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百姓方才被拔除了附着在身上的神虫。他们受到惊吓,正是惊魂不定的时候。
这些日子里,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侵占,看着这些妖魔用着他们的身体,做着他们日常做的事情。
被困在自己的躯壳中,既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发现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透过不受掌控的眼睛望见的究竟还是人是鬼。
这种恐惧生生将人折磨的发疯。
廖远带着人将他们送回了各自家中。
许是方才的消耗太多,霸傲天一直恹恹地趴在一旁。此时突然爬了起来冲着远方狂吠。后腿弓起,前肢俯下,一副蓄势待发攻击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
廖利下意识地猜测道:“难道老大他们有危险?”
廖冷若有所思:“我听闻灵兽与主人结契后能够有常人所不知的感应。但是灵兽一直都稀少,我知道的也少,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说法。”
佑离岸心下一惊。
廖枕持跟着师尊怎么会有危险?难道师尊遇到什么事情了?
霸傲天停下狂吠之态,站直身子定定望着东街的方向。过了一小会儿仰天长啸一声,回身走到佑离岸身边,俯下巨大的白骨头颅,咬住了佑离岸的衣摆就要把他往边上带。
“看来是错不了了,能让霸傲天如此急迫,怕是事态不容耽搁,我们速速动身吧!”
廖远回来后,廖利便将异况都和他说了。此时又看见霸傲天这几乎是明示的动作,几人当即不再犹豫。
“来!”廖远拍了拍霸傲天的头,说道,“带我们找到老大!”
另一边
棺材板被重剑劈开,腐朽的木屑伴着莫名的组织飞的到处都是。
随着棺材的破开,被阵法关押在里面的魔物便一涌而出。都仿若无知无觉般地撕哄着往廖枕持的剑下面撞。
廖枕持一甩头,将挡在眼睫上的汗水甩去,暴喝一声,又一剑劈开冲到面前的鬼怪,重剑几乎没有落下的时候,血水顺着剑身往下流淌到他的青筋暴起的小臂上。
“真是给我砍爽了!”
一入棺材阵时的惊慌,现下已经完全不见了。甚至还从开始时的只能等着魔物找上门应对,变成了自己亲自入局破阵。
廖枕持将最后一个棺木也打的稀碎后,从衣服上撕下一个布条,随意的勒住手臂上见骨的伤痕,不让血继续往外流。见步柏连还没有出来,于是提着重剑走到一旁的古木旁等候。
重剑搭在地上,在地上割开一道很深的线迹,里面沿着填上了脏污的血渍。
方才步柏连破棺而出后,反身一掌拍碎了关着他的棺木,拍出了一掌血呼啦喳的残肢。
然后只交代了让他将这里的魔物全部解决了,便破开阵法法门,硬扯开了一隙口子,挤进去。
虽然早就知道步柏连水平深不可测,当初说得与他们合作也只是一句借口。但是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去解决布下此局的魔物,廖枕持心里还是很愧疚。
即便是再厉害的人,也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去面对最危险的情况。既然选择了结伴同行,那便是不论能力高低,不论什么程度的危险,都要一同面对。
廖枕持卸下一半的力量靠在古木上,仰头看着绿荫冠冠。四下无人,除了满地狼藉以外连风都没有。廖枕持心里的懊恼这才一股一股冒了出来:
“还是我不够厉害,才导致百姓平白受苦。往日种种简单的成就让我沾沾自喜,还以为自己纵然没有弟弟的天资,但是也还是有能力庇护一方的。修炼时不勤不勉还不自知。现在遇到真正的大事了,才显露出我平日的懈怠。”
“这次是有人救才化险为夷。再没有下次。以后一定要成为和他一起下去的人。”
正想着,突然一刀凌厉的灵力肃杀扫来,直接将古木整个树冠削飞出去。廖枕持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不可反抗的灵力直接拽着往方才打斗的一片狼藉的地方吸了过去。
廖枕持本就措手不及,被这么强悍霸道的力量拽的一个踉跄,扑倒在阵眼旁。
廖枕持抬脸便看见面前的土地翻动了几下,一个满是阴文缠绕的手臂破土而出,尖利的手指直接戳到了廖枕持的眼前寸许的土地上,挣按在地面上就要往外爬!
下一秒尘土飞扬,周围的残物都凝固了一瞬,然后原地爆开。
步柏连的身影出现在阵眼中心。
他一手按着那魔物的头戳进地里,灵力的威逼甚至让方圆三尺的地面都下降了些许。
步柏连并不用任何的招式,只纯粹的用霸道的灵力碾压着手下的魔物,廖枕持感到一阵难言的窒息。
那魔物见逃走不成,反抓在步柏连的手臂上,企图从中赚出一线生机。尖利的指尖已经整个戳进了步柏连的手臂。诡异的阴文扣进了手臂中,血顺着手臂一股股流下,到是给白的不健康的手臂添上了几分血色。
但是步柏连好像浑然不知疼痛一般,按着着魔物的手反而愈加大力量了。他乌黑的发尾顺着肩膀滑下,盖在手面上,叫人看不清手肮脏的东西是个什么面目。
“想不到半年前竟是没给你们打服,还敢送上门挑事!你要是还能侥幸留下残魂,记得回去告诉一下你们魔尊,这么多年功力不见长,送命到是一个个送的准!”
步柏连抬头看向廖枕持。
廖枕持见他衣服上留下道道血印,但是面上一丝凌乱也无。嘴角噙着不羁快意的笑,眼睛亮的惊人:
“来,廖家的好孩子,我来教你学会些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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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里?我怎么感觉没来过?想不到廖家的地界上还有我们没来过的地方。"廖利看着面前的景色说道。
廖承却有些不耐烦了:“老大在哪?我们都找了这么久了,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他弯下腰摸了摸霸傲天的头:“老大现在怎么样?你知道老大在哪里吗?知道的话就快些快带我们找到老大吧。”
霸傲天抬起头蹭了蹭廖承的手,又贴着廖承的腿来回蹭了一下,看得廖承一愣:“你今日是怎么了?平日不见你会这样。”
霸傲天绕着他蹭了一圈,然后跃了出去重新走在了最前面,带着这些弟子头也不回地往前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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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柏连掐着那魔物的脖子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廖家的大公子,光会砍人可不行。在家门口长大的孩子是不会阴私手段的。”
廖枕持领会了步柏连的意思,走上前来问道:“这一趟看着是妖族无故起难,但是背后处处是你们魔修的手笔。你们是拿什么胁迫妖族同流合污的?”
“胁迫?”
那魔物睁开满是血污的眼睛,轻蔑地看了一眼廖枕持,“呵,我告诉了你,你能回报我什么?”
廖枕持卡住了。
放走是自然不能的,但是现在正是谈判的时候,不如先假意愿意,到时候反正不放就是。
廖枕持看了眼步柏连,正要开口,步柏连手里的魔修却突然抽搐了起来。
“谈判是君子之风。今天孩子们不在,这里可没有什么君子。”
双刃裁云剑煞出,剑光一闪,地上多了一滩血。
廖枕持立刻领会了步柏连的意思,提起重剑搭在魔修的丹田上:“可别赖我没给你一个痛痛快快死的机会。”
这魔修没想到这次翻脸的这么快,他原先也没有后招,更没什么衷心可表。当即反叛:“让我活着就行!我老实交代,但真不是我们胁迫。是妖族先找到我们,求魔尊出手的。”
步柏连脸色难看起来。
“三个月前,此地盘踞的两大妖族找到尊者,献上一计说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夺下慕涿城。我们对慕涿城没什么兴趣。但是实在是个稳赚不赔的好事。”
魔修吞了吞口水:“他们的计划是,让他们妖族先发乱,引廖家第一次出手,这次就由我们魔修配合着将廖家这批人手杀了。等你们来救援的时候,再藏着实力,将你们引到船上。能在船上了解了你们最好,若是没成,那群海妖会退下到西街保存力量。待你们上了岸,进了西街的活人蛊,便是再也没有你们的生门。”
“这件事成功了,廖家镇守的极乐汤和魔修平分,西街也交由妖族和魔修一同居住。若是没成,也与魔修扯不上什么关系,左右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尊者自然答应。”
极乐汤,魔修给天池眼的名字。
“但是没想到望舒仙尊大驾在此。”
廖枕持听见这魔修说出步柏连的名号,震惊地看着步柏连。
这魔修气息奄奄的往后瞥向步柏连:“尊者说,昔日之仇焉能不报?上次你杀我们一名副使的事情总要有个了解。你们能放我走吗?废了我的修为,我一定好好改过。”
“所以就派了你这个正使来?”
步柏连没什么感情地说道:“你要还能魂渡千里,记得回去告诉你们魔尊,下次亲自来,还能叫我打个痛快。别弄这些不痛不痒的,招人烦。”
说完,他手指一使劲,廖枕持只听见“咔嚓”一声,便看见方才痛的浑身痉挛的魔使软了下去、
步柏连杀了魔使,但是并不见轻松。现在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难办。
这一路往这边来并非无意,而是一路循着前世起祸的轨迹来走的。
前世,这一路魔修接连起事,宗门世家被搞得焦头烂额。
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他在锦州城料理魔修,听闻了慕涿城廖家因妖族起事,发生血案。一个世家顷刻被灭。
九州震动。很快,由还月州赵家牵头,联合九州世家宗门的讨灭魔修盟约成立。他自然参战,在那场围剿中斩杀十二正使,断了魔尊一臂。
慕涿城的事情是师兄去解决的。只知道这是一场魔族蛊惑妖族,为了灵气,大兴杀戮的事件。
前世的步柏连听完来龙去脉,默默地隐瞒了自己灵脉受损,灵气不受控制外泄的事。
后来东饮吾回宗门,也将家破人亡的廖枕持带了回来。
他后来也只略略与那时的廖枕持见过几面,交代过他几句道修心典。然后便再无交集,再听说的时候,就是廖枕持死了。
死在了救人的路上。
若这一切都是魔修主导,那么便是妖族受到了诱惑也没有什么。
但是事实正好颠倒,这很明显是表明妖族已经视修仙途为仇敌了。
在上一世后期,天道崩溃倾塌,至使天地灵气混乱浑浊,那时候什么规矩道法都是空谈,各地妖魔仙纠葛混战一团。是以后期妖族起乱,也曾经大开杀掠,步柏连并不至于多么惊讶。
只是之前一直以为是天道崩坏,礼崩乐坏才导致的混战局面,所以他这一世一路上都在留意各大世家的天池眼情况,倾力寻找解决百年后天道灵气的问题,也准备在师尊出关后就告诉师尊自己灵脉受损的事。
但是,这几日他发觉,他的灵脉好像有自己修复的趋势。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这一世比之上一世的,细微处的异象太多了。
更何况,他从未想到那日祸患爆发的早有预兆,很有可能起源于更早的时候!
步柏连回头突然间电光火石的想起来什么,回头问道:“你的那匹狼呢?”
廖枕持赶紧说道:“我怕他们应付不来,叫霸傲天回去保护他们了。”
廖枕持看见步柏连面色一凛:
“不好。”
食梦兽的影子突现于步柏连瞳孔中,西街某处紫光乍放。
步柏连拎起廖枕持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