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比之前好看多了,亲爱的日记。
“就是这样,”我幽幽道:“记住现在的感觉,永远不要觉得可以随意开主人的玩笑,也不可以过分地朝我撒娇。”
他不可置信地一字一句道:“我没有。”
“还有一点,”我拿过架子上的相机冲他拍照,相机咔嚓的声音响起,“在我这样做后禁止任何反驳。”
“你再不听话,我就把照片洗出来给本丸的其他人一人一张发放。”
我不再理他,松开了手去座位上工作,给他自我调节的空间。太刀侧对着我低头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清沼先生的刀剑带着本丸另外几位过来,拉着他做任务去了。
临走前,他回了下头,此前一直捂着脸着没说话,又艰难地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低,沙哑着,似乎是从毫无阳光的深井里传出来的,却相当平静:“从那天起我想了很久,我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我到现在也没完全明白。”
他又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下面的话。
我坐在桌子后面看着他,最后什么也没说。亲爱的日记,鼓励他放心大胆往前走之类的,过于理想化了,我说不出口。置身事外的人是最不能理解他人苦痛的,但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到,起码还有我在这里,算是他们的依靠,审神者的作用就在于此。
亲爱的日记,临近中午时纠察部里集合开了午间会议,部里会定期对近日工作进行总结。其他事情大差不差,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清沼先生提到将完成机密任务回来的另一位分部长……礼宫跟他性格不合,每次讲两句就要吵起来,礼宫冷淡毒舌,对外人不屑于多说一句话,那位则永远像太阳一样散发热情,和每个人交朋友,礼宫称他是“天然的傻瓜”。
等他回来了,部里会比现在还热闹吧,有点头痛。
礼宫问我:“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那个笨蛋要回来了。”
我忙着在文件上签字,想到那人阳光无比的笑脸,默默在心中生起期待,我总会羡慕热烈地向上生长的人,他们的热情将我包裹起来时,好像我自己也变得温暖了一样。
“很好。”
礼宫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清醒一点吧,他会拉着你到处交朋友的,那个笨蛋。”
我想起来了,这位一直觉得我生活得太冷清,要把我拉进热闹的大圈子里,经常带我去各种场合交朋友来着。
纸张被锋利的笔尖划破,那点期待也烟消云散了。
我已经在褪色了,亲爱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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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本丸时已近黄昏,阳光本就微弱,太阳落山后更是寒气逼人。刀剑们依次离开天守阁,我透过窗户向外望,本是不经意的一瞥,却在看到什么后停了下来。
本丸里点起了灯,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灰色的窗棂将天空裁成一幅画,无数雪花飘落到眼前,环境却寂静得过分。狮子王倚靠在白天那处栏杆旁,不知待了多久,头上肩上已有了浅浅一层雪色,似乎感受不到寒冷,漫不经心地望着遥远的群山。太刀脚下,幼嫩的植物在大雪中被染成枯萎的白色,已经冻死了。
是错觉吗,只有一瞬间,太刀轻轻笑了一下。他的头发散开,雪有生命一般扑簌簌地从身上滑落,像是古老的生物褪去陈旧的外皮,这只死了很久的鸟突然从坟墓里站起来张开了翅膀,无声地向天空凄厉鸣叫。
我眨了眨眼,狮子王仍好好坐在那里呢。啊,亲爱的日记,大雪几乎要连成雪线,再下下去会把院子里的短刀埋起来的。我直接用灵力干预,停下了大雪,喊不知在发什么呆的狮子王去吃饭,再不离开,他要冻僵了。
乱七八糟的先不要想了,先把当下的生活过好才是最重要的吧。
我拍拍狮子王的肩膀,放下柱子上的帷缦,叫上路上遇到的短刀们,朝刀剑们聚集的地方走去。
“今天在本丸里做了些什么?”
太鼓钟贞宗回答:“主人问我?”
“嗯。”
“堆了雪人来着,但雪下的大,把身子埋起来了,只剩半个……”
“是吗。”我不常下楼,很少在晚上带着短刀散步,这样随意问话,问他们平时有做什么,真是新奇。
狮子王的手冻得发红,他只安静跟着,五虎退挤到他身边,抱住了他垂在身旁的右手,惊讶道:“好冷。狮子王先生不冷吗?”他把另一只手也抱了上去,两只手一定比单手温暖得多,小声说:“这样就不会冷了吧。”
狮子王愣了下,忽然笑了起来,把短刀抱了起来,让他朝向室内温暖的一侧,“一点都不冷。”
“主人呢?”
“一点也不冷。”
暖色的灯光被帷缦罩了起来,本丸在晚上逐渐热闹了起来。
本丸的刀剑,虽总在徘徊着,骨子里却透着清冽,因此在不经意间迸发出的炽热感情,才让人格外爱怜。
奇怪的一群人,亲爱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