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才,即便是有罪,念在他年少不懂事,恰好漳州之地经历了百年不遇的雪灾,便让陈敬之戴罪立功,去漳州赈灾。
这么一说,陈敬之反而像是真有什么罪似的。长安亦是议论纷纷,毕竟乔太傅德高望重,是皇帝最敬重的人,谁会怀疑他呢。
柳崇杰和柳文暄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陈家一时半刻不会出问题。
陈仪在府内虽装疯卖傻,实则暗中寻找皇后和江皓辰的下落,奈何他身手有限,加之陈府被重兵把手,到底动辄得咎,不能有所作为。
作为乔太傅让步的条件,是朝政暂由四皇子李承瑭和淮王李承琪协理,柳崇杰倒是也同意了,这一点他们也料到,李承琪想拉拢李承瑭,既然如此,他何不作个顺水人情。
元旦之后,东北因少了燕王和沈忆,海盗猖獗,雪灾更是严重。淮王命程子弢去东北,程子弢不得不从,柳文暄给了几个锦囊,让他去了岭北再打开。
从金州离开后,陈敬之被流放到武昌,正是正月十五,便收到去漳州赈灾的消息,还有些意外。虽说是赈灾,银钱米粮一个不发,这是让他在干鱼里擒胆呐。
越来越暴躁的阿武差点气得把那文书吃了。
不过赈灾总比流放强。陈敬之拿着文书向周围的官差炫了一圈道:“你们瞧瞧,钦犯一下子就变钦差了,这风向转得着实有点快哈。所以啊,我劝你们还是对我好点,否则哪一天我官复原职了,可有得你们吃一壶的。”
其实陈敬之腿已好得差不多,但他还是坐轮椅,走了这一路,都是阿文阿武轮流推的,也没自己下来走。
十个将士跟着送陈敬之去漳州,他腿脚不便,小吏却只准备了马匹。说春耕将近,马上要耕种,灾情不平息耽搁了春耕便不好。
不让陈敬之坐轿。陈敬之自然也知道这是上头的交代,那几个平时颇为照顾他的小厮也不敢过多争论。
“那怎么行,我们公子的腿哪里能骑马?”阿武暴跳如雷,流放时是走路,他尚且能背一背,平时推着小吏们也不敢说什么,骑马却是难以照顾。
“行了,骑个马能摔死不成。好歹我在西北时把陈晋打得落花流水,扛不住这点苦?”陈敬之呵斥住,他只是未完全恢复,又不是真残废了。眼下这局势,大概是柳文暄暗中争取了才稍得好转,他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他要在东南,为李珺珵和柳文暄他们谋出一条路来。
小吏压根也没打算给陈敬之换轿子,赶马趱行。
去年的大雪一直落到岭南。岭南一带原是种三季作物,如今雪灾一来,大片油菜被压在雪地里都闷孰了。
一转眼,是永宁二十四年的春了。他收到过一次柳文暄的书信,说长安尚好,圣上清醒过几回,让淮王李承琪总理政务,吴王李承瑭协理,后宫之中德妃主理。平楚家冤案的事进展得十分顺利,李珺珵尚在昏迷之中,平时承瑜承瑾明月和灵珠几个轮流照看,乔太傅安排了乔婉妍在宫中照顾明月。
长安,李珺珵一直在昏迷之中,伍老太医守了一个月,说是心伤过度,体内的旧疾被激发,能否转醒,只能看秦王殿下是否有活下去的念头。
此去千山万水,一步一生死。
那又如何呢?再难的路,也有人会走下去。
春雷滚动,一场急迫的春雨从远处落近。陈敬之连伞都懒得打,骑马奔入雨中,向东南而去。
长安的雨连绵数日,柳文暄不等青林打伞,翻身上马向宫中奔去。
再冷的天,终将过去。冰消雪融之后,故人身影也随逝水一同消散。生者仍须向前看,任凭风雨兼程,也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