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裹着一身压抑已久的闷气推门而入。

结果看到屋里除了秦琛之外居然还坐着另一个陌生人，猝不及防一愣。

助理将人领到房间之后，就反身退了出去，不参与老板的私事。

“……”宋奇默默坐着没说话，程西和他在李景苑也算是个室友了，不过他们之前从来都不用交流，但不影响在宋奇心中程西还算得上一个熟人，可是人类宋奇又不应该与程西相熟，他需要再适应一下身份的转变。

“最近辛苦了。”秦琛说。

“……没听说你还请了朋友，我以为是我们单独吃个饭。”程西在原地站着没动，本就心情不好，而且宋奇也没有主动和他打招呼，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让程西更加不爽了，难得对秦少也硬气起来。

“这是宋奇，不知道你对他还有没有印象。”

“你好。”程西不咸不淡，对宋奇只不明显地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了。

若是男二身处现在的场合，不论宋奇是人是鬼，都会上去阿谀奉承一番，能让秦琛介绍的朋友，自己留下一个好的初印象总没有错，说不准日后就会成为自己的一个资源来头呢。

然而程西挂着陶秋川的名头，从小自然不缺资源，抱上秦家大腿之后资源更是只多不少，所以程西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要讨好谁的境遇，也是造就他现在这脾气的原因之一。

宋奇想了想，如果接下来要顺利留在程西身边，那最好不要得罪他。现在程西还没想起来他们之间的恩怨，就已经是这样的态度了，情况很不乐观，得想办法扭转他的心态。于是换了个惴惴不安的语气，眼神乱跑：“你好……”

秦琛一听就知道这是演上了。

“来坐吧，他是我特意为你找来的，”还是秦琛一针见血，知道说什么才有效，“你看他觉不觉得眼熟？”

“特意”和“为你”两个字一出，程西的闷气立刻就顺了一些，听话就坐，顺着秦琛的话打量过去。

其实二人的面相本是有些神似的，只不过如今程西已经在郁闷和愤怒中度过好几天了，而宋奇的揭秘之旅目前有了阶段性大进展，正处于轻松愉悦的心境中，表现出来的两人反而不那么相似了。

一般人通常不会对自己的长相有什么认知，毕竟每天能见到自己的时候基本也就是早晚两次洗漱。但混娱乐圈的人不一样，他们是需要时时刻刻确认自己的形象状态的，所以对外形的灵敏度要更高一些。

程西在几瞬之后，看向宋奇的眼神就改变了些许，显然是认出来了。

不过程西并不是因为发觉了宋奇和他在外貌上的相似，而是精准地定位到了综艺的那次录制、和秦琛一起看综艺首播的那个片段，以及节目播出之后浏览网友评论的一些记忆。

录综艺的时候不给自己台阶下，当时看这段正片的时候秦少还特别注意了这人，以及后来网络上对这路人小哥的讨论。

不就是那个靠着和我有点像，用几个破综艺片段蹭我热度的傻逼吗？！

程西完全想起来了。

其实当时录制结束之后，尴尬过去了也就算了，程西并没有特意去注意宋奇这个人。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在那之后，明明是专门来李景苑陪自己看节目首播的，秦琛的第一句话却是评价别人，反而对宋奇更感兴趣的样子，让自己十分不爽，才开始在意这件事。以至于那段综艺片段后来都被他又看了好几遍，深深把宋奇的样子印在了心里。

在宋奇不知道的地方，程西已经为他安排上了刻意炒作的低劣人设，实在是很冤。毕竟当时网上的讨论度其实并没有那么广，宋奇也没太注意到，只有闲来无事每天密切关注舆论的程西捕捉到了这一段小小的讨论。

“有点熟悉。”程西回答，不过宋奇总觉得这话他说的咬牙切齿。

“我们在后街遇到过，录综艺的时候……”宋奇低头看桌面，心虚道。

“原来是你。”程西回答的也并不惊讶。

“那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你不是一直没有替身吗，看到宋奇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他绝对是最佳人选，”秦琛开始真情实感地编，“小宋他不关注娱乐圈，今年也即将毕业，我们一直在争取他，不想让你失望所以没先给你说。”秦琛一番话说得巧妙。

既替宋奇解释了他之前并非恶意，又把自己那天关注宋奇的行为春秋笔法成了关心程西。

说的宋奇都要信了，秦琛甚至还没忘联动上宋奇在雾村的学生人设。

“……原来是这样。”缺少上帝视角的程西自然是被唬住，秦琛那时候注意到宋奇……实际上是在为自己考虑？

堵在心中的一个结瞬间消散，甚至还透着迟来的甜蜜。

宋奇的感觉则更为强烈一点，从他的视角来看，程西的气场突然平和了。

程西被男二狗皮膏药一样的纠缠，其中有一层很大的原因，就是当初第一回他这样做了之后，秦家之后也没什么特别表示，才导致了如今的变本加厉。

虽然当时也没有引起什么舆论，都被后期提前剪掉了，但不能否认他的行为是真实存在的。如果秦琛像现在的陈泽一样坚定，那男二也不会认为自己是那个可以随便蹭的软柿子。

所以程西对秦琛是有怨的，把由男二引出的火气迁怒于秦琛。

也是他今天反常地不配合秦琛的根本原因。

所以秦琛对症下药，釜底抽薪，只要稍微表现出自己对他的关心，那么之后的一切防备都会土崩瓦解。

虽然不会让他瞬间一百八十度转变态度，去主动接纳宋奇，但至少可以让他不再冰冷地拒绝沟通。

正中宋奇下怀。

“秦总说，这次是很好的磨合机会，反正也只是娱乐综艺，如果程先生您需要的话，可以让我去试试，也算是试用了，看看我能不能胜任。”宋奇一番话说得巧妙。

一方面贬低了做综艺的高廷，表示秦琛并不怕他，这不是秦家对高先生的服软，反而是对你程西的关心；另一方面又用了“试用”这个词儿，让程西感觉自己仿佛有决定他去留的权力，消弭程西对他的芥蒂。

毕竟，当面对仇人的时候，可能会希望他离自己越远越好，可当发现自己能左右仇人的前程的时候，那这就是一个决不能放手的难得的复仇机会了。

“谢谢哥……对不起，我最近心情不是很好。”程西果然接下了话。

“我知道，所以接下来可以不用那么严格要求自己了，有不想参与的环节就让小宋去，节目组只拍背影没问题的。”秦琛下了最后一层心理暗示。

如此一唱一和，至少在这次拍摄期间，程西不会因为之前的过节而将宋奇赶走了。

监视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宋奇和秦琛之前并没有提前沟通过，说的话也都是各自发挥，却默契地共同下了这么一套连环招。

话说开了，便通知服务员可以上菜了，进入正式就餐环节。

因为还要让他们赶上节目组的录制，所以这第二波并没有上很多菜。

程西也不介意，他本身没怎么吃，而是全程向着秦琛大诉苦水。

于是又到了宋奇热爱的吃土豆泥配八卦下饭的环节。

有秦少在，程西相信这个小替身不敢出去乱说话，因此也没避讳他，反而美其名曰这是给他提前介绍工作氛围，以此倾倒情绪垃圾。

整顿饭没吃几口，光在说了。

期间他也注意到了旁边在吃摆盘的宋奇，内心鄙夷。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之后进了剧组得让他注意言行，省得到处给自己丢脸。

吃着吃着，宋奇发现，居然没有服务员来积极地收盘子了。

于是这回宋奇安安稳稳地吃完了一顿饭，之后心满意足地出发工作。

秦琛则坐上了飞向W市的私人飞机，离开S市再下飞机，就又变回了那个风度非凡的秦家大少爷。

落地后，秦琛直奔祖宅而去。

秦家动荡的原因没有对外公开，对内也没有隐瞒，所以秦琛知道其中内幕。

是因为秦老太太病了。

秦老太太的身体情况一直都不错，虽然也有老年人的一些常见病，但总体上来说身体保养得很年轻，身体各项机能在同龄人中算得上很好，医生曾经说活到百岁以上没有问题。老太太的头脑也十分清楚，一直手握着秦家的最高权力不下放，把持着秦家的方向。

可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病来如山倒，情况急转直下。秦琛目前还没有接手秦家，实际上秦京才是真正做这件事的人，可对于家主的继承问题老太太一直都很坚决，非秦琛不可。因此一旦最大的支柱老太太出了什么意外，会迎来一次秦家上下的大洗牌，才会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藏不住了。

穿过祖宅平日会客的区域，秦琛跟着带路管家继续向深处走，去往老太太的起居区域。

祖宅的深处他也很久没来过了，只隐约记得大致布局。

路过某一处廊亭时，他向东看去。

和记忆中一致，这个方位的窗正好可以让视线穿过重重院墙，看到祠堂所在的那个院子，以及院门上方的那块圆形浮雕。

中间刻着甲骨文的“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