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弥漫着一股旧木头的味道，宋奇走近之后上手摸了摸，才确认整个院墙竟然都是木制的。
是一个很老的院子了，所到之处不少地方都破败不堪。
但是能看出来它曾经很气派，是一个在这偏僻山村里少见的三进院。
两人边小声聊天边顺着墙根走，才堪堪走完前院和正院的一圈。
前院不大，三面都只是避雨的廊亭，南面则有三间客房，两头各隔出了造景小花园。从北面的雕花拱门廊进入正院，院子的东西两侧分别有两间厢房，每间又各带一个耳室。正院的北面则是正房，附带两间耳房，东北角还有一个通往后院的穿堂通道。
俨然是整个雾村最为规整正式、结构最为复杂的四合院，该有的什么都不少，和其他村民家画风截然不同。
也难怪有这么多陶家的小孩儿喜欢偷偷进来冒险，一个这样复杂的废弃院子，对小孩确实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不管是来摸黑探险，还是在里面玩捉迷藏都十分有趣。
透过这庞大的院子，仿佛能看到在遥远的过去陶家曾经真的执掌一方，是一个威震四周的大家族。
走完前院和正院的一整圈，两人在穿堂前停住了，这里的通道口带一个小门，此时正被锁住，无法穿过进入后院。
宋奇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看着身边人。
“这是……”整个院内所有的房屋也都是木制的，这个位置、这个材质，宋奇一下子和脑中的那张照片对应起来，心跳开始慢慢加速。
终于到了。
“这就是陶家祖宅，”秦琛为他补充上下半句，问道：“你不是特意来这里的？”
“是特意来找祖宅的，我给你发信息了，可能你没收到……”
“这儿一点信号都没有，肯定收不到。刚刚外面发生什么了，我听到有人喊救命，说村里进老虎了？你看见没。”
人在危急时刻喊出的那一声发自内心的惨叫，穿透力是十分强的，直接传到了祖宅这边。
“哪有什么老虎，我刚才走错路了，结果碰上个村民，可能喝多了吧，看到我以为是猛兽来着……吓死我了，差点被发现。”宋奇迅速编好了前因后果，把逻辑接上。
“把人看成老虎，这得是喝了多少。”秦琛笑了两声。
“可不是么，然后村民就开始巡逻了，一路追着我找那老虎，还好你在，谢了。”
“怎么样，我就说还是秦家能帮你更多吧。”
听这话，感觉蔷薇被拉踩了，宋奇马上为自己的妖怪阵营反驳道：“……那我走错路还不是因为你给的地图太乱，光知道祖宅在这附近，谁知道到底是哪个院子。”
秦琛带来的资料里，整个村子的地图并不详尽，中心区更是格外模糊，只能勉强划清楚区域以及祖宅的大体方位。
“有照片的，我应该也给你了的。”
“啧，我知道有照片，但是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啊。”
“很黑吗？我觉得还行……哦，你是不是有夜盲症？需要的话可以扶着我走，别逞强。”秦琛伸出胳膊。
“不用，现在已经好了，我一紧张就夜盲，阶段性的。”宋奇给自己的话填补漏洞，毕竟刚才他在院子里健步如飞四处观察，表现出来是看得很清楚的样子。
这话真假掺半，自己的夜盲是因为近视，近视确实是阶段性的没错，而且刚才他也确实因为看不清的时候还得跟老乡躲猫猫而有点紧张。
“阶段……夜盲？我不太了解，但是没听说夜盲还有这种类型的……”
“老毛病了，我去查过，没查出什么来，应该没事儿。”宋奇无所谓道，在心里想着，确实没见过这种类型，靠近某个人就能一秒治好近视，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情况。
秦琛仍在很认真地思考如何解决问题：“眼睛有异常可不是小事，有好些视力的问题最后查出来是跟大脑有关的，做过脑部CT吗？回去再给你找专业的医生检查一下吧。”
“以后再说吧……”宋奇有点感动，这完全是分外的关心，虽然关心也没什么用，他的眼睛应该不是人类能解决的事儿，“要不还是先麻烦霸总开一下这个锁呗？地图上也没说门后面是什么，说不定藏着什么大秘密。”
感动之后，宋奇赶紧转移话题。
只说眼睛和秦琛有些莫名的联系还能接受，但是要说脑子跟秦琛也有什么联系听起来就怪怪的了，总觉得和某些不太好的名词大同小异呢，比如恋爱脑什么的……
“另一边应该是后院，一般是仆从工作和生活的地方。”秦琛看宋奇没答应，怀疑他讳疾忌医，决定不再提这事儿了，等回去之后直接安排他去医院，或者把私人医生请到家里来也行。
这院墙也没留个窗户，宋奇探头探脑，没看到后面的景象，秦琛比自己高不了多少，应该也看不到才是：“资料里好像也没有说吧，你是怎么知道？”
“猜的，我看前院的倒座是男仆住的地方，那后罩房应该就是女仆住的了，一般正式的院子都是这么划分……”秦琛停顿了一下，感觉宋奇没听懂，“就是刚进门的时候和门一个方向的那几个南向屋子，那边住男仆，或者有时候当书房，我路过的时候看了一下不像是书房；后院的话，一进门的正面一般会有一排北面的屋子，用来住女仆，或者被用来改成马厩。”
“好吧，这些确实是你比较擅长。”什么倒座罩房的，宋奇根本没听懂，每个屋子竟然还有自己的名字吗？怎么认出来什么是什么的？在他眼里只觉得所有的屋子都一个样。
秦琛继续分析：“不过我建议还是先去祠堂看看，后院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万一是因为后院年久失修墙体坍塌了才把这个门锁起来，用穿堂门直接当祖宅后门的呢。要真是这样，一推门跟外面巡逻的老乡撞上就不好了。”
“有道理，走吧，哪个是祠堂来着。”宋奇收起好奇心，秦琛说的没错，这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而且他今晚计划做的三件事，目前才刚刚准备执行第一件调查祖宅，在这之前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确实不应该节外生枝。
而且宋奇能听到不远处仍然有村民的脚步声，幸好二人正处于一个前后门都锁着的空间里，老乡一时半会儿不会想到要进来、也进不来，现在就是去那照片里阵法屋子的最好时机。
秦琛稍微辨别了一下方位，就轻车熟路地领着宋奇朝东厢房走去，在他心里宋奇可能还是个夜盲症患者，自然而然地抓着宋奇手腕在前面带路。
娴熟得就跟带朋友逛自己秦家的祖宅一样。
走到东厢房里了，宋奇才堪堪想明白方位，那照片里的屋子正是这间房左边的那间耳室。
地图上明明白白标着，那画着阵法的屋子，其实是祖宅中的祠堂，也就是东厢房的耳房。
宋奇之前一直只把这一间祠堂当做陶家祖宅的全部，没想到陶家祖宅实际上还挺大，是能让全家人生活的大院子。
想到地图，这地图说来也蹊跷。要说它粗略吧，它详细标注了祖宅的每个房间和地形，还贴心地重点标注了祠堂的位置，附上详细的照片若干。
要说它详细吧，整个村子大部分地形又都是模糊的方位范围，只有固定的几条路线细节丰富，宋奇完全能从地图上看出来这些搜集资料的人都是从哪里进村又接着去了哪些地方的。
详细的部分就是他们亲自走过接触过的，甚至像是有专人指点一样，拍了不少内容很丰富很有当地特色的照片。而不详细的地方就是他们目测所得出的了，因为实在是没办法亲自过去，只好模糊地预计一下。
这东厢房一般是家族的长子居住，耳室用作于书房或者厨房，但没想到还有人会把祠堂设在这里。
“好大啊，要是我自己来又得迷路了。”
“那你不能去秦家祖宅了，秦家的是这里的五倍大还不止。”
“啊！我就说，你怎么这么懂，走起来跟自己家后院一样，你们家也是个大家族，是不是也有这种地方？”
“是啊。”
“那你也住在祠堂边上吗？”
“秦家的祠堂不设在耳室，它有自己单独的一进院子，在东院的后面。东院就是嫡长子住的地方……不过到也确实挨着。”
“哇，天天守灵啊，这半夜能睡得着觉？”
“睡得着啊。”秦琛一脸坦然。
“厉害。”宋奇拱拱手。
“其实是因为大部分人都不住老家，太偏了，工作学习都不方便，也只有聚餐的时候会去一去，现在就秦老太太还有一帮快入土的老头还守在那儿，我小时候也一直是在自己家住着的。”秦琛笑着解释。
“那你们祖宅应该也不少年头了吧，跟这儿一样，你看这屋子，墙都塌了一半了，还怎么住人。”宋奇指了指东厢房里，只见墙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从外面嗖嗖往里吹着冷风。
“秦家的祖宅也早不用了，除了祠堂还留着，其他的直接都拆了重建，比这可强多了……”秦琛顺着宋奇的手指看过去，皱了皱眉，这个洞应该是最近塌出来的，他收到的资料里没有提过这事儿，“但是这洞的位置不太好。”
“我靠，快进去！”宋奇原本正津津有味地听秦家的故事，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突然像上了发条一样，一跃而起，把秦琛推进耳室里。
妈的，这洞的位置真的很不好，好死不死是冲外的。
这洞所在的墙和东面的院墙是同一道墙，宋奇瞬间意识到，方才他还听到附近有巡逻的村民，那村民和他们隔着一道墙，宋奇还觉得很安全，结果那道墙正是眼前塌了一半儿的这道。
村民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了，如果他们路过这里，只需朝这边稍微放一点注意力，一眼就能看到站在里面的他们。
宋奇甚至来不及带秦琛离开这间屋子，因为东厢房的大门也早就腐烂了，一直敞开着，不能动，如果现在往外跑很有可能会被看到落荒而逃的背影。
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赶紧进尚有一道帘子遮掩着的祠堂里去暂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