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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这欺世盗名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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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楚剑衣和马凡商谈,为徒儿核验拖延时间。

方才她二人行到屋前,璇玑盘发生异动,离卦对应的红晶石闪烁,火象已显。

楚剑衣制止徒儿开门,教她灵力先行的功夫,已将周围环境探查一遍,气氛极为平和,没有半点异象。

入了屋,她立刻以灵力查验沙州刃,五十箱熏香整齐排布,片刻便查完,依旧不能与她体内之物感应。

好生奇怪。

虽不清楚璇玑盘具体用途,但楚剑衣隐约能察觉,她要找的东西,或就在这五行之中。

可面前属土的沙州刃,不能与她产生感应,连显示的离火之象,到现在也没着落。

凝眉之际,见到杜越桥往前核验,楚剑衣心中一动,缘分的说法再次敲响,便传声过去让徒儿灌入灵力再验。

“仙尊贵姓?”

不动声色地观察楚剑衣好久,看不出她与自己认得的仙门有何联系,马凡直言问。

“免贵,姓柳。”

柳家?

马凡脑子里快速翻起凉州的百家谱,柳姓并不在大族之中,未听说出过什么修士真人,暗自松了口气。

先前擂台赛,杜越桥说她师承桃源山,江南一带的宗门,他不甚了解,面前这位柳仙尊又非凉州人士,想来此二人揽镖,若非看上丰厚的悬赏,便是为了那逍遥剑派。

两层原因,前一个利益交换自是最好,后者牵涉的事并非凡人能插手——只要不是仇家报复,其余什么宗门仙缘,他就当顺水推舟了。

“马老板这生意做得大,竟连逍遥剑派都要从你家买香。”

楚剑衣主动扯起话茬,沙州刃散发的幽香传来,她微微蹙眉。

是她闻惯了的熏香,可熟悉的气味里竟多了一味奇香,并不陌生,似乎在哪儿闻过,楚剑衣一时没回想起来。

马凡难掩得意之色,呵呵笑道:“不瞒柳仙尊,一年前我意外研制出香方,将它与沙州刃混合,能使香气留存延长到四个月,消息传开了,逍遥剑派的生意自然做得。”

“哦?”楚剑衣挑起眉,“想不到马老板还有这等本事。”

“在下苦读四十载,什么四书五经、天工开物都记得滚瓜烂熟,家中有些许闲钱支撑,便学以致用,购置原料按研究的方法调配,侥幸制出了留香的秘方……”

这酸腐书生格外喜欢炫耀自己读书甚多,说起来便没完没了,楚剑衣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目光时刻紧盯着徒儿。

长长的甬道摆满了沙州刃,杜越桥从漆黑的甬道尽头缓步往前检查,每正常查完一个箱子,楚剑衣心都要往下沉一分,没有异象,代表没有线索。

可她不禁又为着假设的异样提心吊胆,生怕查到下一个箱子,杜越桥就被突然蹿出的火焰吞没。

验完一半,杜越桥的脚步加快,面上血色骤退,几乎是绷直了身体往这边赶。

心脏顿时砰砰直跳,楚剑衣疾步迎上徒儿,边着急地向她发出询问:

“遇到什么事了?别害怕,师尊在这儿。”

杜越桥没有回应师尊。

迎面走到一起,楚剑衣将徒儿揽进怀里,伸手要稳住她抖动的肩膀,杜越桥却坚强抬起脸,站直了身子,抓着师尊的衣服手指发白,颤着低声道:“师尊,有人在……在唱戏。”

细微的声音传进马凡耳中,他嘴皮子哆嗦,双眼死死盯住杜越桥。

楚剑衣闻言面色一诧,很快恢复平静,握紧了徒儿发抖的手,牵着她走到光亮处。

杜越桥惊惶不定,紧紧攥着楚剑衣袖口,焦急地仰视这张淡然的脸。

“负心郎,负心郎……”

——森怨的歌声索命般绕在耳边,越来越清晰,可师尊为什么一点表情都没有,她听不到吗?!

“杜镖头这是怎么了?我可没听到什么唱戏的声音。”马凡仿佛扑了厚厚脂粉的脸看不出变化,没有血色的嘴唇张开,黑洞般的嘴在脸上一开一合。

杜越桥朝他瞟了一眼,被那副鬼样子吓到,极快地看向师尊:“真的有,师尊信我!”

像困在沙漠中的迷失者,森森歌声和被质疑感如烈日般炙烤着她,嘴唇焦干嘴皮皴裂,杜越桥只能把希望寄托给师尊,极度渴求得到她的信任。

乞求而抓狂的目光进到楚剑衣眼中,她张嘴正要回应——

“嘭”

一道猩红的身影撞门闯入,直直摔到楚剑衣脚前,随之而来稚嫩且尖锐的叫喊:

“阿娘!是阿娘在唱戏,你也听到了!”

楚剑衣立刻将徒儿护在身后,低头看去,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上下身都是大红的衣裤,连鞋子也是红绣鞋,唯独头上两个总角扎着白花。

红得过满没有半分喜庆的模样,反倒像怨念化成红煞气的鬼童。

小丫头跪趴在地,伸长脖子仰视杜越桥:“道士姐姐,你听得到阿娘在唱戏对不对?!”

怪异的出场方式着实把人吓一跳,更奇怪的是,小丫头出现的刹那,幽森森的歌声顿时消得无影无踪。

想来眼前的小妹妹与这歌声有着某种联系。

胸中惊惧如嘶嘶吐信的蛇头攒动,杜越桥勉强保持沉静,从师尊身后走出,俯身道:“小妹妹,我确实听到唱戏声,只是这里没有旁人,不知道是不是你阿娘的声音。”

小丫头欲语泪先流,马凡却神情大变,朝门外高喊,先声夺势:“来人,快来人把小姐带走!你们怎么看管的,又让这疯丫头跑出来,惊扰了我的贵客!”

听到疯丫头三字,小丫头身体一抖,面容立刻变得狰狞,四肢抓地朝马凡扑过去,疯狗一样撕咬他双腿。

马凡原本和气的书生脸瞬间阴狠,卯劲一脚踢开小丫头,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贱胚子,竟然敢咬你老子,早先就该把你卖给乐坊,让你知道没有老子,你就是和你娘一样的贱命!”

哪句话刺中了楚剑衣,她瞳孔微缩,面目逐渐充满愠色,却横手拦下身旁要冲过去伸张正义的杜越桥。

争执间,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很快跑进来一群丫鬟,她们熟练地抱起小丫头左右脚,将她环抱柱子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走开,我不要你们,我要阿娘,阿娘……呜呜呜。”

这丫头犟劲十足,谁来扯她,张嘴就咬,吓得丫鬟们缩回手不敢碰她。

见得这闹剧,楚剑衣侧目看向马凡,那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对着一群女孩怒发冲冠,哪里还有刚才的书生气:“夫人呢,夫人哪去了,为什么把小姐放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柔柔弱弱的妇人提着裙摆走进门,发簪系了条白发带,脸上和脖颈汗水涔涔。

她慌忙走到马凡面前,低着头说道:“方才用膳去了,一时没注意,让熙儿跑出来,这就领她回去。”

面对楚剑衣不敢有的神气,在妻子面前全然显现出来,马凡骂得唾沫星子满天飞:

“你这当娘的屁用没有!五岁的丫头都看不住,还不快把这疯丫头带回去!”

“你不许骂纪娘子!”熙儿冲马凡大吼,眼中恨意深不见底,“你偷了阿娘的方子,害死阿娘,我没阿娘了,只有纪娘子疼我,不许你骂她!”

幼稚的童声喊出最坚定的维护,熙儿双目通红,不带一丝畏惧地对上马凡怒瞪的眼睛。

“熙儿,不要胡说!”纪娘子惊呼。

可熙儿听不进她的话,转头用乞求的眼神看向楚剑衣:“柳姐姐,有香味的方子根本不是他做的!是我阿娘不吃饭、也不睡觉,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做出来的,你不要被他骗了!”

“死妮子,你怎能污人清白!”马凡慌了神,连忙向楚剑衣解释,“这疯丫头月前摔坏了脑子,说的话不能信啊仙尊,她娘不过一个低贱的伶人,哪有什么本事做香方。”

“我才没有摔坏脑子,我从井上跳下来的时候有个姐姐接住我了,一点都没有摔坏!”

“荒谬!你一人在那枯井边上疯玩,哪里又冒出来什么鬼姐姐!”

“就是有姐姐,她衣服是白的,手是白的,脸也是白的。”熙儿年幼,轻易就被绕到题外去了,解释不清脸涨得通红,竟来了句,“她还告诉我,是你杀死的阿娘!”

被这胡言乱语气到发疯,马凡撸起袖子架势打人,把拦架的纪娘子推到在地,又一脚踹开身前丫鬟,愤骂道:“吃白饭的贱蹄子,十几个人压不住一个丫头,明天就把你们全部发卖了!”

他失去理智地冲向熙儿,拳头即将砸到小娃娃脸上,却突然定在半路,半分动弹不得,整个人被架到空中,灵力结成的绳索将他牢牢捆住,不断加紧力道,箍得他气都喘不出。

马凡挪动脑袋,望向罗刹般喜怒无常的楚剑衣,眼球鼓出眼眶,缺氧的脸变得青紫:

“柳仙尊,这、这是鄙人的家事,教训这顽劣的傻女罢了,还请、请仙尊不要插手!”

楚剑衣根本不理会他的求饶,人立在那里像块千年寒冰,凤目微眯渗出寒光:“你说,这沙州刃留香的方子,是你制得的?”

这姓柳的把他绑起来,竟然是要问这个问题?!

马凡被死死捆得能听到耳朵里有心跳,他仰头面对漆黑的房梁,眼前不时有模模糊糊的白点,一阵一阵地闪动。

难怪这对师徒不辞万里,也要从江南赶过来揽镖——原来是盯上了沙州刃的香方。

姓柳的,忒黑心!

马凡的眼神逐渐涣散,濒死时刻强烈的求生欲爆发,他猛吸一大口空气,要挟道:“当然、当然是我制成的……仙尊想要方子,就必须、必须留下我这条老命……”

“不要脸。”楚剑衣的声音像来自冰川最深处,“你这欺世盗名之徒,怎么敢认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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