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用开锁咒打开了莱特家的一扇偏窗。她还没完全进入屋中，一把狭长的长剑便“啪”地劈过来，被她拿刀挡了一下，随即大力将那把剑甩飞出去。

“受死吧，女巫！”老人大吼道。

维多利亚在黑暗中极速运动，制造出“沙沙”的声音。老人一脸惊恐，他转过身去，端起开信刀，在黑暗里无畏地乱剪一通。正在这时，维多利亚急冲上前，在他握有刀子的那只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老人大呼一声，刀子随即掉落在地。

就这样，老人被击倒了。他摔倒在地，而维多利亚此时正站在他的跟前。

“魔鬼！你这个恶毒的魔鬼！”老人喊道，他的脖子依然被维多利亚的杀猪刀牢牢卡住。

“把那个东西从我身上挪开！”

“先生，您必须承认，刚才您确实冒犯到我了。”

“可……可你是一个女巫啊！”

“不错，今天这事之后更加可以肯定了。跟您坦白说吧，我并不十分喜欢家族里的人，如今我已经离家出走。”

“把刀子挪开！”他尖叫道。

“先生，您必须保证规矩一点，这样我才会住手。”

“好，好，我答应你。”他的嗓子喊哑了。

老人坐起身子，不停地咳嗽喘气，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看起来非常惊慌，最后开口说道：“没错，你的确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巫。我对你们非常熟悉，知道你们耍的那些把戏。在你们之中，有些人可以移动家具，有些人对树枝和石头有一套办法，有些却只能召唤一两张报纸而已。我曾见过你们之中有一人在树林里头走路，脚下有十多片树叶围着他打转。还有一次，一个外表严肃的男人好像在同老鼠散步。你们这群人个个都不正常，不能放任你们这样下去，必须要消灭你们！”

维多利亚嗤笑一声，把刀放了下来。她现在全明白了，这不是一个活尸，也不是一个赏金猎人，他甚至不是一个巫师。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一个连魔法和魔法生物都看不见的普通人而已！

“我们家族是一个古老的猎巫家族，来自德国黑森州的哈瑙。在我年轻时，我举手投足便可以杀死五个像你这样的女巫！但我现在老了，眼睛也看不大见了，我连一个你这样的人也很难对付。”老人自言自语道。

“你是一个杀人犯？”维多利亚问，心里打起了估量。眼前的老人年龄大约在7、80岁，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那么在他年轻时大概率是一名真正的刽子手。

“我所杀的那些人其实不是真正的活人，他们全部是你们制造出来的。你们把垃圾里的破烂货挑拣出来，再捏到一块儿，聚合成为听命于己的假人。这些假人就隐藏在我们中间，他们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行走，存在于我们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里，渐渐地在美国这个地方发展壮大。他们同正常人长得很像，虽然现在十分狡猾，但当初确是笨手笨脚的。举个例子，倘若墙上有一枚不显眼的钉子，那么假人的衣服可能就会被它钩破，然后整个儿就四分五裂了，体内的东西倾泻而出。什么锯末呀、小石子呀、旧玻璃片等等，所有东西都撒落到地面上。接着，你眼前就只剩下了他们的衣裳，一个刚才还站在你身边的人顷刻间就这样瘪了下去。不过这类事情发生得多了之后，假人得到了改进，你们发现了一条新路子。”

可怜的老头，脑袋已经糊涂了。即便他不糊涂，他总结出来的内容也几乎都是错误的。这种制造活尸的技术已十分落伍。

附近发出一阵更凶猛的狗吠，令老人吃了一惊。

“你们让孩子们到这里来受苦，命令这些孩子朝管子里呼气。仅此而已，只是要求他们呼气而已。然而，当孩子对管子呼气的时候，管子的另一头则连接着一个假人，一个形状酷似人类的东西，但没有生命，丝毫生气也没有。当孩子朝假人呼气时，气体被注入到了孩子体内。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孩子开始自行呼吸，并主动对着管子那头的假人吸气。直到最后，那个孩子的身体被彻底占据。而那些不能吸入气体的孩子，他们的下场则可怕的多！”

“他们杀害那些孩子？”

“不对，不能那么讲，或许杀了他们才是较为仁慈的方式。被控制的孩子就像一个隐藏的炸.弹，只等到他们被彻底激活的时刻。他们的思想、行为都与之前完全一样，可当他们被激活时，他们从前的记忆便被彻底抹除了。不仅如此，在这些行尸走肉的身上，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可怕的隐患，他们会通过呼吸将瘟疫四处传播。”

“他们就在那座西伯利亚的庄园里干着这种勾当，”老人说，“自从抓来很多孩子后，那些假人变得厉害多了，很难辨认出来。如今那些奇异的假人比过去更加强大，许多人都套上了一层外衣，不过我仍旧继续捕杀他们，撕开他们的皮囊。他们在呼吸的时候会吐出一小股青烟，犹如一小团火星在口中，那股青烟十分微弱，不易被人察觉，不过我还是有能力将他们搜寻出来，因为我对这些人的情况了如指掌。”

“八年前，我跟踪这个叫做威尔伯·莱特的假人来到此地，毛遂自荐当上了他的园丁。可这个假人狡猾至极，每每我来到他发支票的地方却总是落空。”

“现在我的时候不多了，我不可能永远和那些讨厌的假人争斗下去。”

“先生，我会避开这些假人，离开此地去找到威尔伯。虽然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他，但是我坚信自己会成功的。”

“他们如此祸害人命，你却要一走了之？”

“他们草菅人命，打造自家的假人大军，还到处散播疾病，而你却要拍拍屁股走人？就算女巫淡出了你的视线，可他们仍旧不会收手的。女巫会进一步积蓄力量，然后带领那支傀儡大军杀进纽约城，接着便是掌控全国，进而还有席卷整个美洲。最后……最后他们会找到你，出其不意地来到你身边！”

“我想，先生，您当仁不让，必须出手！”维多利亚讽刺地说。

“我的精力大不如前了。”

“如果您不干，那么由谁来干呢？”

“问得好，孩子，谁来干呢？”

“您的意思是……您的意思是说……必须由我干？”

“对，毫无疑问，我觉得你必须行动起来。你有女巫的特异功能，这一点毫无疑问。请把这些本事用到正道上来吧。”

“好，那么咱俩就算是意见一致了。”

维多利亚低头望着这个消瘦的老人，心想，这貌合神离的攻守同盟真让人感觉诡异。她同他握了握手，那是一只瘦弱而冰冷的手，触碰起来令人相当不愉快，似乎连青春灵力也被吸走了。

此时，他俩握手的场面被一阵靴子声打破，一队人马从附近经过，其中一个年轻人正在大声地呵斥。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贴到自己嘴唇上。

“卫兵们，”一位长官大人在小屋外头喊道，“快点走，你们这群寄生虫。老子真是恨死你们了！非得和你们这群蠢货在一起，全都给我机灵点，听见没？你们这群蛆虫，咱们现在要找一个棕头发、脸色阴沉的小女孩，整个村子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所以说她就算现在不出现，待会儿也会冒出来的。好了，打起精神来，你们这群皮衣草包，快去把她给我找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拿你们是问！散开，散开，都行动起来，我要你们把这个臭屎村子翻个底朝天！”

“我看到她往莱特家的祖宅去了。”这是那个养鸡的胖女人，就算她化成灰，维多利亚也认得出来。

“我这儿有一把新枪，”年轻人接着说，“我相当喜欢，这是一把新枪，真的好想用一用它。”

“可是……先生……”

“闭嘴，你这个花花架子，不然我就敲碎你的脑袋！架子佬，瞧瞧这把手.枪，真不赖啊，我非常喜欢。是从伦敦走私过来的。最好给我逮着一个机会，一个看你们不顺眼的理由，你们当中任何一个都行，我要在你们脸上打一个漂亮的窟窿！”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肃静。

“喂，你，喊你哪。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喊道。

“报告长官，我叫费尔蒙。”

“把你的口哨准备好，听见没？”

“遵命，长官。”

“你把这里的简陋屋子全都搜查一遍，一遇上麻烦就立刻吹哨子，大声嚷嚷喊人过来。走，快走，你个蛆虫，你个懒虫，你个蚯蚓，快给我行动起来！还有你们其余的人，统统听我号令随我来！你，花花架子，跟着我走！跟近点，听见没？”

靴子声渐渐远去，留下那一个人在此地走来走去，他拉开左邻右舍的房门，然后朝里面窥探。

“女巫，现在轮到我来给你露两手了，”老人小声地说，“别出声，别出声。”

房门被打开了，只见一个镇警提起手上的灯，朝屋子四周照了一照。他走进屋子，对着地上的木板堆踢了几脚。此时，老人大胆地向前靠近。

不一会儿的功夫。

恐怖的一刻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黑暗之中一把金属的亮光闪过之后，那把拐杖中抽出的长剑就狠狠地插在了警官身上，一下就刺穿了皮衣。然而这位警官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表情一脸茫然，并没有显出多少痛苦，仅仅感觉很迷惑。紧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从他体内散发出来，就好比是在金属桶里闷了很多垃圾，多日之后突然掀起桶盖，腐烂的气味一下子窜入鼻腔之中。从士官的伤口处渐渐流出了鲜血。

“你到底做了什么？”那位警官惊慌失措地说，“我好像……怎么会……好像空了一样……”

老人贴近他，狠狠地抓住长剑往下拉，划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此时所有的器官都掉了出来，警官的躯体开始渐渐瘪了下去。

“哦，”他说，“哦，我好像要……要不行了！”

一股白气从那家伙的体内升腾而出，气味恶臭无比。只见那个警官两眼直瞪瞪地注视着这位将其撕成两半的凶手。

“你是……你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你是……”

“我是你亚伯爷爷。”老人说道。

警官瘫软在地上，然而此时又有一缕白气从他的鼻孔中钻出，形似一条绸缎。只见它迅速从警官瘫软的胸前爬过，钻进了那个由链子系在脖颈上的口哨，随后不知怎地吹响了它，而且还狠命地吹。这个假人终于走完了令人惊骇的人生旅程，整个躯体摊倒在地上，没有了丝毫的生气。

“快走，他们马上就要追过来了！”

“我累了，跑不动了，也不想跑了。”

“我的小伙计，你赶快走。这扇窗子外面有一扇暗门，门里头有条输煤管那样的东西直通那栋白房子。实际上它不是输煤管，而是一条墙体中间的狭长走廊，你从那里上楼下楼都不会被人发现。”老亚伯将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维多利亚的手里，然后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她跌跌撞撞地跨过窗沿，听到窗子被打碎的声音从前厅传来，致命的好奇心驱使她回头偷窥过去，两个警官正面无表情地穿过被打碎的窗框。

老亚伯挥舞着那把生锈的铜制开信刀，像是最后的骑士一般勇敢搏斗着，但他很快被警官扑倒了，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