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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主角文盲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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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云山雾罩。

常年不散的朦胧中,水石草木远隔万重,轻盈跳上一块平石,你眼前的雾似乎散了少许,一块又一块的平石接连浮上连成一条小径,然而凭空浮着的,教人忍不住心生疑虑。

鸟鸣啁啾,难得安静。

你已穿过村镇大集幢幢人影,吆喝砍价热火朝天,穿过日夜游神张灯结彩,喧阗婆娑昼夜无间,戏水孩童,送嫁车队,白事灵堂,面孔斑驳,言语渺渺,移步换喜悲,转眼挪生死。

一进这个碎片,耳孔压力骤然清减,松涛送声,雾海舔舐,顺着石台跳跃前行,泉水叮咚,鸟鸣相随。

鸟鸣...相随?

祥和自然之声笼罩着你们,跟从脚步从一块石台挪到另一块,唼喋、唼喋、这是什么鸟的声音?

嘿,不要听。天王在你耳边轻击掌。不要想。

顺着石台走,前面有一个干涸的湖,我们只能送你到那。从湖底上去就过了分水岭,贴着树荫下山,别照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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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湖岸的一刹那,天王的身影在你背后毫无预兆的消失了。

你从背后抽出却疫握在手里,听从嘱咐躲到树影里。

树影婆娑,覆盖面足够你走得轻松,然而叶间斑驳光点不得不避开,教你始终放不下心来。

唼喋、什么鸟发出的声音呢?

不要听,不要停,什么...声音?不要想...声音,鸟鸣...群鸟相随...不要想!

却疫,你叫,和我说说话吧。

...

却疫?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唼喋、唼喋、就在头顶,抬头看看呀,是什么鸟呢,看一眼吧,很熟悉的声音,很安心,看一眼。

却疫,你怎么不理我,却疫?

看一眼嘛,抬头看看我,什么声音呀,你知道的,看一眼就知道。

你用劲得差点把自己抠出血。

不要想,好想看看,看一眼,不要听,抬头看看吧,鸟鸣,什么声音、

却疫——

却疫——

谁在叫却疫!不是我,不是我,你没有说话,谁在说话,用你的声音?

身体在意识控制之前就开始行动,你回神得很快,真的很快,短暂的震惊,颈椎只扭动了一毫,只有肌肉做了准备发力的牵拉,你没有抬头。

但是太、迟、了。你已准备抬头。

砰、

另一个声音响在你做出任何反应之前。

你,从树上摔了下来。

死掉的你。

摔这个动作充满了主动性,不如说你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破烂的肉口袋是被扔下来的。

千层底布鞋,短褐,紧抿嘴唇没有表情的脸,灰扑扑的乱草头发,铁味。

铁味,你闻到了。

掉下来的你四肢摊开,皮肉充斥生机,也许过于充盈了些,显得像松软馥郁的蜜袋,轻轻搭上去也会戳出一个凹陷的指印。

只消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死的,然而诡异的是你却能感觉到它旺盛的生命力。

——一具生机勃勃的尸体。

汁液饱满,你的尸体。

你跪下去查看另一个自己,刚摸上腹部就觉出不对。掀开没有异样,用剑划破,内里居然堪称干净。

好干净一张皮膜,肋骨和盆骨撑住高度,原本肠子肌肉的地方空空荡荡,连脂肪也几乎啃噬一空。

一只雪绒绒的鸟团子站在里面,神气地透过皮缝看你。它看见人也不害怕,又叨了一口黄色的油脂,唼喋、唼喋、

熟悉,原来是鸟吃东西的动静。

鸟在啄食,你在看。

等它吃得心满意足了,从肚子里钻出来,一蹦一跳站到尸体头上。

你静静地等待。

你不错,我喜欢安静的祭品。鸟挥舞着翅膀说。你知道自己身上有味道吗?

味道?你想到这些天遇见的妖鬼人神,是逻刹婆吗,山下的药叉?

不是。

相弘?女津?

不对不对,你好笨,笨蛋,嘻嘻。鸟笑得跳来跳去。

既然你已经献祭,我当然会回应你。你身上有登葆山的味道。

你见到了大觋,我从来没有印象的大觋。从上山开始我就看着你,没有大觋和你接触。

献祭?

喏,你不是把自己给我了?

我没有...

啊?我搞错了吗,你不收敛精气催生出来肉人,难道不是让我享用的?

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前辈想吃就吃了吧。

鸟用飞羽搔搔头,显得有些尴尬。

啊,这个。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巫觋能离开登葆山,你是在哪里遇见的她?

你体贴地顺着转移的话题走。

我路过了一片平原,有一个鬼告诉我,那里是登葆山。

鸟不跳了,它又在“你”头上站住,“你”眼睛睁着,它的爪子就扣在上面,看得你身上刺挠。

你继续说。

这里被称为赤璋,赤璋山。

赤璋可不是山啊,小孩。

鬼知道你怎么从一只鸟的脸上看出表情变化,但是这只雪团子显然失去了笑容。

我与登葆山相生相伴,我站立的地方就是登葆山。

上接天穹的伟大母亲,汁液潺潺的哺育者,祂做出承诺奉献己身,获得恩赐的子民由我咂尽滋味。

它慷慨激昂,你如听天书。真惨,它不知道你的文化水平实在堪忧。

前辈,我在路上......你如今已经学会跳过对不能理解之事的无用思考,只讲述无食的话语,以及赤璋山上的错乱空间。

这不可能...小鸟开始否认得斩钉截铁,不对...独立空间,我怎么会没有觉察...可是你说的越多,它越是明显陷入混乱,不自觉用力扣着肉人眼珠子。

不行...我得看看,让我看看。

小孩,帮我个忙。

鸟抬头看向你,它的语气充满了从来没有被拒绝过的笃定,你也没有想要拒绝。

如果能帮助前辈。

这么说了,白鸟反而有点稀奇地打量你。

你可真怪。不过,算了,我名叫早。

早吃了你一只眼珠,自己蜷在里面。

它在你脑袋里说话,指引你立刻下山去,你却想先掩埋肉人。

至少,死掉的东西都要获得平静。

不,肉人不算活物。如果你想让它平静——去,把它的皮剥掉。

肉人的腹腔空空荡荡,你从刚划开的口子拎起两边,骨头突然融化一样塌陷下去,下到一汪血中,被皮囊兜住。

你继续往上提,血一颗一颗滚动,像水在荷叶上一样灵动不安,直到无法承载重量慌忙滑落。

把皮摆在一旁,液体的内容物都已经流出,剩下一颗光秃秃的心脏。

跟着你的心跳捏它。鸟指导你。

扑通、扑通、一块死肉被收缩又舒张,它收缩又舒张。

伪装的跳动欺骗了它,它以为自己复生,于是真的复生了。砰、砰砰——

现在,松手!

红色拉长一线落到土里,树荫下洇开深色。皮被捡来覆到土上,渗进地下消失了。

风吹的叶冠摇动,地上光斑随之而晃,明亮落到深色块上时,新绿破土而出。

走吧。

下山的路不用再注意那么多,你没有问,早却主动给你讲解了刚才的仪式。

登葆山被旺盛的生命力主导,不会收敛精气的凡人会被吸取和复制。这个肉人在仪式中象征自身被献上,早吃掉它的过程就是缔结承诺。

她承诺,当她咂取过你的汁液,你的双脚踩上她头顶,她将托举你抵达天空。

剥皮象征赤裸,挣脱有死凡人的局限性,褪去尘世的外衣;放血代表着将生命力献给登葆山;从胸腔掏出心脏,意味着抓住生命这一奇迹。

那我现在已经上天了吗?

当然没有,你现在只是拥有了资格,要爬到山顶才能上去。

你看不见早的表情,但是从它的声音里能听出来面对蠢人特有的迷惑。

你在下山,怎么能到天上去?

在问出来更多问题之前,你突然意识到你们两个之间有一个巨大的认知分歧,比如,你好像一直以来误会了什么。

我爬到山顶再往上走一步就算抵达天空了吗,我是说,不是变成神仙什么的,只要像爬台阶一样就行?天是实体?

不然呢?

想上天爬上去就行了呗,所有巫觋都可以。不过登葆山能允许你踩到山顶,是因为我收下了你的奉献,约定达成,你才获得资格。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不知道有多少人恳请我降下恩赐,幸运的小鬼。

还有别的方法可以上天吗?

有很多呢,昆仑山也可以爬上去,不过麻烦的很,要爬到凉风之山,再经过悬圃才能到维上天。那是正统的升仙路,直抵天上群帝的都城。总之,爬山就行。

早的声音充满无所谓的轻松,但它在讲一个,有死凡人一辈子也无法得知的,渴求到梦中也难以挥离的事。

所以天上真是神仙的居所,我以为,神明就在大地上,在我们之间,无所不在。

民与神,天和地,怎么能混为一谈。祂们的旨意由专门的人负责传达,就像登葆山的巫觋,现在的你也可以了。

你还可以更进一步。

早对你说,现在它与你已经被鬼神存在认为是一体,比同源更密切。它借你的人气才能离开这里。你凭借它可以从地上沟通神明。

那,前辈知道我的剑为什么不回应我了吗?

早变成的眼珠子自己向下转了转,看见却疫又收回来。

我哪知道,这杂种小妖...

前辈!你提高了声音。早妥协了。

好了好了,等出去了我看看,我有一种...

...不妙的感觉。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早突然开始抖动,在穿出赤璋山界的一刹那,你空掉的那只眼眶开始窸窸窣窣发痒。

好痒,你用手捂着也不行,抓挠也不行,你叫早的名字,它不说话,抖动从眼眶传染给你,你痒得发抖,痒得发笑。

哈,还有谁在笑,声音嫩嫩的,在你脑子里笑。

哈哈哈,好痒,哈哈,前辈你怎么了?

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

早笑了一会又停下来,只有身子还强忍着颤抖,时不时用羽尖搔过你眼底,惹得你笑。

它的声音像从两块火石之间擦出来,尖锐,冷中迸热。

赤璋,哈哈哈哈,赤璋山,真厉害啊,我说一块玉怎么能成山呢——

祂们怎么敢?

早带着万钧怒火尖叫起来。

祂们——怎么敢!

你还维持着捂眼睛的姿势,手掌隔着薄薄一层眼皮,能感受到早尖叫时的颤动。

前辈,我能帮你吗?

它好像很生气,你想,虽然你能做到的事情很少...如果它需要你的帮助呢?

小鬼,这事你管不了。

你还是说,如果可以帮到前辈的话。

早沉默了一会,它还在你眼睛里翕动,不过现在很轻很轻,只是偶尔才感觉到。

它的声音一样轻,顺着神经钻进脸里,把颤动传到耳骨。

我要去杀人。

祂们真敢啊,早还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飘渺,拿登葆山和巫觋堆京观,用赤璋镇压魂体,怪不得我没有察觉空间的不对,登葆山的尸体在脚下,‘赤璋礼南方’,早算好了吧。

它在说你不懂的东西,你只是听。

没想到我还活着。

它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在对谁说。

你只是在听。

既然我活着,那他们就都得死了。

前辈,我还没有告诉你,为什么我要过赤璋山。

早要杀疫鬼和女津,还有更多人。你要杀疫鬼,至于女津大人...你不知道。

我要杀掉疫鬼。你说。

也许在你觉察之前,复仇的毒火就扭曲了你的声调,也许恨是可以被同类识别的,就像河流在土地上鲜明的划出界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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