,让自己多过几日幸福时光。”
感慨完,活灯光一闪,再度开口:“庄北……”
笛安抬眼看向活,只见他不知所谓的笑出声,道:“庄北投庄北一票。”
“笛安五票,庄北一票。”
活语气有些遗憾:“庄北居然没有投你,不过……”
“你猜他……是真的不愿像其他人一样利用你,还是因为知道投票结果已定,懒的利用你?”
笛安冷笑,还是那句:“关你屁事。”
活轻笑一声,消失了。
另一边,活坐在庄北面前,好整以暇的开口:“他们都投笛安,连笛安自己都投笛安。”
“你心知肚明,他们……”活凑近庄北,接着低语:“……都在利用笛安钻我的规则漏洞,他们想留在这里一辈子,包括笛安自己都不想离开这里。”
庄北没什么反应。
活笑着摇头:“可你,偏偏要做那个特立独行的傻瓜。”
庄北平静:“所以?”
活灯光陡然一变,开始连连质问:“你不是一直很为他人着想吗?为什么还要违背所有人的意愿?为什么不遵从自己的意愿?”
说完,活意有所指的望向停滞在院中的任雾和向华生,随后再度逼问庄北:“你不想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庄北礼貌回答:“关你屁事。”
活冷笑,点头道别:“明天见。”
云彩恢复流转,恒星再度迁移,庄北起身来到院中,看着忙于种花的任雾和向华生,他不由恍惚了一瞬。
“Zberin,快来看看,我种的花怎么样。”
庄北上前,毫不犹豫道:“好看。”
“是吧。”
任雾扶了扶淡红的花朵,又托了托一旁雪白的萨乐姆花,一红一白两朵花并在一起,再配上周遭鲜绿的枝叶,好看极了。
“我总觉得,笛安奶奶一家来得突兀,他们不像是小镇的人,他们不该在这,但是……”
任雾说着,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迷蒙道:“我想不到更深了。”
“就像……就像Zberin长大的这些年,我总记不清晰,这本该不对,但我的大脑又告诉我,这合乎一切的逻辑。”
庄北沉默的听任雾说完,询问:“妈妈,你会觉得很难受吗?”
任雾摇头,看着一枝一叶都堪称完美的花朵,道:“怎么会难受呢?我能感觉到,这样的迷惘……是为了更无忧的幸福。”
在一旁沉默已久的向华生,忽地开口:“Zberin,如果你要离开,记得要提前告诉我们。”
庄北心口一滞,他感觉爸爸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或许爸爸只是在说,他要外出工作时,要提前告诉他们。
良久,庄北才应声:“我会的。”
不知疲倦的白昼像是永不停歇的爱意,但爱意绵延无尽,光明却不能照耀一切。
即使没有黑夜,也总有阴暗的角落,有些在阴暗中谋划,有些在阴暗中忏悔,还有一些,在阴暗中背负所有人的罪孽,独自担下刑罚。
有了经验的笛安提前走进了浴缸中,试图用温度适宜的水化解些苦痛。
刑罚开始后,血液虽然能缓缓融入温水,疼痛却是浸入骨髓,剥肉的苦楚侵蚀大脑,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血液,不断从脸颊滑落。
等笛安在一池血水中再度复苏,恒星的光彩已经偏移到了他的瞳仁。
*
“你身上很香。”
走在笛安身前的庄北,忽地出声。
他看了眼自己有些空落的手,觉察出笛安身上的香水味浓厚到有些不正常,像是……在故意掩饰某种气味。
笛安笑容微僵,没想到他故意保持了距离,都还是被庄北发现了异常,他只好打岔:“这香水不好闻吗?我以为你会喜欢。”
“我没有说不好闻。”庄北侧眸看了笛安一眼,如果说,他刚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就是确认笛安有鬼。
笛安拉起庄北的手,浓厚的香气瞬间卷挟庄北,他笑吟吟道:“我说过的,我那个房间有些怪味,我怕我会染上那个味道,会被你嫌弃,所以才喷了些香水。”
庄北闻言微顿,过了一会才认真道:“我不会凭气味,讨厌一个人。”
“是吗?那你会凭气味,喜欢上一个人吗?”笛安垂着眸子,含笑追问。
笛安总喜欢凑得离庄北很近,好像只有这样近距离盯着庄北,他才能透过停滞的虹膜表层,望进暗含波涌的深处。
过往,庄北会毫不犹豫拒绝笛安的窥望。
现在,庄北已经不再躲避笛安的眼神。
他坦荡荡的回看笛安,回答:“从科学角度来讲,如果五感健全,那么气味将最能挑起情感。”
笛安没想到庄北会给出这样官方的回答,他眨了眨眼,询问:“为什么?”
庄北道:“人的记忆由画面,声音,触感,气味,味道组成,你可以闭上眼,捂住嘴,可以堵上耳朵,可以什么都不去感受,这些都可以不存在于记忆中。”
“但只有气味不能被剥离,因为人不能停止呼吸超过三分钟,所以气味几乎会存在于生命中的所有时刻,参与一切的回忆。”
庄北声音不急不缓,微带尾音的语调听起来十分舒服,他继续向笛安叙述:“人的情感源于记忆,渲染记忆的,是与呼吸共存的气味。”
笛安被庄北的一大堆话镇住,呆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道:“所以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庄北看了笛安一眼后,转眸看向前方开口:“我只会凭气味记住一个人。”
笛安闻言轻笑,凑到庄北脖颈边询问:“那当你喜欢上那个气味时,是不是就喜欢上那个人了?”
庄北没有回答,他勾起嘴角,反问笛安:“所以你接下要问——我喜不喜欢你的气味?”
笛安红眼一亮,满脸惊喜道:“你已经可以预判我的话了。”
庄北嘴角微扬,道:“猜你很容易,你根本不会费力掩饰自己,就像刚才,你的撒的谎真的很拙劣。”
“还是被你发现了。”笛安有些无奈,但他并不意外也不懊恼,只接着问:“你讨厌我撒谎吗?”
庄北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庄北垂眸思考,给出回答:“我不会讨厌你。”
笛安咧嘴,压着笑问:“你在向我告白吗?”
庄北:“不是。”
“就是,庄北,你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我。”
“……随你吧。”
走进故事会场地前,庄北和笛安碰巧遇到了夏念星和他的两个好朋友。夏念星看到庄北和笛安,下意识就是的一僵,但他两个活泼的朋友却很有兴致的凑了过来。
“哇,两个大帅帅帅帅哥!”庞海满眼放光的看着高大俊美的笛安。
庞海这一生的梦想就是拥有像笛安这样完美的身材,可惜他的基础条件有限,又长了一个填不饱的胃和管不住的嘴,所以他的梦想就只能停留在梦的阶段。
易松看到修长俊逸的庄北,也是眼睛一亮,看到笛安后更是难掩兴奋,他想都没想就上前发出邀请:“哥们,等下跟我们打球去不?”
笛安皱眉:“什么球?”
“篮球啊哥们!”易松望着比自己还高一头的笛安,满眼惜才:“不会打也没关系,我一看你就是个好苗子,稍微学学肯定就会了。”
笛安眼神不善,但还是道:“谁说我不会了。”
“会那就更好了!”
庞海接过话:“就这么定了啊,我们在篮球场等着你们,你们这边结束一定记得过来昂!”
说完,两人没给庄北和笛安拒绝的机会,摆摆手就跑着离开了。
状况外的庄北非常滞后性的回应:“好。”
笛安见庄北答应,有些意外:“真去啊,宝贝,你也会打篮球吗?赫兰斯也有篮球?”
“篮球是全星系通用的运动。”庄北答。
沉默已久的夏念星则是有些奇怪,他犹豫着开口:“你们……如果可以的话,就陪他们打一场吧。”
庄北看向他,道:“我已经答应了他。”所以会去。
笛安不情愿:“他去我也去。”
几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约了一场球,夏念星没再和他们多说什么,自顾自的往故事会场地走去。
笛安和庄北走进场地时,气氛明显一滞,变化最明显的是昨天还对庄北倾佩有加的秋收,他的脸色非常不自然,只垂着头,似乎不敢与两人对上视线。
瑞泽蒂看到周遭几人的变化,只是浅浅一笑,他转头看向夏念星,道:“今天,是你的故事会。”
夏念星浓眉微皱,点了点头,走上了讲台。
故事是从那天新生入学开始的。
他们初遇时,庞海笑着说:“那么多新生都是四个人一起住一个宿舍,就我们是三个人住!宽敞舒服还不用抢厕所,所以说——”
“我们的相遇就是幸运啊!”
之后的事实证明,庞海没有说错,他们三个的相遇确实是幸运,夏念星从没遇到过这样合拍的朋友。
庞海爽朗热情,成为了三人关系的粘合剂,用幽默化解一切可能发生的矛盾。
易松简单直接,独特鲜明又不缺乏细腻的感知,总会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情绪变化。
夏念星觉得一无所长的自己,就只是一个吃到他们性格红利的幸运儿。
和他们比起来,自己既不热情,又不够直接,但因为他们的恰到好处的好性格,大学时期的夏念星在这个三人团体中,过得非常快乐舒心。
他们一起上课,一起抢饭,一起打球,一起熬期末,一起凑学分,一起畅想未来,一起感慨过去……
最后再一起毕业。
当最后一件行李从那个初遇的幸运宿舍搬出时,三人都是眼眶一酸。
“以后要想一起再打场球,就难啦……”庞海抹抹眼泪。
易松反驳:“有心不怕千里远,你就是懒得来找我们。”
庞海抬手就是一锤,他含泪笑骂:“都要走了,能不能说点好的。”
夏念星红着眼沉默了一会,忽地道:“要不……我们去毕业旅行吧。”
庞海一听就来了兴趣,喜道:“好!那可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毕业旅行!谁不来谁是孙子!”
易松:“我一向言出必行,说走就走,明天就出发吧。”
“走!”
春暖花开,三个尚未步入社会的大男孩,兴高采烈的开始了一场旅途。
倒寒袭来,待到归途之时,却只剩下了夏念星一个人。
救援队的人告诉他,这样的事故每年都有无数次,出现意外不是任何人的错。
他的爸爸妈妈抱着他,心有余悸的感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庞海的家人只遥遥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易松的姐姐抱着尸体哭号不止,她质问夏念星:“你为什么不救他!”
夏念星猛地一激灵,像是忽然有了神智,他呆傻的复述:“我为什么不救他们?”
“不是你的错。”不知道是谁在说。
夏念星摇头反驳:“是我的错,是我说要去旅行,是我要去那里旅行,他们……”
“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